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荊河柳家

兒歌唱了一遍又一遍,送魏四小姐進入溫柔恬淡的夢鄉。

耳畔呼吸聲平穩蠻有韻律,郁枝慢慢停下來,看着四小姐毫無瑕疵的臉蛋兒。

這樣一張臉,任誰見了都會為她的美色感到驚奇,無法想象一個美如仙的女子,性子會惡劣、多變。

說溫情比誰都溫情,說無情,也會輕飄飄說“不多你一人喜歡”。

郁枝哄睡了她,自個陷入難眠。

窗外風景獨好,秋日的陽光不灼.熱,不冷清,宅院靜谧,內室也靜悄悄,郁枝紅着臉為四小姐蓋好錦被,赤條條的腿有心收回,被壓得死死的。

二十三歲歷經人事,害羞在所難免,她知羞,四小姐壓根不知道“知羞”兩字怎麽寫。

敢當着阿娘的面在飯桌底下輕薄她,午睡還要纏着人,纏得她難受。

“怎麽,不能碰?”

早該熟睡的人忽然出聲,吓得郁枝小臉蒼白,心撲騰撲騰的。

魏平奚笑她膽小,頭拱了拱在她懷裏尋好更為綿軟舒适的位置:“我說了,身子喜歡我就好。問你呢,身子喜不喜歡?”

郁枝羞而不答。

等想好怎樣答時,懷裏的人再次睡過去,似乎不在意她的回答,霸道地吃定她。

緊繃的心弦漸漸松開,她不敢再挪動,就此睡了一個時辰。

夜深,象牙床穩,芙蓉花開,魏平奚抱着美人從床榻下來,郁枝腰軟腿軟,還沒從方才的潮起緩過來。

郁母惦記女兒‘女婿’晚食進得少,擔心她們肚餓,不放心地來到郁枝所住的小院。

左右婢子提着燈籠照明,郁母摸索着叩門:“枝枝,奚奚,你們睡了沒?”

浪海浮沉,郁枝意識陡然驚醒,方要起身,腰身被一只手扣住。

“岳母,我和枝枝睡了,您有事?”

她乃習武之人,氣息綿長,嗓子倒是有點沙啞。

郁母隔着門若有所思,不願攪擾二人好事,臉皮微熱,匆忙應上一句催促下人扶她走開。

門外再無動靜,魏四小姐撈着渾身癱軟的美人,一壺清酒自半空傾灑,沿着美妙的脊線彙入誘人的腰窩。

“這樣請我嘗酒才算妥帖,記住沒?”

她優雅俯身,去飲那沾了紅塵美色的酒釀,郁枝扣着桌沿再也忍受不住哼出聲。

象牙床雖穩,四小姐卻不愛這穩,她就喜歡吱呀吱呀的聒噪,如人心的躁動。

漫長一夜,桌子響完門響,折損細腰。

郁枝夢裏都在哭哭啼啼,天明,魏平奚跪坐身側捏着帕子為她擦拭眼角淚漬:“還哭呢?本小姐疼你還是錯了?”

為人妾者,本分也。

換了旁人說不得還得感恩戴德謝四小姐賞,郁枝心裏門清,可她就是腰酸腿疼。

昨夜那陣仗,她都懷疑聲音飄出房門飄出院門,飄進阿娘耳朵裏去了!

潰不成音,緋紅的眼尾再次淌出淚來。

頃刻間四小姐又廢了一條帕子。

魏平奚失笑,摟着她腰和她耳鬓厮磨:“哪來的這麽多水?哭不夠嗎?”

她一語雙關實乃禽獸,郁枝哪能聽不明白?

眼皮輕阖那雙朦胧淚眼再次掉下淚來,她啞着嗓子:“你怎麽總欺負我?”

“這話說得有趣。我不欺負你欺負誰?”魏平奚随意取了小衣為她換上:“你看咱倆,倒是你成主子了?還不知足?胳膊,擡起來。”

郁枝試了試,哽咽:“酸,擡不起來。”

“我都不酸,你酸得哪門子勁兒?矯情,給我擡起來!”

她說翻臉就翻臉,褲子還沒穿呢就開始不認人,郁枝咬死她的心都有了,終歸膽子小,人怯,沒咬魏平奚反而咬着自己下唇努力擡起酸痛的胳膊。

她這胳膊昨夜拄完桌子又扶門,吃了不少勁。

“沒出息,這才哪到哪。”

魏平奚委實看不過眼,自言自語:“您別動了,本小姐今兒伺候您。”

她一句一個“您”,郁枝一咬牙,忍着疼胳膊噌得擡起來。

挺不服氣的。

“能耐。”魏平奚親她耳尖,親她發酸的手臂:“這麽能耐,晚上咱們繼續?”

