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黑虎,書生,看看誰來了!”葉賢一邊背着女子進屋,一邊對着院子裏的人喝道。
瞧見葉賢回來,不一會衆人便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圍了過來,率先過來的就是那長得結結實實,黝黑黝黑的黑虎。
葉賢将病中嬌小柔弱的女子穿過衆人,一路背進了裏屋,黑虎跟上前去,對着這人一瞅,不禁高興的手舞足蹈起來。
“嘿,這不是葉小姐嗎!”黑虎大聲的招呼起來,引得衆人都過來探着腦袋看。
“葉小姐怎麽傷成了這副樣子?”
“這傷的可不輕啊,得好快找個大夫看看。”
“我看吶,定是王府裏的人沒安好心,欺負了小姐。”
“虧那王爺還和咱們說小姐如今一切都好,讓咱們放心,如今咱們小姐傷成這個模樣,下次見着了我肯定第一個不饒他!”
……
蕭如意就這樣被葉賢放在了裏屋的小床上,面色蒼白,眉頭輕擰,在睡夢中好似還遭受了什麽不開心,正在糾結難忍時,一旁葉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聲音叽叽喳喳傳進了她的耳朵裏。
“你醒啦?”黑虎一個眼尖瞧見她微微顫抖的眼睫,一個猛子撲到她的身邊問道。
女子迷迷糊糊的,周身的疼痛讓她不願意從夢中醒來,可是睡夢中卻也逃離不開痛苦的糾纏。她努力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首先便是黑虎那張黝黑黝黑的臉,她不禁輕輕的笑了出來:“黑虎,你又黑了。”
女子的聲音很是虛弱,仿佛再多說幾個字便就快要沒了氣力。
黑虎站在一旁,聽她這麽一說,有些不好意思的憨憨的抓起了腦袋。
一旁的書生手執一柄折扇,身着一襲輕飄飄的白衣,從人群中擠上前來。他用手中的扇柄對着黑虎正抓腦袋的手就是輕輕一打,假裝正經的說道:“黑虎你還是去一邊待着吧,如今葉小姐病重,你還這樣逗她笑,若是再嚴重了可怎麽辦!”
黑虎一聽這話,再看看面色已經更加蒼白的蕭如意,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他紅着臉,揮舞着拳頭,對着書生辯解道:“你,你可不要亂說,我,我可什麽也沒做,是,是葉小姐她,她自己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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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衆人都不禁哄笑開來,蕭如意瞧着黑虎那漲得通紅的臉,也有些忍俊不禁。
葉賢将軍是這群葉人中少有的正經人,不僅能文能武,為人更是剛正不阿,尤其是在別人玩笑的當口,他能保持一顆認真的心思,嚴肅的對待。
這會兒他已經休息的差不多了,想到蕭如意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走上前對着衆人擺起了手。
“好了好了今日便就先這樣吧,葉小姐傷的太重,還是先讓她休息的好,黑虎你去給她叫個好點的大夫來看看,大家就先散了吧。”
書生點頭應道:“葉将軍說的對,葉小姐既然已經來了,建平城內自然也是回不去了,以後就會與我們住在一起了,還愁沒有機會相見嗎,如今我們葉氏一族才算是真真正正聚在了一起,其他的,日後再慢慢來說罷。”
衆人聞言,亦是點頭相呼應,不一會,便三三兩兩的退了出去。
葉賢對着她點了點,掩好了門,也跟着一起退了出去。
此時夕陽已經西下,太陽的餘晖透過窗臺打在了屋子裏,屋子裏被陽光的味道充斥着,看起來明亮又溫暖。門外偶有路過的葉人,路過她的房間的時候,也知趣的壓低了聲音,鳥雀的聲音從外面的樹上一聲一聲的傳來了進來,一切看起來都是那樣的和諧美好。
周身的疼痛已經漸漸散去了一些,也許是因為這裏太過美好,讓她忘記了一些痛苦。她努力撐死了身子,迎着微微有些刺眼的落日,打量起了這間屋子。
