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腰要斷了
洗漱完畢,靳舟在沙發上躺了下來,身上蓋着楊時嶼給他拿的薄毯。
楊時嶼應是堆了很多工作,還在書房裏看着卷宗,微弱的燈光從門縫中透出來,伴随着紙張翻閱的沙沙聲,讓靳舟很快睡了過去。
狹窄的沙發始終睡得不太舒服,哪怕薄毯上都是楊時嶼的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靳舟被一陣急促的尿意憋醒,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去衛生間裏放了水,但是從衛生間出來時,他沒有返回沙發,而是摸黑來到了一扇房門前。
擰了擰門把手,房間上了鎖,是楊時嶼的書房。
靳舟又轉了個身,摸到另一扇房門前,這次順利地進入了房間裏。
楊時嶼側躺在床上,面朝着窗戶的方向。在微弱的光亮中,靳舟能看到他的身體輕微起伏,看上去已經陷入熟睡。
靳舟臨時爬起來上廁所,完全是憑着本能在找床,他半夢半醒地掀開被子爬到楊時嶼身後,舒舒服服地把楊時嶼抱了個滿懷。
不出一秒,靳舟便睡了過去,房間裏重新安靜下來,但在一片黑暗當中,楊時嶼緩緩睜開了雙眼。
他微微側過下巴,看了看身後跟八爪魚似的手腳纏在他身上的靳舟,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把被子往靳舟那邊帶了帶。
靳舟已經很久沒有在八點之前起過床。
鍋碗瓢盆與廚房臺面碰撞的聲音萦繞在耳畔,早飯的飄香彌漫在整個房間,他睡眼惺忪地從床上坐起來,大腦放空片刻,然後才回想起來他昨晚是睡在楊時嶼家裏。
茫然地環顧四周,是楊時嶼的卧室。
靳舟猛地驚醒,難不成他昨晚睡了楊時嶼?
掀開被子看了看,可惡,果然是他想多了。
是時楊時嶼的身影出現在卧室門口,正好看到靳舟的動作,沉默了一瞬,道:“起來吃飯。”
精神放松下來之後,睡意便如潮水般襲來,靳舟仰躺到床上,懶洋洋地眯上雙眼,哼唧道:“我再睡會兒。”
嫌仰躺的姿勢不舒服,他又側過身子,把楊時嶼的被子夾在了雙腿間。
“不要在我家賴床。”楊時嶼微微蹙眉,“要睡回去睡。”
靳舟沒有吭聲也沒有動,整個人已然被睡魔捕捉。
“靳舟。”楊時嶼又叫了一聲,見靳舟仍然沒有反應,便上前扯住了被子一角。
床上的樹袋熊立馬死死地抱緊了被子,楊時嶼只好用力往外拉扯,然而就在他即将把被子從靳舟的胸前扯出來時,睡夢中的人像是忍無可忍似的,猛地逮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了床上。
“小楊老師,”靳舟翻身壓住楊時嶼,半睜着睡眼滿臉不耐,“你不是知道我最喜歡睡覺了嗎?”
“那就回你家去睡。”楊時嶼說完便撐住靳舟的肩膀,想要把他推開,但誰知靳舟早有準備,竟扣住他的雙手手腕,分別壓到了他的耳側。
“我就想睡你,”靳舟頑劣地把一句話拆開來說,“的床。”
上次在KTV,靳舟就是被楊時嶼給掀開,這次他可不會再大意。
“是嗎?”楊時嶼的眉峰微挑,下一秒,他猛地擡起膝蓋,頂在了靳舟的小腹上。
鈍痛感立即襲遍全身,靳舟忍不住罵了句髒話,左手收回來捂住小腹,右手一拳揍到了楊時嶼的嘴角。
兩人一來一回地在床上打了起來,攻擊都是次要,主要是想鉗制住對方。
靳舟沒有下狠手,楊時嶼明顯也沒有較真,但在靳舟不小心扯掉楊時嶼的防滑鏈,導致眼鏡嗖地飛到牆角之後,楊時嶼的眼神驟然變得冷峻,不出幾下便把靳舟反壓在了床上。
“起不起床?”楊時嶼顯然已經失去耐心,右手摁着靳舟的後頸,膝蓋頂着靳舟的後腰,左手啪地扇了下他的屁股。
“你!”靳舟面紅耳赤地掙紮,“你能不能有點自覺?別他媽老壓我!”
