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8%
開山之日的玄雲宗山門依舊熱鬧, 來來往往着許多修士,之前在藥堂上出現的意外并未傳開,畢竟魈這種邪魔在修仙界很常見, 只是攻擊秋明雪的那只魈出現的方式太湊巧了。
季青琢站定在沈容玉的葬雪劍上,她放目遠眺着玄雲宗巍峨的山門,此時已是秋日,原本合抱形成山門的兩座懸崖上的蒼翠樹木早已被秋色染紅, 入目便是熱烈的紅與黃,顯出秋日獨有的明豔色調。
唯一不變的便是山門處環繞着的雲氣, 将這雲澤域第一宗門包裹得神秘出塵。
季青琢在思考法寶的事情,她低頭看向葬雪劍, 這劍的色澤特殊, 雪白如鏡, 在日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小玉師兄, 若我有了法寶, 是不是也能像葬雪一樣用它飛行?”季青琢忽然問道。
雖然虞素空給她的飛輪也很好用,但是那飛輪無法與她溝通, 用完了能量還要重新将法力注入。
“你的修為低,法力也少,若是用法寶趕路,走不了多遠。”沈容玉回答她, “但若你願意, 自然是可以的, 畢竟飛行代步的随身法寶的用處之一。”
季青琢一聽, 開始期待起來, 因為她來到此界見過最酷的法寶就是沈容玉的葬雪了, 所以她開始憧憬自己也擁有一把劍。
“如果可以的話, 我可以買到劍嗎?”季青琢試探性地問道,“就像葬雪這樣的。”
“你喜歡葬雪?”沈容玉挑眉問道,他的語氣含着笑意,似乎季青琢這個說法把他逗笑了。
——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居然能喜歡葬雪。
“它好看呀。”季青琢給出的理由很簡單。
“你知它是什麽材料鍛造而成的嗎?”沈容玉忽地開口說道。
“不知。”季青琢回答。
沈容玉輕笑一聲,他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要帶季青琢去看的是更高階的法寶,它能跟随修士使用一輩子,但與現階段弟子能夠接觸到的中階法寶不同,高階法寶更特殊,因為它們只有與修士相性高才會産生共鳴,并不是随便挑一件就能用。
“法寶亦會選擇主人,你不一定能和劍産生共鳴。”沈容玉先給季青琢打了預防針,讓她不要期待太高,以為自己真的能挑到一把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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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青琢這樣子,一看就不能與劍産生共鳴,寶劍是世間最直接便可以奪人性命的兇器,她很難與這樣殺伐氣重的法寶産生共鳴。
“小玉師兄的意思是,我要挑一個和我很像的法寶?”季青琢明白了沈容玉的意思。
也是,沈容玉就與葬雪很像,他白衣無塵,缥缈如谪仙,葬雪也是劍上不染塵埃,如明鏡澄澈雪白。
“是。”沈容玉逗她道,“所以琢琢可要留意那些看起來像木頭的法寶了。”
季青琢花了很長時間才反應過來,沈容玉這是在說她像木頭。
她像木頭嗎?季青琢覺得自己多少比木頭更有趣些,畢竟木頭不會說話。
玄雲宗外的市集裏,只有一處地方有賣高階法寶,沈容玉竟然帶着季青琢走進了一家鐵匠鋪子。
鋪子裏的煅燒爐燒得熱乎乎,灼熱的火焰舔着通紅的劍身,滿臉絡腮胡的鐵匠揚起手裏的錘子,一下下錘打着手裏的劍。