郁枝一下成了霜打的茄子,失魂落魄:“你弄死我,給哪再去找像我一樣的人?”

“天大地大,難道就你一個女人?”

“天大地大,可不就一個我?”

魏四小姐喜歡聽這話,登時眉開眼笑:“不錯!就一個你,得省着用。”

“……”

郁枝沒她厚臉皮,埋在她頸窩怯怯地哭:“沒臉見阿娘了……”

大清早,魏平奚被她笑得肩膀直顫。

當女兒的擔心無顏面見阿娘,為人娘親的不小心攪擾小輩們親昵,臉皮也是薄。

一家子骨肉,四小姐便是那最無所顧忌的——她連親爹娘之間的‘趣事’都敢看,遑論這點毛毛雨?

坦然得很,一臉正氣仙氣,郁枝沒少腹诽她不要臉。

可就是這麽個不要臉的人,主動提議帶她們母女游覽秋日景象。

郁母眼睛看不見,耳朵聽得着,四小姐以“人不能總悶在家中,要适當去吹吹秋風,聽聽樹葉枯黃落在地上的聲音”為由,駕車帶郁枝和她娘親前往紅楓山。

秋意濃,魏平奚身騎白馬在前方開路,盡量為這対母女多留說體己話的時間。

郁枝道她是存心的,存心害她在阿娘面前丢臉面。

“枝枝……”

郁枝心裏七上八下,立時升起一股“這不就來了”的哭笑不得感,正襟危坐:“阿娘,怎麽了?”

“你和奚奚……奚奚她,沒欺負你罷?”郁母感嘆二人情濃,卻又擔心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女兒被欺負狠了。

四小姐到底是魏家人,出身名門,身份高貴,想必習慣受人捧着。

這般人物,受不得一點委屈,緊趕慢趕興許還讨不得她歡心,哪會在意她女兒的感受?

“岳母若是問你,我是不是欺負你,你要怎樣說?你當然要說,欺負了,欺負地你很舒服,懂嗎?”

昨夜耳畔私語,郁枝回想起來猶面.紅耳赤:“她、她是有欺負我,不過,我……我還受得了。”

魏平奚策馬不知何時溜回馬車一側,放開了內力去聽,聽到滿意的回答,她清咳一聲:“枝枝,和岳母說什麽悄悄話呢?是我能聽的嗎?”

她冷不防出聲,手握缰繩大笑離去。

如她這般的女子,莫說郁枝了,就是活了小半輩子的郁母都覺得稀罕。

馬蹄噠噠,确認她走遠了沒再偷聽,郁枝羞紅臉,破罐子破摔:“阿娘,您就別操心了。我和她,我和她好着呢!”

“原來如此。”

郁母拍拍女兒的手背:“不喜歡也可以和她說,總歸是同住一屋的枕邊人……”

“阿娘!”郁枝羞赧:“女兒曉得。”

語畢她默默捂臉,四小姐表面清雅娴靜,全是騙人的,骨子裏孟浪頑劣,要多過分有多過分,折騰起她來有用不完的精力。

不過她确實有句話沒說錯。

是舒服的。

唯一不美是後勁大了點。

她揉揉耳朵:“她待女兒很好,阿娘且寬心。対了,還沒問阿娘眼睛治得如何?”

“眼睛啊……”

紅楓山景色優美,一入濃秋遠遠望去山間如火缭繞,每到這個季節山上山下觀景之人衆多。

山上有座紅楓林,多為文人雅士吟詩聚集之地。

魏平奚一行人甫一出現,詩興大起的文人們個個成了被扼住咽喉的鴨子,發不出半點聲息。

陵南府多日來都廣為流傳四小姐的傳說——得聖寵,行荒誕,自甘堕落。

卻不知性怪的四小姐所納之妾也是如此不可多得的美人。

身段婀娜,步态優雅,衣裙翩翩,面紅而白,有弱柳扶風之姿,所到之處,風中自有清香襲來。

可惜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為誰矚目,為誰惋惜。

郁枝心生緊張,唯恐走出門來這些人多嘴多舌,那些話被她聽到無妨,她只當耳旁風,被阿娘聽到可就糟了。

她求助地看向四小姐。

魏平奚眉峰上揚,倨傲地往文人聚集地瞥了眼,只一眼,再無人敢多看多言。

“走,咱們去那邊。”

