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此生只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癡。◎

明瑤心下一慌, 食指直接點了下“拒絕”。

她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劃拉幾下,敲出幾個字,按下發送。

【你幹嘛?】

陸謹修回複得很快。

X:【蹭場戲聽, 不行?】

明瑤雙腿交疊, 往座位後方靠了靠, 回複他道:【沒說不行。】

X:【嗯?】

明瑤眼神微動, 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打出兩行字來。

【聽戲可以, 但請你不要說話, 就安安靜靜的聽。如果你能做到, 我就答應跟你連麥。】

X:【好,我答應。】

明瑤唇角微微抿起, 把手機調成靜音。

未等她再回複, 陸謹修的語音就再次撥了過來。

她長指輕觸一下。

語音接通。

片刻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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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戲腔自搭好的舞臺處傳來。

明瑤按滅手機,端方地坐在那裏, 認真看着舞臺上京劇老師的表演。

她聽見臺上的人唱着——

“此生只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癡。”

明瑤的視線落在舞臺上, 長指輕撚,深深吸氣。

她聽出來了, 臺上唱的是《梨花頌》。

梨花頌是大型交響京劇唐貴妃《大唐貴妃》的主題曲。

講述的是唐玄宗李隆基與他的妃子楊玉環之間的愛情故事。

明瑤微微側眸, 淡淡瞥了眼旁邊的陸戾。

他那雙眼睛半開半阖,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就在陸爺爺即将伸出拐杖敲他之前,明瑤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壓低聲音道,“醒醒。”

下一瞬。

陸戾猛地驚醒, 眼底透着一絲懵懂。

他揉揉眼睛。

操。

鬼壓床了?!

然而, 腳踝處傳來的痛感正在明确地告訴他, 沒有什麽鬼壓床,有的只是“爺爺的拐杖”。

陸戾:“……”

真就是無妄之災呗。

陸爺爺眉心緊緊皺着,斜乜他一眼,恨不得掄起拐杖再敲他一回,“要睡就給我去床上睡,京劇不是給你這樣糟踐的。”

陸戾偏頭,對上爺爺的目光,眼神微亮一瞬:“真的能去床上睡?”

不過須臾。

他又挨了一拐。

陸戾:“……”

他雙唇緊閉,不再多說一個字。

明瑤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笑意。

良久過後。

這段《梨花頌》也已接近尾聲。

舞臺上的老師已唱到那句——

“盼相逢,金風玉露繞祥雲。”

明瑤擡眸望着被深灰色雲彩遮蓋的寂靜夜空,原本就昏暗看不清亮光的月亮被烏雲遮蔽。

她微微勾唇,眼尾淡淡扯出一個笑。

“盼相逢”這三個字,讓她聽到以前的自己。

曲終人散後。

明瑤同陸爺爺道別,而後坐上陸戾的車。

她安靜地坐在副駕上,扣好安全帶。

陸戾垂眸朝她這邊看過來,問:“明天有時間嗎?”

明瑤剛想回答,手機就“嗡嗡”地振了一聲。

她低頭,視線落在手機屏幕上,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和陸謹修……還在連着麥。

明瑤長指微動,飛快地打出幾個字:【我挂了。】

誰知下一秒,陸謹修清冽低沉的嗓音就從電話那端傳來——

“挂斷電話之前,總該讓我跟你那位未婚夫打聲招呼。”

明瑤眼眸微擡,望向駕駛座上的陸戾。

不知為什麽,她現在忽然生出一種,類似渣男在外面拈花惹草,忽然被自己正房抓包的局促不安和緊張感。

車廂內寂靜一片,陸戾自然也聽到了他的聲音。

他單手操縱方向盤,偏頭看向明瑤,嘴角勾出弧度。

話卻不是對她說的,“哥,是你嗎?”

手機那端,傳來一道清冽的單音節。

陸謹修眼尾泛起一絲嘲弄,低沉的嗓音微啞,“在開車?”

陸戾道,“對啊,這不是要送她回去麽?”

話音堪堪落下,他張嘴打了個哈欠,眼睛裏流出淚來。

“困了?”那端的聲音很淡,聽不出情緒。

陸戾嗯了一聲,“今晚我和瑤瑤陪爺爺聽戲了,哥,我跟你說,這場戲聽得我困得不行。我就不愛什麽京劇,聽一場戲,我都覺得自己被掏空了,比做……”愛還累。

他輕咳一聲,意識到明瑤還在這兒,所以就沒再接着說下去。

對面傳來的男聲低低淡淡,“怎麽?”

“我困啊,哥,我都不明白老爺子為什麽非讓我跟瑤瑤一起陪他聽戲,你說他這麽喜歡瑤瑤,讓她一個人去就得了呗,為什麽還非得叫上我。”

電話那端,陸謹修白皙幹淨的修長手指輕輕撫弄着黑夜守宮的尾巴,不動聲色地掀了掀嘴角,嗓音有條不紊,“回去早點休息。”

“好的哥,我知道,你工作忙完也趕緊休息吧,別讓自己太累。”

一道單音節自他喉間溢出,聲線微沉,“開車認真些。”

陸戾應了聲好,目光平視前方,嗓音含笑,“嗯,我一定會把瑤瑤安全送回家的。”

明瑤:“……”嘉

她緋色的唇微抿,聽着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可是,如果真讓她挑明說哪裏不對,她也講不出。

明瑤輕咳一聲,淡淡道,“陸先生,我要挂了。”

“晚安,明小姐。”

電話那端傳來的聲音難得蓄了層溫潤之意。

明瑤攥緊指尖,心下陡然一顫。

動了動唇,“晚安,陸先生。”

說罷,她長指輕觸了下手機屏幕。

語音挂斷。

***

周六上午九點鐘,明瑤吃完由景弈帶過來的早餐後,手機突然響了。

她看了眼,是陸戾打來的電話。

昨晚他送她回來的時候,他們已經達成了共識。

——今天去酒店對戲。

對完戲後作為答謝,陸戾請她吃飯。

明瑤帶着打印出來的兩頁紙,按他發來的酒店地址赴約。

景弈在給她送完早餐後,接到一個緊急電話,明瑤就讓他先去忙了。

她自己開着那輛白色法拉利離開九號府邸。

抵達南川酒店時,明瑤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陸戾。

她停好車,從駕駛座上下來,朝陸戾的方向走過去。

兩人一起走進酒店。

從早上九點二十分到中午十二點三十五分,他們一直都在……對戲。

又過了幾分鐘,明瑤耐着性子,理了理耳邊長發,淡聲詢問:“這一遍的效果你滿意了嗎?”

