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二天的十場訓練賽結束,被叫下樓吃宵夜的秦牧四人,看到滿滿一桌子的龍蝦殼,以及旁邊被均分到四個碗中的龍蝦肉,皆是怔在原地。
駱承扯下一次性手套,拿過抹布将蝦殼掃進垃圾桶,沖四人沒好氣地說:“愣着幹什麽,需要老子一個一個喂到你們口中麽?”
秦牧活像一只伸着舌頭流口水的二哈,抱着其中一個碗熱淚盈眶:“嗚嗚嗚,教練,你真是個好人。”
駱承:“……”
秦二哈一屁股把自己摔進椅子裏,叼起蝦肉正要大口咀嚼。
嚴正哲連忙叫住他:“等下,拍個照片!”
于是四人動作整齊劃一地掏出手機。
駱承面上一熱,不自在地說:“哎,你們至于嘛?”
秦牧嘿嘿一笑:“至于,人生第一次吃到無殼小龍蝦,這輩子可能也就這麽一次了。”
今天TAT沒作妖,FMWH戰隊的比分進了前五,嚴正哲難得開起了玩笑:“炫耀一下我們有個會給我們剝龍蝦殼的教練,羨慕死他們。”
舒曳盯着眼前的蝦肉微微出神,曾經有個人,知道他喜歡吃麻小,又嫌剝殼麻煩寧願不吃,就會去校外的一家店裏,坐上好長一段時間,然後将剝好殼的蝦肉随着醬料一起給他打包帶回教室。
一周一次,雷打不動,每次來的時候,班上所有人都會羨慕嫉妒恨地在一旁流口水,并且開玩笑說也想有個這麽好的哥哥。
只有他知道,那個人當時其實在是以哥哥的名義追求他。
一追就是一年,風雨無阻,一連送了兩個學期的龍蝦肉。
“怎麽了?”
身邊傳來一道略顯低沉的聲音,舒曳倏地回過神,看了盛懷冰一眼,搖搖頭晃掉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面,輕聲回了一句:“沒什麽。”
Advertisement
盛懷冰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明顯感覺到他情緒不高。
對面的秦牧興奮地跟喝了酒似的,幾次想趁嚴正哲不注意搶他碗裏的蝦肉,最後反被嚴正哲搶了。
他一腦袋歪在桌上哀嚎出聲,被駱承毫不留情地賞了個爆栗子。
舒曳這邊卻像是突然把蝦殼穿到了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将自己武裝起來,木然地吃着蝦肉。
一桌兩邊,氣氛截然不同。
……
翌日早上九點,舒曳還在睡夢中,床頭的手機震了幾下。
這個點對于電競少年來講,屬于深夜,沒有那個不開眼的會在這種時候打電話過來,除非有急事。
舒曳帶着一臉的起床氣劃到接聽鍵:“喂?”
“曳曳,叔公住院了。”電話這頭是舒曳的發小林熙,他知道這小子的起床氣不是一般的大,開門見山地講了重點,然後語速極快地安慰道,“你先別急,醫生說不嚴重,就是普通的胸悶氣短,這也是叔公的老毛病了。”
“別騙我,都住院了還不嚴重?”舒曳一下子清醒過來,穿上拖鞋進了洗手間,反手把門鎖上。
“你真的不用擔心,我就是打個電話過來跟你說一聲,醫院那有我爸媽看着呢,你好好打比賽哈。”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林熙在電話那端欲言又止地喘了個大氣,舒曳就能猜到他有事情瞞着自己。
“知道了。”他挂完電話,一邊刷牙洗臉,一邊給駱承發信息,出來的時候看到盛懷冰坐在床頭,他微微一愣,“吵醒你了?”
“沒有。”盛懷冰嗓音中帶着絲剛睡醒的低啞,目光在他身上一掃,問,“要出去?”
