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想要,我送你便是。◎

明瑤眉心微蹙, 淡淡道,“好好說話。”

初茗宜撇撇唇,視線落在半空中某一點上, 不以為然道, “本來就是嘛, 我又沒說錯。”

安靜兩秒, 她又問,“瑤瑤, 說了那麽多, 你到底來不來啊?”

明瑤:“等我一會兒, 我這就過去。”

她語氣溫淡,聽不出什麽波瀾起伏。

挂斷電話後, 明瑤讓景羿開車帶她去了清野酒吧。

抵達酒吧門口後, 景弈微微躬身,禮貌地開口, “大小姐,您離開酒吧之前給我打個電話, 我過來接您。”

明瑤實則沒什麽興致,淡淡看他一眼, 應了聲好。

誰料, 一進門她就瞧見了陸謹修。

以及那位老板娘,淩嫣。

她今天穿了一件大開大阖的酒紅色吊帶連衣裙,外面搭了件薄而透的白色小開衫。

漂亮又惹眼。

陸謹修就坐在她對面。

兩人正在交談。

酒吧內這會兒有些嘈雜, 她聽不清他們到底在說什麽,只看到那位老板娘在聽完他說的話之後, 眼角唇邊勾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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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瑤不露聲色地收回落在他們那處的視線, 攥了攥指尖。

而後轉身朝初茗宜的位置走去。

陸謹修恰在這時起身, 菲薄的唇扯了扯,笑意不達眼底,“淩總,失陪。”

淩嫣自然也注意到了明瑤。

她眼底的妒忌一閃而逝,而後對上他的視線,輕笑着開口:“你這是又要去找那位明小姐了嗎?”

陸謹修那雙淺灰色眼瞳裏勾出清泠泠的笑意,不置可否。

淩嫣是個聰明人,怎會不明白他現在的神情是什麽意思。

她自嘲式地彎了彎唇角,卻并未再開口。

***

初茗宜給明瑤點的紅茶被一男服務生端上來。

服務生走到她們桌邊,怔愣一瞬,而後将那杯紅茶小心翼翼地放到明瑤面前。

他眉眼微垂,看向她,低低喊道:“姐姐。”

明瑤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挪開,擡眸瞧他一眼,淡聲回應道,“謝謝。”

初茗宜來回瞧着他們,眼珠動了動。

姐姐?

這小孩兒果然是對瑤瑤一見鐘情再見傾心了吧?

裴嶼眼睫微顫,那雙清澈的狗狗眼微微閃爍,輕聲詢問,“姐姐,你最近還好嗎?”

明瑤長指摩挲着紅茶上飄的那根吸管,“挺好的。”

裴嶼深深吸氣,輕輕緩緩開口,“後天我開學,姐姐,你……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學校?”

初茗宜:“?”

他們兩個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怎麽覺得氣氛不大對。

明瑤對上他的視線,嗓音淡到極致,“家裏有司機,我就不跟着去添亂了。”

她這番話說得客氣,但有多客氣就有多疏離。

裴嶼那雙狗狗眼黯淡下來,小聲解釋着,“姐姐,不管你信不信,在這之前我真的不知道,我媽媽……”她有這個想法。

甚至付諸了行動。

說到這裏,裴嶼停住。

是他太疏忽了。

現在這種局面,是他先前根本沒有設想過的,也是他最不願意接受的。

他嘴上叫她姐姐,可是,他并沒有完全把她當姐姐。

他也想。

有朝一日能夠與她并肩,保護她。

裴嶼垂在身側的,拿着空托盤的那只手逐漸用力,在木質托盤上印出一道水跡。

明瑤指節敲了敲杯壁,眼睫輕顫,淡淡地道,“你的想法到底如何已經不重要了,木已成舟,這些話沒必要再講。”

她自認為語氣很理智,也沒有什麽要打擊他的意思。

她只是覺得自己需要些時間來接受這件事。

雖然她自己也不能确定這個期限到底會是多久。

但她現在清楚的是——

她目前還沒有辦法把他和葉阿姨當成自己的家人。

安靜片刻。

明瑤接着道:“你也不必再跟景弈說讓我把你從黑名單裏放出來了,有些事我需要自己想通。至于究竟需要多久,我沒辦法許諾給你。”

裴嶼低眸看着她,那雙狗狗眼裏蓄上層透明介質。

初茗宜擡眸瞧他一眼,竟生出了點兒于心不忍的感覺來。

瑤瑤和這小孩兒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啊。

裴嶼手指攥得緊緊的,指節表面青筋乍起,低聲道,“姐姐,初小姐,你們聽說了麽,這兩天西田山腳下正在辦廟會,可熱鬧了。”

初茗宜:“你說的是山腳下那兩道街麽?”