“你再說髒話試試?”楊時嶼又給了靳舟屁股一巴掌,同時加重了膝蓋上的力道。
“哎!”識時務者為俊傑,靳舟立馬舉白旗投降,“腰要斷了腰要斷了!”
楊時嶼聞言松開靳舟,調整了下呼吸,接着撿起掉落在牆角的眼鏡,扔下一句“起床吃飯”,便離開了卧室。
睡意早已被打跑,靳舟去衛生間洗漱完,揉着腰來到餐桌旁坐下,只見楊時嶼給他做的早餐是一碗煎蛋面。
吸溜兩口,一個字,香。
另一邊的楊時嶼還得去法院上班,在靳舟的吃飯同時,換上了一身工作服。
淡藍色的襯衣搭配黑色西裝長褲,靳舟看着楊時嶼垂眸戴表的樣子,突然笑了一聲。
楊時嶼聞聲看過來,這下靳舟臉上的笑容愈加放大,他看着楊時嶼嘴角的傷口,道:“你同事要是問你嘴角的傷口怎麽回事,你就說是老公咬的。”
楊時嶼像是早已習慣靳舟吊兒郎當的模樣,也沒個反應,擺弄起了眼鏡上的防滑鏈。
靳舟覺得沒勁,又得寸進尺道:“你叫聲老公,我給你買新的。”
楊時嶼扣鏈條的動作一頓,放下眼鏡朝靳舟走了過來,靳舟立馬縮了縮脖子:“法官可不興打人啊。”
“趕緊吃,吃了自己走。”楊時嶼停下腳步,戴上修好的眼鏡,拿上工作的卷宗,轉而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靳舟咬了一口煎蛋,仰着下巴問:“要老公送你上班嗎?”
回應他的是一聲重重的關門聲。
這陣子靳舟安分了下來。
孫義那邊打聽到春姐被放了回去,也不知有沒有對警方透露王大榮的消息。
靳舟猜測應該沒有,像春姐這樣坐過兩次牢的人,多少心裏有底,知道警察不敢亂來,只要咬死不認,警察到時間也只能放人。
但靳舟沒有再去找春姐或者王大榮,畢竟他已經知道幕後黑手是誰,比起再去逼問這兩人,還不如先調查汪和泰來得直接。
這段時間在羅雪晴的幫助下,靳舟收集了不少汪和泰的傳聞逸事,的确就如那天喝酒時的兩人所說,汪和泰身上或許背了不少命案,一時間還讓靳舟有點不知從何查起。
适時羅雪晴的案子對方約了和解,靳舟忙着做準備,便暫時把汪和泰的事放到了一邊。
和解約在一個周六,地點在對方的律所裏。
廠商合作的律所是市裏規模最大的佳友律師事務所,好巧不巧,辦公地點就在和泰大廈裏。
靳舟難得換上了一身正經的西裝,劉海一絲不茍地梳在腦後,把身上那股痞氣完全隐藏了起來。
但與之前都不同的是,這次他搞了一副金框眼鏡戴上。
痞氣倒是沒了,但多了幾分斯文敗類的調調。
“靳律師?”電梯口,羅雪晴狐疑地靠近靳舟,顯然是沒想到靳舟會是這副打扮。
“不認識了嗎?”靳舟用中指滑下不帶度數的平光眼鏡,“是不是感覺可靠了很多?”