見有人前來,他也沒有停下手上的工作,只“叮叮當當”敲着。
沈容玉也沒說話,只領着季青琢站到一旁,等他将兵器鍛打完。
季青琢聽着這些有節奏的聲響,視線落在鐵匠手裏的寶劍上,僅僅是聽幾聲鍛打的節奏,看了一眼他手中寶劍胚子的形狀變化,她就在腦海裏計算出成功鍛打這把劍需要的力度與敲擊的次數。
計算這些東西,幾乎是她的本能了,也算得上是她的愛好。
但是鐵匠鍛打到最後,似乎是有些累了,錘打的頻率慢了下來——在鍛打這把劍之前,他已經失敗了很多次,這一次他自己也不知要鍛打到何時才能好。
對于鍛打次數、力道,他沒有整體的估算,只能寄望于下一次的鍛打能成功,或者是失敗,直接将這把劍敲碎。
每一道鍛打,對于鐵匠來說都是在賭,直到最後一次,他似乎沒有了耐心,也可能是失敗太多次了,所以他的手高高擡起,蓄足了力道,似乎要來最後重重的一下。
季青琢以為這個鐵匠胸有成竹,她沒想到他每次都沒有把握,但她知道,看這鐵匠的架勢,根據他肌肉的繃緊程度與身體弓起形成的合力之勢,這最後一下鍛打必定極重。
就差最後一下了,這一次錘打力道太重的話,這鍛造臺上的劍可就直接碎了,季青琢心疼材料,于是張唇,往前走了半步,想要出聲阻止。
但她又想到了什麽,只閉上嘴,又退了回去。
站在她身側的沈容玉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他藏在袖子裏的手輕輕碰了一下季青琢的手背。
“太重還是太輕?”沈容玉低聲問她——他知道季青琢有答案,但她不敢說,她總是這般小心翼翼。
“重了五分。”季青琢給了一個很精準的數據。
“楊老板,力道大了五分。”沈容玉将季青琢的意思傳達給鐵匠鋪子老板。
聽到沈容玉的話,楊老板原本積蓄起的力量瞬間松懈下來。
“沈道友,是你啊。”他這才發現有人來了,手裏鍛打寶劍的錘子還猶豫着沒有落下,“但是怎麽可能重了五分呢,之前都是力道不夠……”
“你且信我。”沈容玉對他說,“若失敗了,我便将這劍胚買下。”
“你有那把神奇的劍,豈會瞧上我的娛樂之作?”楊老板笑道,但他還是根據沈容玉的提示,将力道減了五分。
最後一次鍛打下去,這劍胚發出一道铮鳴聲,他很快将此劍浸入一旁準備好的水中,只聽見“嗤——”的一聲,白色的蒸汽升騰而起,竟然成功了。
“這……”楊老板不敢置信,他扭過頭來打量着沈容玉,這才發現他還帶了位同伴。
季青琢看着他,這楊老板一臉的絡腮胡,看不清長相,但那一雙眸子确實銳利得很,她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睛,便低下頭來,避開對方的打量。
“還帶了位小姑娘,你剛入門派的時候,也像她一樣青澀吧?”楊老板調侃道,“多年前玄雲宗裏,我尋你賣劍,你不依,那事說起來也有趣。不過這麽些年了過去,你竟然知道我在這裏開了鋪子養老。”
其實沈容玉是不知道的,只是那日陪季青琢來市集的時候,他由于不認路,所以趁季青琢試衣服的時候縱覽一下整個市集的構造,這才發現了楊老板的鋪子。
他颔首道:“上次來市集的時候看到了,便想着來這裏尋個法寶。”
“你有那葬雪劍,還需要什麽法寶?”楊老板将自己手裏的劍鍛打成功,心情甚好,與沈容玉攀談起來。
“不是我。”沈容玉溫聲說道。
季青琢感覺到楊老板探究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她抿了抿唇,只将頭低着,不敢擡頭。
“她不過煉氣六階的修為……”楊老板有些不敢置信,“玄雲宗不是會為弟子統一采買中階法寶麽,我這裏的……她現在沒——”必要用吧。