“請個假,家裏人病了,我得回去一趟。”他說着又加了一句,“訓練賽我會參加,時間到了記得拉我進房間。”
“好。”
舒曳出門時,駱承已經開車等着了,見到他出來按了下喇叭,還沒開口就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送你去火車站。”
“不用麻煩,我打個車就行。”
知道這小子是個倔驢脾氣,駱承故意激他:“嫌我不夠意思,要我直接開車送你回家?”
“……”舒曳打開後座車門,一聲不吭鑽了進去。
他回到H市,出現在人民醫院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半了。
舒曳在樓下的便利店随便買了點東西将就着當午飯吃,然後乘着電梯上了六樓。
林熙正在給老爺子說學校裏的奇人趣事,自己在那笑得前仰後合,老爺子規規矩矩地坐在床頭,雙手疊在腹部,臉上保持着禮貌的微笑,靜靜地看着他。
舒曳進門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景象。
老爺子看到來人,先是一愣,随即臉上的皺紋飛速擴散開去:“小葉子怎麽回來啦?”
舒曳走到床邊,湊到他耳邊大聲道:“最近沒正賽,教練放了我幾天假。”
老爺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他年紀大了,耳朵有點聾,舒曳本想給他買助聽器,結果老爺子不知道從誰那裏聽了這玩意很貴,死活不讓他買。
漸漸地,老爺子練就了一身連猜帶蒙的本領,平時跟一衆老年朋友說話都是牛頭不對馬嘴,時常把話題帶跑偏還聊的津津有味。
剛才林熙巴拉巴拉講的一大堆話裏面,他只隐約聽到了奶茶和女孩子,于是自以為抓住了重點,笑眯眯地道:“聽小熙說你交女朋友啦?”
“???”舒曳轉頭瞪着林熙。
林熙扶額:“這個鍋我不太想背……”
舒曳心裏明白肯定又是老頭聽岔後擅自改了內容,不過這事三言兩語解釋不清楚,他嫌麻煩,偷偷換了個主角:“不是我,是熙哥交女朋友了。”
“哦,是這樣啊。”老頭兒不疑有他。
林熙:“???”
合着你們這一老一少就專門坑我是吧?
于是當天晚上,林熙的爸媽過來探望老爺子時,從他口中知道了自己兒子有個貌美如花喜歡喝奶茶的女朋友。
兩人當即逮着林熙一陣問東問西,林爸說到最後激動地大手一揮,拍着自家兒子的肩膀讓他不用擔心房子和票子的事情。
家長就是這樣,高中不準孩子談戀愛,到了大學又催着他們找對象,恨不得畢業就能結婚。
林熙到後面都懶得解釋了,打算過幾天當着他們的面跟那個不知道出沒出生的女朋友上演一幕分手大戲。
舒老爺子年輕時受過傷,身體一直不太健朗。近幾年心髒也出了點問題,每年一到夏季就胸悶喘不過氣來,一年基本上要住兩次院。
這次醫生建議做個小手術,安裝個心髒起搏器促進一下心室規律起搏。
這個手術沒什麽風險,不過林熙父母還是托了點關系,找了個有名的醫生,手術被安排在周四傍晚。
這兩天舒曳四人的訓練賽非常順利,TAT出奇地老實乖巧,不争點不搶車,FMWH戰隊沒了騷擾,一舉将比分推進到了第二名。
周四這天是t2訓練賽的最後一天,按照前兩天的發展勢頭來看,FMWH戰隊保住前三完全不成問題。
下午三點半左右,H市毫無征兆下起了雷陣雨,舒曳看着雨幕,隐隐有些煩躁,總覺得會發生點什麽。
果然,第一場比賽開始沒多久,FMWH戰隊進圈時碰到FD,秦牧被偷了個側身,盛懷冰和嚴正哲在下一刻接連跪地,舒曳一人難敵四手,不出意外也被放倒。
耳機中傳來秦牧疑惑的聲音:“怎麽回事?我剛才好像卡了一下?”
