第48章 打聽呂家

這日,白鑫家的人正在院子中各忙各的,就見打外面溜溜達達走來一中年婦人,頭挽一窩絲,身着粗布衣裳,臉上抹得正白,兩頰又擦得通紅,逢人先笑。

衆人不知她是誰,唯曹氏見狀,眼中一亮,忙迎上去,“孫媽媽!”

其餘人沒反應過來,倒是大娘最先明白,低下頭紅了臉,刺溜一聲跑進屋了。

白鑫這會也猜到了,這人恐怕就是娘年前說的孫婆,只是這人穿着随便,一看就不是正經媒人,只不過是走街串巷,捎帶腳保媒的,光憑這點,白鑫心中就不喜了。

曹氏親熱地拉着人進了屋,又見五娘還傻兮兮地幹站着,笑斥了一句,道:“還不快去倒水來?将糖果子一并端過來。”

孫婆堆滿笑臉,贊道:“大娘你好福氣,兩個女兒都水靈靈的,又聽說慣會操持家務,日後都能嫁個好人家。”

好話誰不愛聽,曹氏聞言,捂嘴淺笑,然後又感嘆,“五娘還能在我身邊養幾年啊!”

這時,五娘端上了水,又将過年剩的一點糖果擺了上來,然後就睜着雙大眼睛,在旁邊看着,全家只有她還不知這人是幹什麽來的。

孫婆見了,咂了咂舌頭,伸手就捏了塊糖放嘴裏,沒兩下咽下肚,然後又吃了一塊。

五娘從旁看着,一臉心疼,恨不得将糖都搶回來,她小手緊緊攥着衣服,饞的吞了吞口水。

待孫婆連吃了四五塊糖,才想起說正經事,“杏花村的呂家,說下月初五要來人過一下眼,過完了,就能定下了。”

曹氏喜這婚事快成了一半,但同時又有點擔心男方看不上他們家境貧寒,連正經嫁妝都拿不出來,這就憂心忡忡問:“他們來的是什麽人?”

“是男方的媽媽和嫂子。”孫婆茲茲喝了兩口水,她常行走在石井中,擡眼一瞄,就知對方擔心所為何事,忙安慰道:“你也別怕,那戶人家家業殷實,不求女方如何富貴,只求性格溫順。”說完,看了眼曹氏。

曹氏将心放回了肚子裏,連連點頭,“我家大娘性子溫順。”

孫婆也跟着點頭,“你調教出來的,我也放心。”

白鑫聽到這,心裏別扭起來,雖對方不求女方家境,聽起來不錯,可說什麽只要溫順的,不免讓人擔心大姐會變成第二個娘,他忍不住插嘴,道:“那戶人家品性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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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氏和孫婆齊齊将目光投過去,前者不以為意,誇贊的話張口就來,“品性好着了,一家老實本分,那家二郎人物整齊,又聰慧,将家裏田地打理的井井有條。”邊說邊豎起了大拇指。

白鑫聽了,連這話裏的六分都不信,男方家境又好,品性又好,模樣又好,讓這孫婆一說,就成了無暇的一個人,若是如此,怎會對媳婦這麽低的要求?怎麽不在他們杏花村找一戶人家?

曹氏不疑有他,聽後笑得合不攏嘴,連連點頭,忙說:“多虧孫媽媽了,給我家大娘說個好人家。”

白鑫又猛地插話,“那人年齡幾何?”

孫婆低頭看他,不耐道:“你一個少年郎,對女人家的事這麽上心幹什麽?”

若是一般人,被這麽含譏帶諷一番,定惱羞成怒離開了,可對方越這樣,他越狐疑,反而理直氣壯道:“那是我姐姐,自然要打聽清楚。”

孫婆臉色有點不自然,“都是男方打聽女方閨譽的,還沒聽說過女方要打聽男方,你當你家是什麽富賈大商招婿呢?那呂家家境殷實,比之你們這的虞家也差不了多少,這樣人家若能看上你們大娘,那是你們前輩子修了大多福分?”

曹氏面露尴尬,忙打圓場,“小孩子不懂事,你別跟他一般計較。”

孫婆不悅哼了哼,“我這替你家說媒,本也不求什麽好處,就是看你家大娘老大不小了,權當做好事行善,你這反而挑三揀四的。”

“沒挑,沒挑,聽媽媽你說的,那人家确實不錯。”

白鑫心底疑惑更盛,卻沒有在開口,等孫婆走後,沉着臉問,“娘,那人究竟多大年紀?”之前雙方交換過帖子,上面有生辰八字,娘應該知道。

曹氏有些埋怨他,“好好一樁事,差點讓你攪了,那戶人家确實不錯,也不挑女方嫁妝,也不挑模樣長相,說只要性格溫順就好,這樣的人家,哪裏找去?”

白鑫強忍着怒氣,又問了一遍,“那人究竟多大年紀?”