沈容玉打斷了他的話:“他親傳師父給她的法寶不太趁手。”
“入門一年多了,還只在煉氣六階,居然還是親傳弟子?”楊老板覺得他徹底看不懂玄雲宗了。
“是。”沈容玉提醒他道,“她只帶了兩千中品靈石。”
“這——”連我這裏裝法寶的匣子都買不起。楊老板這句話只說出來一個字,便被沈容玉銳利的眼神打斷了。
見季青琢還低着頭看她自己的腳尖,并沒注意他,沈容玉朝楊老板無聲地搖了搖頭,他的唇角含着一抹疏離的微笑,但準确傳達出了他的意思。
“這些靈石足夠買了,買兩件都夠。”楊老板馬上改口,他知道沈容玉有錢,他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做生意的機會。
“琢琢,走,去看看。”沈容玉交涉完畢,喚了季青琢一聲。
季青琢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被楊老板從水裏拿回來的劍,這劍在鍛打過後,有了屬于它的光輝,這劍的材料沒被毀了,真是好事。
“沈道友,你何時有了鍛劍的本領,就是你最後的那一聲提醒,讓我把那劍鍛打出來了。”楊老板領着他們走進鋪子的內部,一面走一面問道。
沈容玉緩聲回答道:“有人不想那劍的材料被浪費了。”
“嗯?”楊老板沒聽出沈容玉的言外之意,不過他也只是随口一提,這能力在沈容玉身上展現不奇怪,若是季青琢開口提醒,他就要好好探究一番了。
他們一道踏入鐵匠鋪子的內部,這才發現內裏別有洞天,越過院子裏的廊道,有一竹林,秋風吹來,竹葉發出簌簌聲響。
坐落于竹林那端的是一間木屋,楊老板推開門,內裏擺滿了形态各異的各種法寶,它們被分門別類擺放在架上,由隔絕氣息的寶匣裝着,畢竟這麽多高階法寶聚集在一起,若不想辦法隔絕它們的氣息,會影響附近其他修士生活。
“這姑娘需要什麽法寶呢?”楊老板摸着下巴思考道。
季青琢聽着他的話,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想要什麽樣的法寶,畢竟她連修煉都是趕鴨子上架,沒有一個很明确的修煉目标。
“琢琢喜歡什麽?”沈容玉略低下了身子,問她道。
季青琢思考了一下,視線落在他腰間的葬雪劍上,到目前為止,她見過最厲害的法寶就是葬雪劍了。
于是她說:“劍。”
沈容玉:“……”我記得你上次親手雕的玉佩好像也是想讓我挂在劍上對吧?
他沉默片刻,還未說話,在一旁的楊老板已開了口:“小姑娘,劍的殺伐氣太重,不适合你。”
“這個如何?”他從架上取下一個寶匣,将之打開,洶湧的水屬性靈氣散逸出來。
這是一面寶藍色的鏡子,以柔軟的水靈氣為主。
“見你脖子上還挂着一枚小鏡子,沒準這面寶鏡适合你。”楊老板說道。
季青琢道了聲謝,将寶鏡接了過來,她不知如何使用,就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它掉在地上。
“用你的法力與之溝通即可。”楊老板提醒道。
季青琢釋放自己的法力,試圖與之産生共鳴,但是這寶鏡毫無反應,它似乎不接受她的氣息。
“換一個。”楊老板将寶鏡拿回來,“是它有眼無珠。”
面對大客戶,他總是能将馬屁拍得潤物細無聲。
在楊老板去為她挑選其他法寶的時候,沈容玉握了一下她的手腕,她方才消耗的法力又補充回來。
楊老板在一堆寶匣裏尋找,他平生的愛好就是搜集法寶與鍛劍,這小木屋裏就是他的小寶庫,但是面對季青琢這樣的修士,他竟然很難找出與她相性高的法寶。
這麽漂亮的一個小姑娘站在這裏,但是她給人的感覺就是與外界隔絕,似乎什麽東西都無法敲開她周圍的隔閡。