嚴正哲忙說:“我也是,子彈都發不出去。”
盛懷冰切出游戲瞥了一眼滿格的信號:“別連無線,切成數據網絡。”
嚴正哲和秦牧乖乖照做。
第二場比賽進入到階段四的時候,舒曳提前探點發現一支殘編隊伍,并且成功擊倒對方一人。
這種時候一般都會選擇沖鋒,就算收不下人頭,也能幹擾到對方救人。等盛懷冰三人趕到時,正好可以形成一張完美的包圍網。
舒曳報了點,看到小地圖上盛懷冰的站位,那個點位剛好可以架到他的側身,于是他放心的翻進了圍牆。
樓上的兩人只聽到一道腳步聲,當即選擇放棄救隊友,打算先把敵人解決掉。
他們一人繞後,一人翻牆跳樓,同時朝舒曳開槍。繞後的那人正好能被架槍的盛懷冰打到,于是舒曳自然而然地将槍口對準了跳樓的那個。
然而擊倒對方後,他也倒了。
此刻已經摸到另一邊的嚴正哲手中捏了顆瞬爆雷,卻在投出去的那一瞬間将自己炸倒了。
遠處開車趕來的秦牧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跳車将自己摔死了。
架槍的盛懷冰學着人機點了一槍,沒什麽殺傷力不說,還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被對方用M24一槍爆頭。
舒曳:“……”
盛懷冰皺着眉頭:“抱歉,卡了。”
如果說話的不是Key,假使第一二天TAT戰隊沒搗亂,舒曳會認為對方是在找借口。
主要是他被人坑過太多次,有點心理陰影。好在嚴正哲兩人死得夠蠢,Key……也好不到哪裏去。
舒曳輕嗯一聲,耳機中頓時傳來兩道松一口氣的呼吸聲。
舒曳在那一刻有種錯覺,那邊的嚴正哲兩人似乎在靜等他的宣判,要是他保持沉默不給個反應,這兩人說不定會一直吊着一口氣不敢喘。
他轉動了一下耳機,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情緒在蔓延。
隊內語音一片寂靜,舒曳張了張嘴想要說點讓他們不用在意之類的話,不過安慰這項技能明顯沒被他點滿,搜腸刮肚半天仍舊蹦不出一個字來。
為了方便複盤,打訓練賽時,他們電腦前的攝像頭會實時記錄下每一場比賽。
駱承坐到舒曳的座位上,翻出第一場比賽的視頻,進度條播放到秦牧倒地後,盛懷冰那兒很明顯地卡頓了一下。
他又翻出第二個視頻,結果大同小異,舒曳擊倒敵人的信息一顯示,盛懷冰三人的畫面同時出現波動。
駱承深吸一口氣,沉着臉把腦袋鑽到桌子下面一通檢查,然後在嚴正哲三人的注視下,開始在訓練室的各個角落翻箱倒櫃。
秦牧吓了一跳,以為他受了刺激,開始抽風,擔憂地問道:“教練,你在找什麽?”
駱承的聲音很沉,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信號幹擾器。”
盛懷冰反應過來:“你懷疑劉導三人過來時,在訓練室偷偷裝了這東西?”
“不排除這個可能。”
嚴正哲眨了眨眼睛:“可這也不對啊,除非他同時裝了攝像頭監視我們,不然怎麽能把時機抓的這麽精準,剛好是我們打架的時候沒了信號?”
一直在靜靜聽着的舒曳開口道:“不用監視,只要屏幕左側出現我們的擊殺信息或者被擊倒信息,對方就能猜出我們正在打架,這個時候再開啓信號幹擾器,百分之百能幹擾到你們。”
秦牧目瞪口呆:“特麽的,一個t2訓練賽而已,至于做到這種程度嗎?”
駱承趴在地上,一無所獲地将手從沙發下面收回來,看了眼時間,拍打着膝蓋上的灰塵:“準備一下,我開車帶你們去最近的網咖。”
頓了頓,他摘下盛懷冰的一只耳機,沖遠在H市的舒曳說:“Lock,接下來使用一三分踩,你一個人單跳,如果Key這邊再次倒地,不用管他們,麻煩你茍下分。”
“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