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細作難為之一

溫良煙在李家老店悠閑自在的住了五天後,在田思元的安排下,以寧家的遠房親戚的身份住進了寧府。

同行的還有宋家的一個丫頭,小荷。田思元本想派自家的丫頭,可是自己家與寧家多有來往,怕被他們認出來。而宋家丫環仆婦衆多,又素來與寧家沒什麽交情,所以就從他家調了一個伶俐的過來。

看着面前的小荷,溫良煙在心中暗自美了美:我終于也用上丫環了!以後我再也不用低三下四、忍氣吞聲的伺候別人了。

溫良煙的身份是寧太太的表妹的女兒。田思元打聽過了,寧太太的一個姨家表妹嫁到了離雄光府四五百裏遠的青州,生了一個女兒後,沒幾年就去了,并且夫家家道中落,與寧家已有十多年不來往了。扮他家的女兒,肯定不會露餡的。

寧家也是官宦之家,寧老太爺曾經做過明聞縣的太爺。他們家很大,左一個院,右一個院,溫良煙估計,跟紅樓夢中的榮國府大概差不多。

寧太太人看起來很慈祥,單獨給溫良煙安排了一個小院。院中有海棠兩株,翠竹一叢,院子正當中還有一個小小的荷花池,養着幾尾金魚。

寧太太見她只帶着一個丫頭,又專門給她派了兩個丫環。

“玉晴,這一路上累壞了吧?姨母早就想接你過來住一陣子,可是一直俗務纏身,不得空閑。你來了姨母打心眼裏高興,可是看着你,又想起了你母親,小時候我們姐妹經常一起玩,沒想到她年紀輕輕就……

玉晴是溫良煙現在的名字,來的時候田思元已經把情況都跟她說了,甚至連要說的話都替她想好了,溫良煙自然拿來就用了,她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姨母,你可千萬要救救外甥女啊!”

寧太太趕緊将她拉了起來,“晴兒,快起來,說說發生什麽事了,姨母一定替你做主。”

溫良煙努力的回想着自己的凄慘往事,盡力的擠出了兩滴眼淚,“姨母啊,玉晴命苦,不到三歲就沒了親娘,到八歲時,爹爹也離我而去了。這些年我跟着叔叔嬸嬸,吃苦受罪也就不說了。可是他們為了財禮,竟然要将我嫁給東街的羅屠戶家。我們甄家這幾年雖然大不如前了,可是好歹也算是詩書之家,他們怎麽能……”

溫良煙掩面做抽泣狀,身子抖的渾似不勝。

寧太太拉住了溫良煙的手,輕輕的拍着她的背,“晴兒不哭,有姨母在,我看他們誰敢如此!”

溫良煙擡起頭來,怯怯的說道:“姨母,你可千萬不能讓叔叔知道我在您這裏。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的。”

“這個……”寧太太沉吟了一下,“晴兒啊,姨母雖有心疼你,可是畢竟是外人。你叔叔要是找來,姨母也不能不放人。也罷,你以後就住在這裏,他們要是尋來,我只說從來沒見過你。”

“那晴兒就多謝姨母了。”溫良煙破啼為笑。

“不用客氣,姨母沒有女兒,你來了這兒,姨母就把你看成親女兒一樣,以後一定給你說一門好親事。”

“晴兒不要,晴兒只願能一輩子守在姨母身邊,稍敬孝心,就心滿意足了。”

晚上溫良煙美美的洗了一個熱水澡。雖說沒有花瓣,不過有大大的熱水桶,還有遞毛巾,拿衣服的丫環,也算是無上的享受了。

這是她穿過來以後洗的第一個熱水澡。以前不管是在客店,還有在那兩個殺千刀的主人家,都不具備洗澡的條件和設備,她只能每晚擦擦身子,湊和湊和。

身清氣爽的躺以床上後,溫良煙輕搖着手中的團扇,心想那田思元肯定是想多了,這麽好的寧太太,怎麽會害人呢?難道問題出在他妹夫身上?