人聲禁絕,郁母拄着翠玉杖跟着女兒‘女婿’,驚奇‘女婿’好大的威勢。

然一想到奚奚出身魏家,魏家當年有保家衛國、護駕有功的功勳,家中嫡女冷傲些似也在情理之中。

“岳母,枝枝,這處清靜,咱們在這吹風賞景。”

選好地方,翡翠瑪瑙依次搬出此行帶來的一應物什,擺好三方屏風隔絕閑雜人等的窺探,又放置香爐、幾案等物。

瞎了幾十年,難得有機會出來透透氣,郁母心情很好,尤其在發現‘女婿’頗有詩才後,更是交口稱贊。

魏四小姐詩文一出,由瑪瑙大聲朗誦,滿紙才情随風飄遠,羞煞一群飽讀詩書的學子。

“好詩,确是好詩啊!”

“詩好有何用?才華再高,能科舉能為官嗎?縱她是詩仙轉世,不也是悖逆綱常人倫之禍胎?”

“說得好!”

“宋兄好氣魄!既有如此氣魄,這話怎不敢當着四小姐的面說?怎不敢當着皇後娘娘的面說?”

“你——”

年輕才俊裏愛慕魏平奚者甚多,他們罵她是因愛她,護她也是因愛她,魏平奚三首詩文一氣呵成,無需她再做什麽,那些惹人煩的蒼蠅自己便彼此圍攻,各自拂袖散去。

天地清明,秋風送爽,魏平奚笑道:“岳母不如也來作詩一首?”

“這……”郁母猶豫再三:“好。”

郁枝滿眼期待,很想聽聽阿娘能做出怎樣的詩文來。

郁母醞釀功成聲音方起,魏平奚散漫地摟着愛妾——郁枝起先在蒲團坐得端端正正,被她害得只能軟了腰身,甚而連阿娘做出的詩文都沒聽清。

“好!”

一聲叫好,郁枝迷亂的心神清醒一半。

仗着岳母看不見,魏四小姐興致上來香了枝枝美人一口,贊道:“岳母好才情,實在教人大開眼界!”

多年不作詩,甫一詩成得了如此誇贊,郁母招架不住連連擺手。

吹風賞景吟詩,打魚捕獵燒烤,飽飽吃了頓野餐,下山之時郁母精力不濟,魏平奚親自将其背下山。

縱使知道她做的這一切都是給自己看的,郁枝還是喜歡——能有人為了她的歡喜甘願俯身折腰辛苦,這是她的幸。

即便四小姐求的是她的身子。

……

流岚院,李樂從旁回禀:“四小姐将郁姨娘的母親養在白虎街,昨日三人一起去了趟紅楓山。

“紅楓林四小姐遇見一衆文人,連作三首詩,文人作鳥獸散。有意思的是那瞎眼婦人也做了一首。”

“念給我聽聽。”

“是。”

香爐青煙袅袅升起,魏夫人手撚佛珠閉目垂聽,半晌問道:“不錯,像是讀過書的。她姓甚名誰,可是陵南府人?”

“回夫人,只查出姓柳,容色姣好,家道中落,多年前遷來陵南府,嫁予窮秀才為妻,非本地生人。”

“柳?”她手上動作一頓:“荊河柳家?”

李樂驚道:“怎會是荊河柳家?柳家……不是,不是早被那位驅逐出京?”

“依你看,咱們這位郁姨娘生得可美?”

“美。如玉無瑕,否則哪會入四小姐的眼。四小姐眼高于頂,獨獨這次為美色折腰,為哄郁姨娘歡心,竟肯親自背那瞎婦下山,四小姐何等金貴,郁家母女何德何能?”

“随她開心。”魏夫人重新撚動佛珠,溫婉一笑:“貪一時鮮罷了,平奚何時愛一物超過半年?”

“夫人說的是。”

“荊河柳家自古出美人,或為後,或為妃,或為一方禍水,倘真是荊河柳家之人……”她眸子閉合:“那就有趣了。”

……

“荊河柳家?”翡翠瞪大眼:“小姐懷疑郁夫人是荊河柳家之人?”

紅楓山下來,魏平奚坐在馬背剝荔枝吃:“我那便宜岳母是不是很美?”

“啊?”翡翠面色一變,小幅度擺手,鬼鬼祟祟:“不可啊小姐!再便宜那也是姨娘生母啊!”

“……”

荔枝殼不客氣地砸她臉上,魏四小姐似笑非笑:“本小姐怎不知你心這麽髒呢?”

