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池舟出差當天, 舒海靈收到了夏辭寄過來的生日禮物。

大明星的簽名照、一套夏辭代言的化妝品以及品牌方送給她的香水禮盒。

沒花一分錢,把摳門兩個字诠釋得淋漓盡致。

對此,夏辭只回了一句話:“國際快遞費花了我20鎊, 看在你生日的份上就不找你報銷了。”

舒海靈:“......”

十年過去了, 那個視金錢如糞土的富二代敗家子怎麽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轉變之大堪比隔壁糖果鋪的老板娘改行去印度尼西亞做淘金工人。

“香水盒子的夾層裏放了幾封信, 你打開看一下。”

按照夏辭的指示, 舒海靈找到了信, 原以為是死黨寫給她的酸詩情書, 打開來一看還有自己的筆跡。

念完初中之後,兩人就沒有同校,大學也是一南一北, 偶爾會互相寫信,寄一寄明信片,信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 無非是傾訴一下雙方的日常,舒海靈的話顯然比夏辭要多,往往都是長長的三四頁紙, 夏辭的回信就簡單的多, 剛開始是幾行字後來越寫越少,最後一封信甚至只給她回複了一個“閱”字。

舒海靈看着看着就發現了端倪,她寫給夏辭的信中反反複複提到了一個名字。

池舟惹她生氣, 池舟和她吵架了,池舟考了個什麽證池舟得了什麽獎, 明明是舒海靈自己的日常生活, 卻怎麽也避不開池舟的名字。

“昨天社團組織去爬山, 你猜我碰到誰了?池舟居然加入了志願者協會跑到山腳下撿垃圾了!你敢信嗎, 是池舟,不是王舟李舟,看見他的時候我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你上次說的感冒好了嗎?我最近也常常咳嗽,去了醫院都沒看好,池舟為了折磨我給我做了姜煎雞蛋,你知道我最讨厭生姜了,在他的逼迫之下一天吃了兩次!簡直是喪心病狂!”

“外語系的系花今天和池舟表白了,系花漂亮又溫柔,說話輕聲細語的,怎麽能忍受池舟的毒舌和冷漠呢?”

......

難怪夏辭越回越短,舒海靈自己看了都想唾棄自己,她随手打了一行字:“小姐姐你是什麽意思,控訴我對你的文字荼毒嗎?”

Advertisement

夏辭沒有回複,直接發了個視頻通話過來。

倫敦時間傍晚,霓虹映照着落地窗,萬家燈火隔着小小的手機屏幕傳遞過來,同一個時空下兩種不同的景色。

“嫁給池舟的感覺如何?十年後的世界還适應的來嗎?”

屋內明黃的燈光下,向來冷若冰霜的夏辭意外的很溫柔。

“原來給我寄信是這個意思,妞,你怕我吃虧啊?”

夏辭沒有百轉千回的柔腸,給她寄信大概只是為了還原這些年的生活,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告訴她,她和池舟之間發生了什麽。

“你吃虧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我擔心你做什麽?”

傲嬌屬性的冰山美人真是讓人心動啊,舒海靈給她飛了個媚眼,夏辭将床頭燈調暗了一些,“最近過得挺滋潤啊?”

這都被她看出來了,舒海靈笑眯眯地道:“小別勝新婚嘛。”

夏辭冷哼一聲:“我還以為你能撐多久呢,這才幾個月就被人家搞定了,組織對你很失望。”

“報告組織,我也想矜持一點的,奈何敵人太過狡詐,美色惑人,我投敵了。”

等組織批評完了,舒海靈望着夏辭冷豔的臉,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

“其實,夫妻生活也不是完全的和諧。”

“性生活不和諧?池舟不行還是你不行?”

夏辭耿直的吓人,她倆的對話總是無所顧忌,舒海靈也不矯情:“......應該不是我的問題。”

夏辭沉默了,舒海靈以為她正在為池舟的“不行”而默哀的時候,她開口了:“傻子,你是不是被發現了?”

“什麽?”

“我到現在還能記得,那天淩晨被你一個電話從床上炸起來,聽你花了兩個小時跟我痛斥池舟是如何的辣手摧花如何的精力旺盛。”夏辭一臉苦大仇深,那些場景似乎還是歷歷在目,她純潔的耳朵被舒海靈的污言穢語所折磨,一大早的就受了刺激。“現在你告訴我池舟不行?那池棠是怎麽生出來的?”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年紀大了力不從心也是可能的......”舒海靈越說聲音越輕,幾次的親密接觸下來池舟的身體反應都不似作假,為什麽總是在最後一步打住呢?

夏辭還在幫她分析:“你回憶一下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也許在他的眼裏,你現在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不能夠吧......”她沒有任何奇怪的舉動,池舟也沒有表現出懷疑啊。

這份篤定卻在遇上範青女士後化為了虛無。

池舟不在,舒海靈負責去接池棠,幼兒園門口卻看不到小朋友的身影。

老師告訴她是孩子的姥姥過來接走了,舒海靈心覺有異,一般情況下,範青女士都會提前和她說一聲的。

“你怎麽在這兒?”

趕到老宅,範青正陪着池棠在玩泡泡機,看到她出現,一臉的驚愕。

“老媽,你怎麽一聲不響的就把孩子接走了?”