哪裏是寶鏡拒絕了她,是她一開始就沒打算用心和寶鏡溝通。
楊老板第一次見這樣的修士,便先問季青琢道:“小姑娘,我拿出幾件,你自己來挑挑。”
他在季青琢面前打開了許多個寶匣,內裏躺着藤鞭、靈環、寶珠等不同種類的法寶。
季青琢響起沈容玉之前的囑托——“琢琢可要留意那些看起來像木頭的法寶了”,于是她還真選了那木質的藤鞭。
“我試試那藤鞭。”季青琢聽沈容玉的話,選了這個。
沈容玉當然知道她選這個是因為他方才的調侃之語,讓她選木頭,她還真選了個木頭,她可真是個木頭。
藤鞭被送到季青琢手上,即便季青琢很努力去感應了,但是她的法力與藤鞭的氣息就像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根本沒有共鳴。
“小玉師兄騙我。”季青琢将藤鞭遞還給楊老板,小聲說道。
沈容玉在這一瞬間,忽然有了一種莫名的心虛——他明明沒什麽良心的。
“這個呢?”他拿起月白色的寶珠,放到她手心,溫聲說道,似乎在掩飾什麽。
季青琢繼續感應,當然,還是老樣子,她不理法寶,法寶也不理她。
“怎麽會這樣?”在将小木屋裏法寶幾乎都試過一邊之後,楊老板的語氣不敢置信。
“按道理來說,修為越高的修士才越難匹配法寶,你這修為應該很好與法寶共鳴才是。”楊老板盯着季青琢,眼神帶着探究與疑惑。
季青琢一旋身,躲到沈容玉身後去。
“既然你這裏沒有,只能去別處看看了。”沈容玉無奈說道。
他知道他這話是客套,因為在這附近已經沒有別家有賣高階法寶了。
“只能如此了,沒在你這賺到錢,還真是可惜。”楊老板語氣無奈。
沈容玉想起了之前季青琢多看了楊老板剛鍛打出的新劍一眼,那劍不過是凡品,算不上太好,畢竟只是楊老板的游戲之作。
但是季青琢說她喜歡劍。
于是他問道:“方才鍛造臺上那劍,可以帶走嗎?”
“一千中品靈石。”楊老板說了個數字,并且在季青琢看不到的地方給沈容玉比了個“十”,意思是價格要乘上十倍。
“好。”季青琢也喜歡那把劍,于是她身為付錢的人,馬上答應了。
那把劍打磨抛光之後,很漂亮,纖細的劍身上反射着淡淡的粉色光芒,季青琢撫摸着劍身,很是喜歡。
“小姑娘,這劍只是凡品,只能用來玩玩,若要其他的法寶,可要再看看了。”楊老板将劍匣遞給了季青琢。
“凡品無事。”季青琢點了點頭,她就是很喜歡小粉劍,和沈容玉的那把葬雪一比,還更可愛些。
而且她知道,這把劍是因為她才能夠存在。
“這劍還沒名字,便勞煩姑娘自己取了。”楊老板交代道,與他們揮手告別。
季青琢與沈容玉離開這裏之後,她還以為沈容玉要帶着她去看別的法寶,但沈容玉卻帶着她回了玄雲宗。
“市集上只有那一家有高階法寶。”沈容玉在回去的路上解釋道。
他不明白季青琢為何無法與任何法寶産生共鳴,他低眸看着季青琢,她正在把玩着手上的小粉劍——這把劍還沒開刃,甚至無法殺敵。
她能夠共鳴的……是什麽法寶呢?
沈容玉看着她,看了許久,忽地反應過來。
他啓唇,喚道:“琢琢。”
“嗯?”季青琢馬上回答他,她站直了身子,等待沈容玉的下一句話。
沈容玉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件東西,他将這東西放到了季青琢的手上。
“琢琢,看來只能給你用這個了。”沈容玉的聲線平靜,他帶着她降落在白水島上,“試試這件法寶。”
季青琢沒想到沈容玉還能自己拿出一件法寶來,她低頭看着他放到她手裏的東西。
紅光豔豔,寶光瑩瑩,這是一把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