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離別
“我真的不喜歡他了。”
沈青栀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勇氣，才将這句話從口中說出來，反正當晚回到家，她大哭了一場，一雙澄澈的雙眼被霧氣籠罩，眼尾的紅暈像是被人狠狠的欺負過。
哭過，沈青栀将自己蜷縮在被子裏，抱着顧辭曾經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悶悶不樂。
那禮物是一條醜醜的圍巾。
到底有多醜呢，深灰色，很多地方都還咋呼着毛線頭，戴在脖子上看起來并不像是用來取暖的，倒像是在扮演乞丐。
盡管如此，這條圍巾沈青栀一直沒舍得扔，反而帶着它輾轉了每一年的苦夏與寒冬，獨自在昏暗的角落治愈着自己遍布傷痕的內心……但她始終忘不了那個少年曾經的模樣。
那是他們陷入長久暧昧期以後，迎來的第一個生日。
于是顧辭精心準備了許久，終于在沈青栀生日那天把這條圍巾拿到了她的眼前。
看着顧辭羞于出手卻又帶着些許霸道的神色，沈青栀禁不住笑了出來。
笑過，她清了清嗓子，明知故問：“送給我的？”
那個時候的顧辭比現在還不願意說話，言簡意赅的“嗯”了一聲便沒有了下文。
早就習慣這種情況的沈青栀，十分熟練的給自己搭起了話臺子。
她問：“你親手織的？”
可能是圍巾醜的讓人眼睛疼，所以顧辭幹脆連聲都不吭了。他直接上手，把圍巾圍在了沈青栀的脖子上。
圍好，顧辭繃着一張臉，理了理圍巾，試圖把那些支棱出來的線頭拍回去，最終無事于補。
只能問道：“暖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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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辭轉移話題的意圖實在太明顯了，而那些支棱出來的毛線頭讓沈青栀癢的不行，她實在忍不住了，又一次笑了起來。
然後，她的餘光就看見顧辭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凍上了，略微散發出來一些生無可戀的氣息。
而沈青栀的笑聲非但沒有收斂，反而笑的更厲害了。
她笑彎了腰，順勢抱着膝蓋蹲在了操場上。
而顧辭在原地杵了一會兒，最終也蹲了下去，木着臉說：“我要生氣了，不許笑了。”
哪有人生氣還帶預告的。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沈青栀的語氣毫無誠意，她擦了擦眼角看向顧辭。
對方一言不發，沈青栀只好主動打破沉默。
她往前探了探身子，離顧辭更近了，然後摸了摸圍巾，歪着頭說：“禮物我很喜歡，謝謝你啦。”
不知道顧辭在想些什麽，靜了一會，他猶豫的開了口：“等我技術好些了，再給你補一條好看的。”頓了一下，他補充道：“這條實在太醜了。”
官方吐糟最為致命。
沈青栀好不容易剎住的笑意，差點因為顧辭這一句話再度破防。
她簡直想象不出來顧辭織圍巾的樣子！
但為了顧辭的自尊心着想，沈青栀努力憋住，并且制止了顧辭的想法。
沈青栀說：“這個已經很好了，如果再多一條，它就不是唯一、也不是特別的了。”
“為什麽特別？”顧辭問。
沈青栀眨了一下眼睛：“因為你呀。”
那應該是沈青栀說過的最明目張膽的一句話。
而顧辭聽見以後明顯怔愣了一下，他的耳尖悄然紅了起來，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因為……害羞。
總之，少年人的性子是最難琢磨的。
不過顧辭口中話倒是沒有性格那般難以琢磨，他抿了一下唇，凝視着沈青栀說：“你要一直喜歡它，讓它做永遠的唯一。”
那個少年眸光深邃，燦若長夜星塵，一不小心就會叫人陷落其中，難以自拔。
也正是在那一刻，沈青栀清晰的意識到——她喜歡顧辭，非常喜歡。
他的一言一行，都會牽動的她的心跳。