範青領着孩子洗了手,讓管家陪着她用了一些水果,然後才走到外邊來問女兒:“你沒和小池待在一塊嗎?”

“他出差去了,我為什麽要和他一起?”

範青女士的第一反應就是:“你倆又吵架了?”

舒海靈搖頭,“我倆好着呢。”

範青觀察自家女兒的神色,沒有發現什麽不妥,她反而嘆了口氣,微微皺眉:“今天這樣重要的日子,你為人妻子的,沒有陪在小池身邊,不像話。”

“今天是什麽重要的日子?”她怎麽不知道。

“你是真忘了還是假忘了?”範青臉色狐疑,“小池母親的忌日,往年你都是和他一起的,今年怎麽讓他一個人去了?就算是吵架了也不能......”

範青女士還在說話,舒海靈的心卻已經被震成了齑粉。

池舟母親的忌日......

那些從前被她忽視的畫面猛然浮現在腦海裏:當她提起雙方父母的時候,池舟緊繃而沉默的樣子。

原來池舟的母親已經不在了,她早就漏了陷。

難怪那天的生日蛋糕上插的是十七根蠟燭,池舟什麽都知道了,他為什麽沒有拆穿自己呢?

她一無所知還在池舟面前遮遮掩掩,這些時日的小心謹慎都成了一種多餘,在池舟的眼中,她是不是很可笑?舒海靈又驚又怒,驚的是池舟的配合舉動,怒的是自己,還是太傻了,怎麽就以為她騙過了池舟那樣的人精呢。

“墓園在哪裏?”

......

到達A市的時候下起了小雨,雨絲斜斜的刮在透明玻璃上,四面的景物都披上了一層晦暗,灰蒙蒙,暗沉沉。

盤山公路像一條蟄伏在深山裏的巨龍,被雨水浸潤過,森然而冷寂。道路兩旁是不知名的紫色野花,經風沐雨,飄搖的厲害。

好心的司機送了她一把雨傘,舒海靈在墓園門口下車,往上望去,稀稀落落幾個人影。

她沒有給池舟打電話,也不能确定他此刻是不是還在墓園裏,沖動地來到這裏,原以為是求一個理由,卻被雨水澆灌的冷靜了不少。

雨聲遮住了一方世界的塵嚣,撐着黑傘的老婦人緩慢地行走在半山的坡道上,雨天路滑,老婦人步履堅定,背影很單薄,一步一個腳印來到墓碑前坐下,黑傘蓋過了她的頭頂,舒海靈看不清她的臉,只覺得坐姿端正,風骨清癯。

今天并不是一個普通的日子,池舟大概沒有什麽心情來傾聽她的心聲。連母親都特別交代讓她不要和池舟吵架,忍耐克制,一切都為了安靜的緬懷故人而讓步。

想問的話明天也可以問,不急在這一時。雨下的更大了,砸在她的傘頂,膝蓋以下都被風雨打濕了。

早上A市還沒有下雨,也不知道池舟有沒有帶傘。

迎面遇上剛才看到的老婦人,她一手撐傘,一手捧着白花,有一片花瓣落在舒海靈的腳下,她頓了頓:“老人家,雨太大了路不好走,先在旁邊休息一下吧。”

坡道前方有一座小亭子,地方不大只能站下三兩個人,舒海靈攜着老人走過去,收傘的時候發現傘骨壞了,收不回去她默默放在腳邊擋雨。

“來的時候還好好的,走的時候卻下這麽大的雨,不知道是不是老伴在挽留我。”老婦人面容端和,目色清明。

這種時候舒海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老婦人也沒有要她開口,自顧自的說起來。

“老伴是前年走的,生了一場大病,也算是解脫,這輩子沒吃過什麽苦,臨終了卻遭了一場折磨。好在他看得開,沒有什麽牽挂,走的也坦然。”

老婦人看着舒海靈眺望遠方的神色,微微一笑:“年輕人不像是來掃墓的,在找人嗎?”

墓園太大,到處都是青松綠樹,舒海靈掃了幾圈沒找到池舟,大概已經走了吧。

“嗯,來找我丈夫。”

老婦人朝東邊随手一指:“那邊似乎有個人影。”

舒海靈張着脖子望過去,沒看到什麽人影,她的視力竟然還不如老者。

又等了一會兒,雨終于小了一些,老婦人起身欲走。

“我送您下山吧?”坡道上泥濘深陷,下山比上山更難些。

“不必了,我孫子來接我了。”

離開之前,老婦人把手裏多的一束花留給了舒海靈,意味深長道:“兩手空空不合适。”

舒海靈也是打算離開的,接過花來卻改變了主意,她又朝着方才老婦人指的地方望了一眼。

這一眼卻有了新的發現。

隔着松柏和青石,那人站在雨幕裏,身後是被水洗得透亮的碎葉,四目相接,亭外的涼雨似乎跟着落進了心裏。

他的身形筆直成了一道孤單的影子,和凄涼悲怆的環境貼合,漂亮是漂亮的,就是看着冷清。

雲銷雨霁,舒海靈捧着花走過去,帶着點埋怨的語氣:“來看母親也不和我說一聲。”

素來沉靜的眼眸泛起漣漪,池舟像是笑了一下,“是我不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