管他呢,還有一年時間呢,明日再說吧,想了沒一會兒,溫良煙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夏日的清晨,曦光初露,院子中的海棠樹上,不知名的鳥兒清脆的鳴叫着。

溫良煙惬意的翻了個身,又睡過去了。嗯,好久都沒有睡過這麽舒服的懶覺了。她夢到媽媽進了她的房間,“良煙,快起來吧,不然就遲到了。”她知道這是夢,媽媽已經不在了,她沒有像往常一樣耍賴說:今天是星期天。她依然躺在床上,希望媽媽能在夢中多留一會兒。

搖晃的頻率越來越大了,聲音也刺耳起來,“姑娘,快起來吧!太太過來看你了。”

溫良煙這才憟然一驚,一下子睜開了眼睛。只見小荷一臉焦急的搖晃着自己,而寧太太則端着一張臉坐在椅子上。

“哎喲,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懂禮數,來了府裏第一天,你不來給姨母請安也就罷了,怎麽姨母到了你這裏,叫你半天你還不起來。你這個樣子,以後嫁了人,怎麽伺候丈夫,侍奉公婆?你叔叔嬸嬸怎麽就沒教過你禮數嗎?這真是造孽呀!我那可憐的妹妹,怎麽那麽早就走了,留下個女兒,也無管教啊。巴拉巴拉,叽裏咕嚕……”

溫良煙也知道這一次确實是自己不對,也不說話,趕緊穿好了衣服,低着頭站到了寧太太面前。想着等她數落完了,再給她陪個不是,找個借口,補救一下自己的形象。

可是這寧太太好像一說起話來,就沒有打算停是怎麽的?從她小時候與妹妹的姐妹情深,又說到女子要三從四德,勤儉節約,然後又說到自己以前做女兒,做兒媳時是怎樣怎樣。

溫良煙好幾次想說,您別說了,我知道自己錯了還不行嗎,不過想起自己來這裏的任務,還有那一千兩銀子,她幾次話到嘴邊,吞了吞唾沫,愣是給憋回去了。

直到寧太太說的有些口渴了,端上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才算是停了下來。溫良煙抓住時機,讨好的笑了笑,“姨母,今日是外甥女不對,惹姨母生氣了。玉晴這幾天提心吊膽的在路上奔波,這一到了姨母家,甥女這一顆心才算安頓了下來,這精神一個放松,就多睡了一會兒,以後再也不會了。”

寧太太喝了兩口茶,喘了喘氣,“嗯,以後可不要再這樣了。你母親去的早,好多規矩都沒來得及教你,既然你到了姨母家,以後姨母就替你母親教教你吧。”

溫良煙無比溫良恭順的說了句:“多謝姨母教誨。”心中卻是暗暗叫苦,照她這教法,估計過不了幾天,自己就要吐血陣亡了。

“走吧,我帶你去見你表哥去。你姨父前日去莊子上了,過幾日再見吧。”寧太太站起身來,溫良煙忙殷勤的上前攙住了她。

寧靜的院子中,一個白衣男子長身而立,初升的朝陽透過碧綠的樹葉,在他身上灑下了斑駁的光影,透出一股溫暖卻又憂郁的調調。

沒想到“表哥”也是美男子。雖然只是一個背影,溫良煙卻肯定他長的必定不難看。

“君宜,還不快過來見過你玉晴表妹。”

男子轉過身來,沖着溫良淡淡一笑,“表妹一向可好,愚兄這廂有禮了。”

大概這就叫做溫潤如玉吧?溫良煙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的皮膚能有這麽白嫩光滑,直讓人想要掐一掐,看看是不是能掐出水來。“妹妹見過表哥,還望表哥以後多多照顧小妹。”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午飯溫良煙跟着姨母一起吃的,溫良煙覺得自己這位“姨母”已經不能用話多、唠叨來形容了,她簡直比唐僧的緊箍咒還讓人受不了。從溫良煙走路的姿勢,拿筷子的手勢,到吃飯的樣子,通通批判了一通,這還不算,還要讓她按着她教的樣子吃飯,動作稍微不對,就要唠叨半天,搞得溫良煙只覺得一個頭都要變成兩個大了,最後連飯都沒吃飽,匆匆敗退了。

“我的娘呀,可算是逃回來了,小荷,快給我端杯茶來。”溫良煙一回到自己的小院,就仰天躺到了床上,媽呀,怎麽比幹了一天活還累呀!

