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春天

面對沈桐穎的威脅,沈青栀像被人扒去了身上披着的遮羞布,無地自容。

“這事我幫不了你。”沈青栀的聲音有些顫抖,帶着些許的壓抑,“終于舍得張開你那金貴的嘴了。“沈桐穎玩弄起自己顏色眼裏的指甲:“這事到底是幫不了,還是不想幫,你自己心知肚明。”

沈青栀為自己争取着:“我一個員工怎麽可能違背公司的決定,這事我确實幫不了你。”

自打沈桐穎收到取消合作的通知時,整個人都懵了,她思來想去,唯一能走通的路只有沈青栀了。

“我看你是不想幫吧。”沈桐穎淡聲說:“堂堂副總監連給領導提建議都做不到,當的夠窩囊的。”

沈青栀的手攥着自己的衣服:“我上面還有總監,我總不能直接越過他去找經理吧。”

“越過又怎麽了,”沈桐穎玩味的笑着:“反正顧辭喜歡你,就算你越過他直接去找經理,他也不會怪你的吧。要是生氣怪你的話,那就讓他睡一次喽,男人嗎,哄哄就沒事了,想要的也無非就那點東西罷了。”

一直垂着頭的沈青栀,擡頭看向了沈桐穎,她幾乎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反駁道:“他從來都不是那樣的人!”

沈桐穎不屑的撇了撇嘴角:“他是什麽樣的人和我沒有關系,我現在只想要一個答案,促成合作的事你到底幫不幫。”

沈青栀別開了頭:“我說過了,這是我幫不了,經理的決定不是我能左右的。”

“怎麽就不能了,”沈桐穎臉上的玩味盡數退去,伸手握住了自己面前的被子:“我打聽過了,談黎洲好色,以你的姿色給他吹吹枕邊風有什麽困難的,況且這種事有了前車之鑒,你做起來應該得心應手才對。”沈桐穎頓了一下:“沈青栀,這個問題到底應該怎麽回答,你可想清楚了。”

聽着她的話,沈青栀的胃裏止不住的惡心,她咬着牙:“無論思考多久,這事我都答應不了你,哪怕你用曝光事威脅我,我也幫不了你。”

與曝光相比,這種事更加讓沈青栀無法接受,反正都沒有好路,那就破罐子破摔,在沈桐穎曝光之前,她從顧辭眼前消失就好了。

再也不出現。

沈青栀不願意再和沈桐穎交流下去,起身欲走,最後撂下一句:“沈桐穎,你真的不覺得,你剛剛說的話很惡心嗎?”

聽見惡心這兩個字,沈桐穎的臉上瞬間劃過了猙獰,她的腦海不斷浮現那個瘋女人,也就是她的親生母親對她做的一切。

Advertisement

沈桐穎懂事以來,她就知道自己父母的感情一直不睦,甚至她出生那天,身為父親的沈建成都沒有出現,讓她的母親自己在單子上簽了字。

自那以後,沈桐穎的母親就受到了嚴重的刺激,後來又得了産後抑郁症,無數次想要帶着沈桐穎一起去死。

直到某一天,沈桐穎的母親意外發現沈建成在外面有了其他人,而她生沈桐穎那天,沈建成就是在外面鬼混。

自此沈桐穎的母親受到的刺激更深了,從抑郁症患者變成了精神病患者,她總是指着沈桐穎罵同一句話。

“我為什麽會生下你這麽個惡心的東西!”

這句話沈桐穎從有記憶起就開始聽,一直聽到了那個瘋女人自殺。

可就算沈桐穎的母親不在了,但長久以來的折磨早就讓沈桐穎變的和她的母親一樣偏執,她無數次發誓,一定要讓沈青栀母女付出代價,她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償還給她們。

所以她一直以來都借着沈青栀母女倆對她愧疚,對她們進行着最殘忍的折磨。

當然,沈桐穎母親長久以來的重複,也讓她對“惡心”兩個字變的異常敏感。

沈桐穎的身子狠狠的發着抖,手一擡,整杯水盡數潑在了沈青栀臉上,咬牙切齒:“要說惡心,誰能比你這個私生女惡心!誰又能比你媽那個第三者更惡心!”