裴嶼點頭,應了聲是。

初茗宜下颌微擡,看向對面的閨蜜,伸出小指撓了撓她的手背。

西田山腳下離這兒不遠,步行也就僅需要五六分鐘。

明瑤瞪她一眼,唇角卻扯出笑意,“你幹什麽?”

初茗宜毫不在意她的眼神,撒嬌式地道,“就這樣,笑一個嘛。”

她說,“你笑起來那麽漂亮,就應該多笑笑。”

裴嶼站在一旁,垂眼暗暗觀察着她。

看見明瑤笑起來的模樣,嘴角也不自知地浮出淺淡弧度。

裴嶼繼續同她們解釋,“最近我們店裏這兩天也在做活動。”

初茗宜輕咳一聲問,“什麽活動?”

他指了指西南方向,道:“凡是在店裏消費滿1000元的客人都可以去那邊領一盞河燈。”

初茗宜朝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那邊果然有人在排隊領河燈。

她先前注意力都放在她前男友身上了,都沒注意到那邊。

初茗宜掀了掀嘴角,朝裴嶼眨眨眼,“消費滿2000元的可以領兩個嗎?”

未等裴嶼回答,一道低沉清冽的男聲便自後方傳來——

“初大小姐想要河燈,我送你便是。”

初茗宜聞聲擡眸,視線落在他身上。

不得不承認,雖然陸謹修是個白眼狼,做了許多她一個外人都看不慣的事,但他這個身材與樣貌,還真是沒得挑。

可那又怎樣?

她初茗宜絕對不是以貌取人的那類人。

她将面前杯子裏的酒端起來一飲而盡,而後淡淡道,“好啊,那你就給我們弄兩盞河燈過來吧,我和瑤瑤一人一盞。”

初茗宜話音甫一落下,桌上便多出兩盞河燈。

——變魔術似的。

明瑤視線微垂,低頭瞧了眼桌上那兩盞精致的小玩意兒。

原來他一開始就把這東西拿在手上了,只不過剛才他的手背在身後。

所以她才并未注意到他手裏有東西而已。

裴嶼立在原地,動了動唇,剛想說些什麽時,卻被另一位服務生叫走。

離開之前,他望向明瑤,那雙狗狗眼裏滿含期待,俯下身,低聲詢問道:“姐姐,你能不能不要讨厭我?”

陸謹修斜乜他一眼,眸底晦暗不明。

明瑤深吸口氣,漸漸收緊手指。

她淡淡瞧他一眼,唇角微動,卻什麽話都沒說出口。

沒等到回答,裴嶼一臉失落地離開。

陸謹修餘光瞥了眼他的身影,那雙原本不含情緒的淺灰色眼瞳裏浮現幽冷意味。

他微微俯身,不動聲色地扯了下唇,低聲開口,“兩位小姐要不要與我一起放河燈?”

明瑤側眸,上下打量他一眼,唇齒翕動,“放河燈之前不是應該先寫願望嗎,陸先生有沒有紙筆可以讓我們用一下?”

初茗宜眼眸微擡,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那個男人身上。

他可以和那位老板娘侃侃而談,相談甚歡;那她怎麽就不能跟別人一起放河燈了呢?

更何況,還有瑤瑤在。

想到這裏,初茗宜便沒再說什麽拒絕的話。

她眉心微微蹙着,捏着酒杯,越想越覺得氣憤。

談戀愛的時候濃情蜜意,如膠似漆,哪怕分開一天都覺得無比難受;可現在呢?

現在他的身邊有了另一個女人,他在和她甜蜜。

明瑤接過陸謹修遞來的紙筆,淡淡扯唇,“謝謝陸先生。”

陸謹修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點點黯淡下去,嗓音清隽淡漠,“不必客氣。”

明瑤不喜歡直接在桌子上寫字。

她在那沓便簽紙上寫下願望,而後将最上面那張便簽紙撕下。

明瑤把那張便簽紙對折了三四下,把紙筆遞給對面的初茗宜。

她低垂着眉眼,長指捏着折好的便簽紙,将其放進河燈裏。

明瑤擡眸望向陸謹修,清清甜甜的嗓音暗含軟糯意味,“陸先生不是說要與我們一起放河燈麽,那你的河燈呢?”