屋子很小,簡單并且淳樸,桌椅床榻皆散發着木質的清香,屋子內除了一張小床,一張桌椅和幾張椅子,便再無其他。
透過窗臺可以看見窗外一些隐約的人影,都是些葉人,正在院子裏忙着調制染料,他們之間偶爾聊着天,偶爾突然起了幹勁開始幹活,連工作都是那樣的快樂。
窗外的芍藥花開的正豔,高高的越過了窗臺的高度,其間還有菊花和一些鳳仙花相伴,不是什麽特別名貴的花枝,但是蕭如意看着,卻覺得嬌豔動人,連心情都變得愉快。
在這裏待着,遠離了曾經冷漠無情的蕭府,遠離了讓她痛苦不堪的昭平王府,遠離了那個讓她糾結無奈又牢牢将她束縛着的建平城。她第一次覺得,活着是這樣簡單輕松的一件事情,至少此刻,她暫時不用去想那些讓她痛苦的事情。
“葉姑娘,我可以進來嗎?”門外突然響起了一陣咚咚的敲門聲。
是葉笙命黑虎找來的大夫。
她在裏面輕聲的應道,請他進來。
大夫推門而入,床榻上的女子面色蒼白,身上不時有猩紅的液體滲了出來,露在空氣中的手臂和腿脖子上皆是些淤青和傷痕。
究竟是受了怎樣的折磨才會變成現在的這個樣子,大夫看着女子皎潔的面容有些不忍。
“姑娘,我來看看你的傷口,你忍着些…”大夫已經年過半百,說話很是客氣,手法也很是溫柔。
蕭如意微微別過臉去,任由他在自己受傷的傷口處檢查。
她該是有多麽幸運,在蕭如瀾的二十大板下還能留下這條命來,疼痛對她來說已經不算什麽了,這些都抵不過心裏對她的恨。
大夫不知配的什麽藥,灑在傷口上劇痛無比,可能越猛的藥就好的越快吧,她咬緊了牙關,在心裏安慰自己。
夕陽已經漸漸落下,窗外那些葉人都停止了工作,成群結隊的去準備晚餐了。窗臺的芍藥花也漸漸萎縮起來,失去了白日裏的嬌豔準備着黑夜的安眠,鳥雀的鳴叫聲也愈來愈小,遠處田野裏的蛙鳴聲開始此起彼伏。
大夫和她都已經汗流浃背,疼痛已經讓她快要失去知覺。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仿佛半個世紀一般漫長,大夫終于開始停下手中的工作,開始收拾起一邊的藥箱。
她看着大夫推開門和門外的葉賢交代了些什麽,過了一會便禁不住疲憊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睡夢中又一次看到了娘親溫柔的臉,她仿佛又回到了七歲那年,鑼鼓喧天,娘親拉着她白乎乎的小手帶着她走到衆人面前。
“各位榆林的父老鄉親,還有達官貴人們,這是我們葉家唯一的小女兒葉笙,今日是她七歲的生日宴,承蒙各位前來祝賀,下面就由她為大家帶來一曲驚鴻舞。”娘親将她輕輕推到衆人面前,一臉的自豪。
她的娘親是榆林第一舞姬,沒有人的舞藝能在她的娘親之上,她忐忑的心漸漸放平,一步一步走到臺前。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游絲軟系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簾中女兒惜春莫,愁緒滿懷無處訴。
手把花鋤出繡簾,忍踏落花來複去?
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柳飛。
桃李明年能再發,明歲閨中知有誰?
三月香巢已壘成,梁間燕子太無情!
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
……
當音樂響起的時候,她已經沉浸在了音樂聲中。
舞裙輕揚,腳步旋轉,眼波流轉,默默含情…
人群中不時發出陣陣掌聲,她的目光從臺下的人群中一一掃過,有那麽多她熟悉的人,有她的爹爹,有她的娘親,還有還有…一個少年模糊的身影。
一絲奇異的感覺突然向她襲來,仿佛被電打了一般,她從夢中驚醒,撫摸自己的心髒,心髒正撲通撲通發出劇烈的跳動。
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也從來未曾在夢中夢到過那個少年,少年的身影模糊,可是…卻讓她覺得無比熟悉。
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