羅雪晴笑了起來,搖了搖頭:“沒,我不确定顏值對談判有什麽作用。”
靳舟也笑了笑,又用中指推上眼鏡:“顏值不重要,氣勢才重要。”
大型律師事務所到底跟修車店樓上的小破律所不一樣,進門處的前臺工作人員把兩人迎進一間小會議室,不多時,一名穿着西裝三件套的男律師帶着兩名年輕人走了進來。
靳舟瞧了一眼,應是助理律師和實習律師。
他主動站起身來做了自我介紹,對方的男律師也做了自我介紹,姓李。
禮節性地握了手之後,靳舟看向李律師身後的助理律師,揚了揚下巴,道:“混得不錯啊,小何。”
何運升一直垂着腦袋,不肯跟靳舟對視,這時候也不得不扯出社交式微笑,對靳舟道:“好久不見啊,靳律師。”
說來也巧,何運升是政法大學的研究生,當年為了考研,在學校附近租了個出租屋。
後來他放棄考研,想提前退租,跟房東産生了争執,說這房子這兒不對那兒不對,說房東侵犯他的權益雲雲。
而房東正好在靳舟那條街上做生意,跟靳舟是老熟人,便找上了靳舟幫忙。
靳舟三兩句就把何運升說得啞口無言,臨走前還拍了拍他的臉,送了他一句忠告:好好學習。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靳舟的刺激,何運升決定發憤圖強繼續考研,結果還真考上了研究生。
“這件事情确實沒有打官司的必要。”
寒暄結束,李律師說到了正題。
“我想靳律師應該也清楚,你們的勝算很低,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你們贏了官司,那點賠償金也真的不值得。”
“退一萬步……”靳舟笑了笑,“太誇張了吧?”
“打官司耗時耗力,贏了也沒幾個錢,”何運升忍不住插嘴,“靳律師你怎麽不跟人家羅女士說清楚呢?”
“你知道我沒說清楚?”靳舟不客氣地反問,何運升往後縮了縮,不吭聲了。
“這樣吧,咱們也不多浪費時間了。”李律師直話直說,“我們願意出兩千和解金,這是一個很合理的數,希望羅女士考慮一下。”
“兩千?”靳舟樂了,“你打發叫花子呢?”
李律師神情一冽,問:“那你們覺得多少合适?”
“我們的賠償請求和計算基礎都在這上面。”靳舟從文件夾中抽出一張紙,推到談判桌對面,“你們可以看一看。”
“八萬?”何運升大跌眼鏡,“你怎麽不去搶呢?”
“既然如此,”李律師把紙推了回來,應是知道分歧太大,沒有再談的必要,“那咱們法庭見。”
“行,”靳舟不甚在意地收起所有文件,站起身道,“期待法庭見。”
從會議室出來,羅雪晴避着周圍的人,小聲問靳舟道:“我們真的有勝算嗎?”
“五五開吧。”靳舟收起了剛才那股上戰場的氣勢,“如果贏了,賠償金絕對不止兩千,你還拿到了新聞素材。如果輸了,也不用太惋惜,畢竟他們提的和解金就只有兩千。”
“是。”羅雪晴點了點頭,她的最終目标是報道告贏廠商的事,兩千的和解金的确是沒有必要。
“而且他們既然願意和解,說明他們心裏也清楚,他們有輸的可能。”靳舟安慰道,“所以不用太擔心,交給我就好。”
兩人走到了律所門口,在路過一整面的榮譽牆時,靳舟的餘光突然瞥見了幾個小字——和泰集團。
他停下腳步,定睛一看,好家夥,原來佳友律師事務所還是和泰集團的合作夥伴。
“怎麽了?”羅雪晴注意到了靳舟的動作,跟着停下腳步問。
“沒事。”靳舟拿出手機,以榮譽牆為背景,拍下了一張自拍,“留個紀念。”
羅雪晴沒有過多在意,兩人繼續朝電梯口走去。
靳舟抽空把這張帥氣的自拍發給了楊時嶼,并配上了一排文字:前來卧底。
照片裏的靳舟戴着金框眼鏡,一副斯文人的模樣,但嘴角卻輕佻地勾着,盡顯頑皮的本色。
不出五秒,楊時嶼的電話便打了過來,聲音裏壓抑着止不住的頭疼:“給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