小荷給她倒了一杯茶端了過來,溫良煙喝了一口,又想起了早上的事,“小荷,今天早上你怎麽也不叫我?弄得我第一天就差點露了餡。”

“姑娘,我本想叫你的,可是卻被碧絲和碧桃硬拉了出去,說你連日奔波,一定累壞了,叫你多睡兒。我說怕太太怪罪,她們說不防事,太太最是面軟,好講話的人,再說太太必定也疼自己的外甥女,哪裏會說什麽?姑娘,我也怕說多了露餡,誰知道那寧太太這樣的嚴厲。”

碧絲和碧桃本是田妹妹的陪嫁丫頭,田思元跟自己說過了,昨天晚上看她們倆伺候自己時那不情不願的樣兒,溫良煙就猜想,她倆大概是以為我要替代她家姑娘的位置,所以對我起了敵意。

看來這兩個丫頭對自己的小姐忠心很呀,那裏像田思元說的,也不靠近譜。看來以後向她們倆多打聽一下,必定會有大大的收獲的。

下午寧太太又讓丫頭來叫溫良煙了,說是要看看她的針線活怎麽樣。

有了上午的事,溫良煙明白,她又要受折磨了。其實關于針線活,縫個扣子之類的她還是挺拿手的。不過她知道寧太太肯定不會這麽沒要求。

中午也就吃個飯,寧太太都有那麽多的規矩,那麽多的話說。要是她老人家一看我什麽針線活都不會,只怕我整人人都要被她的唾沬星子給淹了。

這細作生活也太坑爹了,溫良煙一路上恨不得走三步退三步。她最怕的就是這種磨磨叨叨,沒完沒了的中年婦女了。現在她嚴重懷疑那個田小姐是被她婆婆磨叨死的。

果不其然,寧太太一看溫良煙的針線活,那神情簡直就是痛心疾首,然後她又從自己小時候說起,又說到與玉晴母親的情誼,沒完沒了,一直說了一下午。溫良煙直聽的腦袋裏嗡嗡直響,到後來根本就聽不清寧太太說什麽了。

等到晚上,跟寧太太一起吃飯時,溫良煙腦袋一片空白,連自己吃到嘴裏的是什麽東西都不知道了。

回到海棠小軒後,溫良煙渾身如散了架一般,重重的躺在了床上,“小荷,我要受不了了,再這樣下去,不出三天,我就挂了。”

“姑娘,你不是跟田少爺家也是親戚嗎?要不你去投奔他家去?這個田少爺也是奇怪,他可以為了您的面子,出面幫你找丫環,卻不肯讓你去他家。”

感情這小荷什麽也不知道呀,溫良煙還以為田思元派她來是監視自己呢。看來我還是找田小姐的那兩個陪嫁丫環打探一下消息吧。早點得出結論,自己就能早點拿到一千兩銀子,逍遙自在去了。

洗澡的時候,溫良煙乘着碧絲和碧桃在一旁伺候,大吐苦水,“哎,好不容易來到姨母家,沒想到姨母如此的唠叨,比那唐僧的緊箍咒還要難捱,只怕再過兩天,我非得心情抑郁,得了心病不可。”

“切,您才來了一天,就這樣抱怨,我們姑娘可是在她跟前伺候了将近兩年呢。”碧絲忍不住在一旁撇嘴說道。

“我怎麽能跟你們家姑娘比,她是大家閨秀,必定是端莊大方,心靈手巧,太太有什麽可說的?那像我什麽都不會做,連吃飯的姿勢都不對。”

碧桃、碧絲一聽溫良煙誇自己的小姐,自然心中高興,不由自主的話也多了起來。

“我們家姑娘雖好,可是那寧太太想找事,又怎麽會找不到。我家姑娘在娘家時性子很是活潑,可是嫁到寧家沒二個月,臉上就再也沒有笑模樣了。”碧絲有些傷感的嘆了一口氣。

“那你們小姐不是活活給郁悶死了嗎?她怎麽也不找寧君宜說呢?”

“姑爺一向侍母至孝,怎麽會說自己的母親?其實一開始姑娘跟他提過兩次,反倒被他數落兩句,說她小題大作,太嬌氣。後來姑娘再也沒有跟他說過,只是性子卻越來越沉靜。”

溫良煙覺得自己已經探得了最确切的消息,晚上等人們都睡下後,就在院子中點了一支一絲香。這是田思元給她的,一支香可以點一個時辰,其煙筆直如線,直入空中。三個時辰後,就會在高處形成一朵紅色的蓮花狀雲朵。

三個時辰後正好天明,田思元看到後,晚上就會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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