怎麽只準備了兩個啊。

下一瞬——

淩嫣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又嬌又媚,“陸先生的河燈在這裏。”

她擡手,将手裏的東西示意給她們看。

看清那盞河燈的模樣後,明瑤眉心微微蹙起。

這位淩總,果然是喜歡他啊。

她給他準備的河燈都比他拿來的這兩盞好看。

上頭挂着蜜合色的流蘇穗子,連圖案也比她和初初的要精致。

明瑤眼皮微擡,淡淡瞧了他們一眼,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瞳裏壓下層層陰霾。

如果他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區別對待,那麽是不是說明,他對她也有……

濃烈的酸澀感自心髒傳來,難以抑制,明瑤擡手按了按太陽穴。

她視線一掃,看見對面的初初也已經把便簽紙疊好。

明瑤直接起身,攥住初初的手腕。

她看向陸謹修身後的那位老板娘,緋色的唇扯出淺淡笑意,開口問:“淩總,消費滿2000元可以送兩盞河燈給我們嗎?”

淩嫣掀唇,輕笑一聲道:“當然可以,陸總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初茗宜冷冷瞧着她,并未開口。

她心裏極不舒服,但也沒打算同她撕破臉。

畢竟,一個巴掌拍不響,她也不好全怪淩嫣。

明瑤唇角微抿,淡淡瞧她一眼,道:“方才陸先生說,想與我和我閨蜜一起去放河燈,這句話淩總你應該也聽見了吧?”

“那麽,不知你剛才那句‘他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在這件事上适不适用。”

淩嫣看着她,眼底的詫異一閃即逝。

同處一個圈子,要說她沒聽說過明瑤那顯然是假的。

只不過,她與她先前根本沒有什麽交集,所以也并不清楚這位明小姐的脾氣秉性。

淩嫣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把話說得那麽直接。

陸謹修掀了掀眼皮,唇角噙着寡淡笑意。

他接過淩嫣手中的河燈,淡淡道了聲謝。

明瑤拉着初茗宜往前走出幾步,離開酒桌旁。

她攥了攥指尖,做了個“請”的手勢,“陸先生,先坐下寫你的願望吧。”

陸謹修低低應了一聲,在她方才坐過的位置上坐下。

他從便簽的背面撕下一張紙,龍飛鳳舞地寫下幾個字。

明瑤深吸氣。

字如其人。

即便是她看不見,也清楚他的字究竟有多好看。

她輕聲問:“寫完了?”

他喉骨深處溢出一個清冽的單音節。

長指将便簽紙折疊好,放進河燈裏。

明瑤勉強扯出一個笑,提着河燈,挽着初茗宜就要去前臺結賬時。

一道清隽動聽的男聲自她身側傳來——

“我已經買過單了。”

他的嗓音溫淡、深靜,無波無瀾。

初茗宜唇角微動,剛想說些什麽反駁的話,但在看到時清和的一瞬間,又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反正這也是陸狗的常規操作,沒什麽可說的。

比起這個,她更好奇別的事情。

初茗宜性子直接,怎麽想的就怎麽問了,“陸先生,你和那位老板娘是什麽關系?她給你的河燈怎麽比你給我們的漂亮那麽多,這不是明顯的區別對待麽。”

明瑤腳下動作一頓,挽着她的那只手下移,輕輕捏了下她的指尖,示意她不要再說。

然而初茗宜卻像沒有感知到她的暗示似的,變本加厲道,“你居然還理所當然地接受了,陸先生,你究竟知不知道接受女人的禮物意味着什麽啊?”

陸謹修那雙淺灰色的眼睛裏蓄着寡淡笑意,語調有條不紊,“陸某不知,不如請初大小姐點撥一二。”

初茗宜正是一肚子氣兒沒處撒的時候,冷哼一聲,“我看你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明瑤眼眸微擡,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說不清是氣更多還是惱更甚,“行了,都別說了,這河燈還放不放了?”

陸謹修低低笑開,将手裏的河燈遞給她,“我們換一下?”

明瑤輕嗤一聲,淡笑着開口,“淩小姐現在人不在這裏,你就沒必要再跟我們做戲了吧?”

她明明在笑,出口的聲音卻是微涼,“還是說,陸先生你覺得我這個擋箭牌很好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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