陸戾眉梢輕挑,“我要說不滿意,你是不是會拿枕頭捂死我?”

明瑤瞥他一眼,直接将手上那兩頁紙往桌面上一拍,“你這就小瞧我了吧,違法犯罪的事我不幹。”

陸戾望着她,眼尾勾出一個笑,剛想開口說些什麽時就聽到她微涼的嗓音——

“我會先捂死你,然後再自殺。”

陸戾:“……”

他眉心輕蹙,“好了別說了,我帶你去吃飯。想吃什麽随便點,我請客。”

***

周六晚上七點鐘,明瑤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忽然聽見門外傳來的敲門聲。

她起身開門,而後便瞧見了站在門外的景弈。

明瑤上下打量他一眼,嗓音淡淡,“進來吧。”

她走到沙發旁,拎起茶幾上的冷水壺,給景羿倒了杯水遞過去。

男人眼神微動,接過她遞來的水,聲音溫和有禮,“謝謝大小姐。”

明瑤低低“嗯”了一聲,開門見山道:“你這個時間來我這兒,是有什麽事要跟我說嗎?”

景弈緊緊握住玻璃杯,面色猶疑,“大小姐……”

明瑤擡頭看向他,低淡的聲音裏挂着不具名的威嚴,“我不喜歡吞吞吐吐,有什麽話就直說。”

景弈彎下腰,将玻璃杯輕輕放在茶幾上,而後直起身道,“先生與裴夫人今天去領了結婚證,他們現在已經是合法夫妻了。”

聞言,明瑤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她眸光閃動,不過須臾,眼尾悄然泛紅。

原來所謂的海誓山盟終究敵不過時間。

她不懷疑父親對母親的愛,可那是以前了。

他現在又愛上了另一個女人。

往日他給過母親的溫存與愛意,同樣也會給那位葉阿姨。

可是,從一而終的愛情自古到今又有多少呢?

明瑤眼底泛起淡漠的譏诮。

在這個時代妄圖追求從一而終的人,才是傻子吧。

比如她。

她指尖掐着指腹,淡粉色的指節一點點泛白。

明瑤輕輕呼出一口氣,聲音淡得不像話,“嗯,我知道了。”

“大小姐,裴小少爺說,希望您可以盡快把他從黑名單中放出來。”

她艱難地扯了下唇,“還有別的事嗎?”

景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聲音比方才低了些,“先生說讓你明天晚上回家,一家人一起吃頓飯。”

她心髒驀地一顫,濃烈的酸脹感自心下向全身各處逐漸蔓延。

明瑤的手指越攥越緊,直至透明的指甲一點點嵌進肉裏,也未松開。

一家人?

好不好笑。

她冷嗤一聲,直截了當地說,“不回。”

景弈眼神微暗,“大小姐。”

明瑤想笑,然後就真的笑了出來,“他現在和葉阿姨還有裴嶼才是一家人,我算什麽?”

景弈低眸看着她那雙澄澈幹淨的眉眼,眉心微蹙,“大小姐,您別太難過,先生他一直都是愛您的。”

“這一點,就算他娶了裴夫人也不會改變。”

她眼尾的譏诮意味更濃烈了些。

愛不愛是用行為體現的,不對麽?

明瑤端起桌上的玻璃杯,緊緊握住,“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你就先走吧。”

景弈卻沒動。

他定定地站在那裏,并未有下一步動作,也沒再開口說話。

明瑤勾唇,将玻璃杯重重擱在桌上,水濺出來打濕了她的指尖。

她的嗓音分明纏着笑,但聽來卻沒有任何高興的意味,“還不走,非得讓我趕你才行嗎?”

景弈視線微垂,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淡有禮,“大小姐,您的手機響了。”

明瑤沒再多說,随手撈起擱在沙發上的手機,接起電話。

對面,初茗宜的聲音聽起來歡快且活潑,“瑤瑤,你這會兒幹嘛呢?”

她淡聲回,“在家,沒什麽事。”

初茗宜按着耳蝸處的藍牙耳機,道:“那你來清野酒吧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明瑤唇角微微抿起,這會兒才發覺她情緒有點不對,“你怎麽了?”

初茗宜擡手抹了下眼尾,嗓音微微顫抖,“我在這兒看到我前任了,他……他回國了。”

可是他卻連半點消息都未曾透露給她,反倒與那位老板娘相談甚歡。

“啊——”

明瑤深吸氣,剛想開口安慰,就聽到她的叫聲。

她眉心瞬間蹙起,“初初,你怎麽了?”

初茗宜擡手揉了揉眉骨,收回視線,晃着酒杯道,“姓陸的那個狗東西也來了。”

明瑤心下倏地一顫。

陸謹修麽?

那端的初茗宜活脫脫一位體育賽事的解說員,“清野這位老板娘眼睛可真夠尖的啊,陸狗一來她就迎上去了。”

“哎喲,這架勢讓我想起了肉包子和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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