沈桐穎的聲音不算小,周圍用餐的人聽了個一清二楚,無數惡意的目光投向了沈青栀,像是再對她進行某種正義的審判。

沈青栀的臉色一點點變白,最後毫無血色……

聽見沈桐穎這話,不僅沈青栀的臉色變了,就連姜媚和顧辭的臉色也變了。

姜媚的身子搖晃的厲害,若非顧辭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姜媚怕是要站不穩了。

看着這樣的沈青栀和姜媚,顧辭大概猜到了一些什麽,但他願意相信姜媚不是那種會插足別人婚姻的女人。

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她怎麽會将沈青栀教育的那麽好,懂事、乖巧又優秀。

顧辭扶着姜媚坐下,簡單安慰道:“姜老師,我相信您不會做那種事的。”

很多時候,人們并不願意傾聽背後的真相,他們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東西。

在無數人眼中,無論她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她的的确确成為了別人婚姻的第三者,是理應被唾罵的存在。

不過對于姜媚而言,這些過往雖然不堪回首,但并不會改變她對生活的态度。

她始終相信,無論過去有多糟糕,只要努力向前,再苦的日子也會苦盡甘來的。

可她到底忽略了流言蜚語的力量,小看了“人言可畏”四個字,看客的眼中充滿了戲谑,他們随心所欲的發表着自己的看法,憑借主觀臆斷随意揣測着,用言語惡意重傷着最無辜的人。

沈青栀本應是最值得疼愛與憐惜的那個人,可因為她這個不堪的母親受盡牽連,承受着所有不該承受的一切。

姜媚止不住的紅了眼睛,她撐着桌子站起來,想要帶沈青栀離開這裏。

她不應該遭受這些的。

但姜媚還沒站起來,就被顧辭按了回去。

男人眼神堅定:“我去。”

話音落下,顧辭便朝着沈青栀的方向走了過去,他的腳下沒有絲毫的猶豫,甚至還有些着急。

這杯水給沈青栀潑懵了,再加上周圍無窮無盡的聲音,她愣了好久都沒回神。

直到一件衣服披在了沈青栀的頭上,遮住了她所有的狼狽與不堪,她才勉強将思緒拉了回來。

她下意識抓緊了衣服,擡頭去看是哪個慈悲的大善人願意在這樣的境遇中拉她一把,最終……卻對上了顧辭的眸光。

那裏藏着她從未見到過的憐惜與疼愛。

轉瞬之間,沈青栀心底的慶幸變成了跑,她小心翼翼隐藏了這麽多年的秘密,竟然在旦夕之間就成了人盡皆知的醜聞,其中還包括顧辭。

她感覺自己就像被扒光了囚犯,正在遭受最殘忍的極刑。

盡管沈青栀想跑,但顧辭根本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他手一拉便将沈青栀扯進了懷裏,緊緊的禁锢了起來。

在顧辭懷裏,沈青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而他的話讓她渾身顫抖,是止不住的啜泣。

他說:“人活着,最重要的不是出身,而是活得像不像一個人。”

說着,顧辭拿起桌子上擺放的一整壺檸檬水,仗着自己有絕對的身高優勢,直接把整壺檸檬水從沈桐穎的頭上淋了下去。

嫩黃色的檸檬片挂在她的頭上,沒有人比她更加狼狽了。

淋完,顧辭把壺輕輕的放在了桌子上,冷眼看着沈桐穎:“很顯然,你已經活得像禽獸了,好好清醒清醒吧。”

話音落下,顧辭微微松開了沈青栀一些,帶着她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路過姜媚,顧辭停下腳步,想要帶上她一起,将她和沈青栀一起送回家。

但姜媚搖了搖頭:“我叫老劉來接我,你帶青栀去散散心吧。”

姜媚看得出來,顧辭有很多話想要和沈青栀說,可若是帶上她一起,這話怕是說不成了。

看着顧辭剛剛的表現,于情于理,她沒有阻礙的理由。

或許,她還要祝福自己的女兒,用十年青春換來了一個真正懂得珍惜的人,倒也不算虧。

但姜媚不知道的是,他們十年三千多個日夜後的再遇,并不單單是緣分,而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重逢。

自打父母離世,顧辭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變成一個長情的人,甚至很長一段時間他都以為自己應該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好像失去了笑的本能,連情緒的波動也沒有了,整個世界波瀾不驚。

直到他第一次遇見沈青栀,再到十歲那年第一次和沈青栀分別,顧辭發現,他其實是一個相當長情的人。

他甚至可以喜歡一個人好久好久,直到心跳停止的那一瞬。

低頭看了一眼懷裏瑟縮起來的姑娘,顧辭拉了拉西裝,将她保護的更嚴密了一些,然後按照姜媚說的,帶她徹底離開這裏。

坐上車,沈青栀一言不發,顧辭替她系好安全帶,将車開到了清源市最僻靜的郊外,然後使勁渾身解數終于将她從車裏哄了出來。

顧辭沒有牽着她,而是給了沈青栀足夠的自由,讓她自己郊外的小路上走,他就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後。

看着遍地盛開的鮮花,顧辭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春天竟然已經來了這麽久了。

擡頭看向沈青栀逐漸放松下來的背影,顧辭略微柔和了眉眼。

誰曾想。

不經意的一瞥,他從此經年妄想。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