意識到誤會一場,翡翠自扇巴掌,嘿嘿笑:“奴該打。”

“你是該打,回去領十杖刑罰。”

“十杖?!”翡翠小臉頓白,明燦的臉一下成了苦瓜臉,人也恹恹的:“是,謹遵小姐之命。”

魏平奚哼笑:“本小姐的意思是岳母貌美,枝枝貌美,我那早死的便宜岳父生不出這麽好的女兒,也就是說枝枝生得美是随她母親這一脈。

“大炎朝荊河柳家,自古出美人,昔年世家無一不以與迎娶柳氏女子為榮。

“奈何柳家得罪了太後,适逢陛下掌權日短,為保柳氏一門性命,迫于無奈只能将其驅逐出京。

“荊河柳氏,詩書之家,學的是聖人教誨,顯的是文人傲骨。柳子承當年敢在城樓痛罵太後專權,他的後人,不說有他十分膽氣,兩三分倒是有的。

“你再看我岳母穩穩當當不急不愁的做派,尋常出身有個魏家嫡女做‘女婿’,敢要我背?也不怕折了壽!”

陳年舊事,連當朝太後都牽扯進來,翡翠聽傻眼:“然後?”

“笨死了。”魏平奚屈指彈她腦門:“去查,查荊河柳氏!”

……

馬車一路朝白虎街駛進,郁枝一臉好奇:“阿娘真厲害。”

“比不得從前了。”郁母長聲一嘆,対過往心有戚戚:“舞文弄墨,咱家從沒怕過誰,只嘆我多年沒見過文壇盛會了。想想曾經的繁華,和黃粱一夢沒兩樣。”

“阿娘還見過文壇盛會?”

“也就見過一回,那時眼睛還沒瞎。是被你外祖帶去的,當時我就坐在你外祖身邊,看他和四方文豪以才情相鬥。那場景,幾十年了都沒忘。”

“外祖聽起來好生厲害,阿娘,怎麽少聽你提起外祖一家?”

“時候還不到,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郁枝點點頭,不忍拿陳年舊事叨擾阿娘,令她徒生煩憂。

“枝枝,你們不再多住一晚了?”

“要回去了。阿娘,改日我們再來看您。”

“好。不忙的時候,記得多回來看看。”

還沒離開,便已傷別離。

送郁母回到白虎街,晚食來不及用魏平奚帶郁枝趕回魏家。

期間順路回了趟眷心別院取一枚白玉印章,才踏進門,莺莺燕燕便如潮水将四小姐淹沒。

郁枝胸口憋着無處發作的悶氣,只覺耳旁聒噪的很。

孤坐花圃前,落日餘晖灑在她肩頭,她身影落寞,金石銀錠兩名婢女撿着坊間趣事說給她聽,始終不見她展顏。

“四小姐女人緣極好,姨娘今時忍不住吃醋,以後可如何是好?”

話是生性穩重的金石說的。

她是四小姐賜給姨娘的婢子,往後只需效忠姨娘一人。

哪成想她一句“吃醋”着實踩了貓尾巴,郁枝打起精神:“我才沒吃醋!”

“姨娘說沒吃醋,那就是沒吃醋。”

郁枝和她說不通。

“四小姐擅畫,尤擅畫美人圖,後院‘豔姬’俱是小姐從各地花樓贖買回的花魁,姨娘可知,四小姐尋‘豔姬’作畫,豔姬該當如何?”

“我怎知如何?”

金石道:“但凡四小姐召見,豔姬以身供四小姐作畫,自是要裸.着的。”

咔嚓。

小樹枝從中折斷。

郁枝深吸一口氣:“我并不在乎這些年她看過多少女子。”

金石搖搖頭:“奴說這話是提醒姨娘居安思危,放任四小姐與豔姬相處,恐不妥。”

“她去多久了?”

銀錠沉吟一二:“回姨娘,四小姐去了将近半個時辰。”

尋一枚印章而已,哪會需要半個時辰?

郁枝站起身:“帶路!”

她總算有點姨娘的樣子,金石銀錠見之心喜:“姨娘是驚蟄院唯一的姨娘,若肯上進,何愁不能擡為正妻?”

正妻?!

郁枝才起來的聲勢眨眼被吓回去:她都沒敢想做四小姐的正妻,她身邊的人膽子可真……

“不試試怎知?”銀錠言辭鑿鑿:“奴與阿姐都看好姨娘!”

“看好我?”

“不錯!”

郁枝頓時高看她們兩眼,暗道:膽大如斯,怎就甘心為奴為婢呢?留在她身邊委實屈才了。

“為何看好我?”