但是再濃烈的喜歡也抵不過現實。
後來，她一直都在掙紮——自己到底要不要和顧辭表明心意。
思來想去，沈青栀覺得自己現在還沒有資格說“喜歡”，于是她在收到禮物的幾天後和顧辭立了一個約定。
她說：“顧辭，我們一起考京大吧。”
京大是幾大頂流學府之一，以他們當時的成績來看，是很有希望的。
顧辭沒有猶豫：“好。那你想學什麽專業。”
沈青栀思索了一會：“法學吧。”
顧辭想也沒想：“那我陪你一起。”
不可置否，沈青栀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愣了一下，轉而道：“你這決定的也太随意了，要選自己喜歡的專業呀。”
顧辭抿了一下唇：“到時候再說吧。”
話音落下，他便把頭悶進了書裏，顯然不太願意繼續聊關于選專業的話題。
見狀，沈青栀也沒在多勸，只是說了一句“那我們以後就專心複習吧，不要再因為其他的事分心了”便轉了回去。
沈青栀話中的暗示挺明顯的……除了學習，她現在什麽都不願意想，包括無數青春期少男少女都在做的“早戀”一事。
顧辭會意了她的意思，于是就一直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從來不做逾越紅線的事。
他就像耀眼的星矢，永遠守護着自己的雅典娜。
最後，哪怕彼此都能感受到那份溢于言表的喜歡，卻也沒有捅破那最後一層形同虛設的同學關系。
因為，他們都在等待着高考結束的那個暑假。
但提出約定的人……失約了。
星矢墜落，前路迷茫。
至于為何會失約，因為沈青栀忽然明白，無論什麽時候她都沒有資格站在顧辭身邊。
她的骨血裏寫滿了不堪。
她必須疏遠顧辭。
從調換座位，到刻意躲避。
總之每個人都能看出來，沈青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而為之的。
而莫名遭受了這些，顧辭終于忍不住了，晚自習結束，他将沈青栀堵在了空蕩無人的班裏。
仰頭看着眼前的少年，沈青栀咬了咬唇：“麻煩讓一下。”
顧辭自然不可能按照沈青栀說的做，他反手将教室的門給鎖上了，用自己的身子徹底堵死了沈青栀所有的退路。
沈青栀推了推顧辭的胸口，重複道：“麻煩讓一下。”
“沈青栀，”顧辭沒有讓，反而順勢抓住了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問：“為什麽躲我？”
沈青栀啞口無言，她不知道該怎麽去和顧辭解釋自己身上的發生的事，只能沉默着。
“別這樣，”顧辭将她的手拉緊，按在了木質的門板上，低聲說：“求你。”
他看着她，緩緩傾身，吻住了她的唇瓣。
這是他第一次做逾越的事，出格而又過分。
而沈青栀也意外的沒有掙紮，只是無聲的哭了，淚水順着臉頰躺進了他們的齒縫，充滿了鹹澀的味道。
顧辭驟然回神。
他松開了沈青栀，看着那被他攥紅了的手腕，一時間有些慌亂。
“對不起。”他垂眸說。
沈青栀泯了一下唇沒有說話。
“咔噠”一聲，她擰開了身後的門鎖，一步一步踏了出去，遠離了顧辭的視線。
再後來，沈青栀就轉學了，最後一次見顧辭，是她拿着蓋好了章的轉學申請從教務處的樓裏出來的時候。
那個少年身着單衣，站在朔風寒風中質問着她：“為什麽？”
沈青栀無話可說，只是像那晚的顧辭一樣，說了一句“對不起”便再無下文了。
她記得那一年的冬天比任何時候來的都早，才十一月初，天地就下了一場徹夜未休的大雪。
冰冷刺骨。
盡管這件事已經過去多年了，但沈青栀依舊忘不了顧辭當時的表情和語氣……怒不可遏卻又無可奈何。
可那又如何，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她都沒有資格光明正大的站在顧辭身邊。
她是私生女……生于見不得天光的陰暗世界，骨血裏流淌的盡是污濁。
那個站在陽光下的少年，他值得更好的，他也應該永遠站在陽光之下，無須陪她趟這泥濘。
她希望她喜歡的人，可以永遠向陽而生，滿身清明。
作者有話要說：
顧遲：四舍五入，你要永遠喜歡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