曹氏拿他無法,也并非真跟白鑫置氣,想了想,道:“我記得貼在上寫的是壬子年四月二日生辰,比大娘大四歲,年齡正好相仿。”

白鑫一開始确實想着各種不好情況,甚至猜測對方是不是個上歲數要續弦的,如今一聽也才不到二十歲,心裏總算好受點,但仍覺得奇怪,像是一般人家,十六七就該娶妻生子了,就是他大哥,當初沒錢的關系耽誤了幾年,也還是十九歲成的親,沒道理這呂家殷實,卻遲遲不給兒子娶妻。

曹氏卻想不到這麽多,主要是大娘年紀實在不小了,可耽誤不起了,尤其家裏也不富裕,如今有個條件不錯的人家,還不挑女方嫁妝,曹氏只當天上掉餡餅,一直念叨着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曹氏沖白鑫念叨幾句,心中唯恐過眼時不成,風一般地跑進大娘屋裏,嘴上說着,“娘可得好好跟你說說……”

白鑫心中不放心,總覺得這門親事透着古怪,還說什麽呂姓人家家境殷實,請的媒人都是不入流的,他越想越不放心,第二天早早出家門,只跟家人說去鎮上,曹氏他們都習慣了白鑫閑不住,并未多想,其實白鑫是偷偷跟人問了杏花村在哪,準備去打聽打聽這呂家。

這杏花村離白鑫住的松山村不近,走的話要走一天,白鑫又不能徹夜不歸,只得在鎮上找了輛驢車,中午的時候,就到了。

杏花村建在山腳下,四周青山橫斜,一塊塊水田,隐在茫茫霧霭中。白鑫只把車錢給了一半,然後讓車夫等會,他也并沒進村,而是在村口外圍徘徊。

像他這種外人,貿然進村,也打聽不出什麽,誰會跟一個生人說太多?

白鑫轉了沒一會,就見幾個孩子一邊笑鬧着,一邊往外跑,你追我趕,他眼睛一亮,忙上去攔住幾人,“打擾打擾,可否有勞幾位小兄弟,我想打聽點事。”

那幾人停下來,戒備地看着白鑫,也不說話,過了一會,才站出來一個最高大的孩子,年齡和白鑫相仿,粗聲粗氣地問:“你是誰?”

白鑫指了指西邊,然後道:“我從鄰村裏,想打聽一下你們村有沒有一戶呂姓人家。”

那幾個孩子沒有城府,七嘴八舌道:“村裏好幾戶姓呂的了。”

白鑫皺起眉,有些為難,想了想,又道:“聽說家境不錯,他們家二郎大約十八九的年紀,上面還有一哥哥已成了親……”

幾個孩子聞言,變了臉色,周身好像豎起了一道看不見的牆,更加戒備,為首那個努着臉,瞪着白鑫問:“你問他家幹什麽?”

白鑫拿不準這種态度代表什麽,他怕說了實話,萬一這戶人家真不錯,大姐嫁了過來,他來打聽的事傳進呂家耳朵裏,讓對方心裏不痛快,于是撒了個謊,“那呂家二郎上次來鎮上買東西,欠了錢,掌櫃的讓我來讨。”

那孩子哼了一聲,“你這錢別想要回去了。”

“啊?”白鑫下意識後退一步,有點心虛,暗想別再進了賊窩?

就聽對方接着道:“他們呂家沒一個好東西,仗着有些田地,就會欺負人,你這錢八成要不回去了,下次讓你們掌櫃的眼睛放亮點,見着他,一文錢都不能佘着。”

“啊?”白鑫心中咯噔一聲,忙問,“他們家怎麽欺負人?”

“還能怎麽欺負?我們這的良田,一多半是他家的,他家将地租出去,那租子一年比一年高,老白家找他們家借個幾百錢,轉眼就變成一兩銀子了,那呂二郎是看中了白家女兒,故意設的套,白小娘子進門不到兩年,就死了……”

這孩子原本還想再說,可另一個孩子上前拉了拉他衣擺,他猛地住口,幾個孩子一齊打量白鑫。

白鑫心中沉甸甸的,他這會還希望是自己找錯人了,這杏花村呂姓人家不少,沒準是另一戶姓呂的,沒準是孫婆故意誇大了那人的家境。

這時,就聽那孩子喃喃道:“聽說呂家在外村給呂二郎找了個媳婦,誰嫁進他家真是倒八輩子黴了,別看他家有錢,我們村沒一個娘子想嫁給他,年齡相仿的,不是趁早搬走了,就是早早嫁出去了。”

白鑫閉了下眼,覺得這事真沒什麽好懷疑的,怪不得那呂家殷實卻不挑女方嫁妝,原來是這麽個龍潭虎穴,白鑫勉強沖幾人道了謝,然後就走了。

直到白鑫走遠,那幾個孩子還站在原地,這會其中一個人憂心忡忡地說:“二郎,你不該跟一個外人說這麽多,萬一他和呂家交好怎麽辦?”

被叫做二郎的孩子一瞬間也有些害怕,抻着脖子看着白鑫離開的方向,然後安慰自己道:“應該不是,你沒看他走的時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準是擔心回去後不好和他們掌櫃交代。”

幾個孩子都沒了玩耍的興趣,隔了會,二郎道:“這事都別說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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