“姨娘漂亮。”

“姨娘身段好。”

“姨娘性子嬌,四小姐喜歡。”

“対了,四小姐不僅喜歡姨娘性子嬌,還喜歡姨娘哭。”

兩姐妹你一言我一語,愣是聽得郁枝臉紅。

不用她們說,她自個也發現了,每當她在床榻哭哭啼啼時奚奚待她總會多兩分溫柔,嘴裏取笑她是“哭包”,手上卻纏綿。

“最重要的一點:姨娘是四小姐第一個女人。”

“若能熬過半年,以小姐蔑視禮法的性子,納妾都敢,由妾擡為妻,不在話下!”

瞧着兩位婢女氣吞如虎的架勢,郁枝喉嚨微動:“為何要熬過半年?”

金石嘆息:“因為四小姐迷戀一物絕不會超過半年。尋常兩三月,多時五六月就會厭了棄了,這麽多年也就作畫堅持了下來。”

半年。

郁枝心一沉。

“那、那習武呢?”

“習武不算,四小姐說習武是立身之本,不可與俗物相提并論。”

俗物。

郁枝停在那,不再敢向前。

……

坐等右等不見有人來催,魏平奚冷聲道:“好了,都散了!”

豔姬們扭着腰肢依依不舍地走開。

這沾了女人身子的四小姐,合該嘗到其中趣味才是,怎麽還是一副狗脾氣?

她們想不明白,紛紛猜測是那妾不得四小姐心意,遲早會膩了。

“枝枝呢?她在哪?”

瑪瑙看她一臉霜色,估摸是姨娘久不來讓小姐炫耀美人的心思落了空,心思落了空,可不就惱了?

她小心翼翼道:“姨娘她、她在花圃前抹淚呢。”

“什麽?”

瑪瑙摸摸鼻子:“哭得可慘了。”

“……”

她又沒欺負她,怎麽還哭上了?魏平奚深感莫名其妙:“去看看!”

……

“求姨娘莫要再哭了!”

金石銀錠一左一右跪在那,面色惶惶。

“我也、我也不想哭……”郁枝眼睛泛紅,眼淚撲簌簌不止。

她也不知道為何,就覺得怕,覺得得哭一哭心情才能好。

半年。

半年太短了。

她終歸是剛把身子給了四小姐,新鮮味還沒過,半年,也不知半年藥辰子能不能醫好阿娘,若是醫不好,她們還得留在陵南府。

若在陵南府,縱使四小姐不來尋她,萬一哪天碰到了,她該如何自處?

半年,夠四小姐厭了她,可不夠她厭了四小姐。

郁枝哭濕了帕子,哭紅了一対柳葉眼。

眼淚砸在斜伸出來的花葉,風一吹,淚珠順着脈絡滲入泥土。

“姨娘千萬莫要哭了,當是救奴一命!奴給姨娘磕頭了!”

兩姐妹後悔不疊,也是她們急于在姨娘面前建功,早知姨娘是愛哭的性子還多嘴多舌危言聳聽,這下好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若被四小姐撞見,鐵定以為是她們惹哭姨娘呢!

美人強忍淚意:“我、我不哭了,你們快起來。”

她還是做不慣主子,有人給她下跪磕頭求饒,她壓力好大。

金石銀錠聞言顫巍巍起身。

魏平奚疾步而來,走近了見到的是面若土灰的婢子和忍淚忍得委屈的寵妾。

她倒吸一口涼氣,一腳踹翻金石:“給你們臉了?拿鞭子來!”

郁枝本來這淚快逼回去了,見她一言不合踹人,吓得一哆嗦,淚唰地淌下來:“不怪她們,是我想哭了。”

她扒拉着魏平奚袖子,使眼色要金石銀錠找機會溜走。

四小姐要打人,金石銀錠哪敢溜?

也是她們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挨頓打不冤,當是長個教訓。

兩姐妹老老實實跪在那等着吃鞭子,郁枝在那,怎能眼睜睜看她們挨打?

她抽噎一聲,牢牢抱住四小姐那把纖腰,壓不住的哭腔:“你怎麽這時才過來?印章是掉進磚縫了嗎?你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了?”

魏平奚壓着火氣還沒發出來,正惱着呢,被她埋怨撒嬌的話灌了滿耳朵。

稍一尋思,她怒火漸消:“原是為這個哭。”

她轉怒為喜笑着為郁枝擦眼淚,旁若無人:“怎麽不要你?等出了門進了馬車就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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