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天真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陽光明媚，雲淡風輕。我坐在囚車上，開心不已，盡管這幸福來得如此遲，如此辛酸。

霍利駕着一輛黑色馬車遙遙地跟在隊伍後面，可仍被我發現了。霍利沖我點點頭，又用衣袖偷偷拭淚。

沿路上的信國子民，都用好奇的眼神看着我、議論着我。遠處傳來一陣陣悠揚的歌聲，不知是否在為我送行，原來死亡也可帶給人愉悅。

突然，人群中一雙美麗而哀傷的眼睛讓我不由自主抓緊欄杆，是雲錦，而站在她身後扶住她肩膀的人，正是一身平民裝扮的海藍。

海藍的臉色蒼白、眼神複雜，可再無對我的恨意，如果一切可以重來，我們也會成為像洛和寒星那樣的生死之交吧。洛到底兌現了對我的承諾，放過了海藍。

我感到從所未有的輕松，無力地向後靠在囚車上，用放肆而貪婪的目光注視着雲開的背影，雖然剩下的時間不多，卻是完全屬于自己的了，再沒必要回避和僞裝。

終于到了高峻危險的格朗崖，諾說過，格朗崖就是由格朗剔除血肉後的骨骼變成，替格朗繼續守護着草原和草原上的一切生靈。

行刑的兵士盯着我解脫的笑容呆住了半刻，但還是馬上将我押上最後一段路。

雲開站在隊伍的最後，用自己的方式與我告別。他将一朵碩大的紅榴花插在胸前的盔甲上，到底給了我終極的答案。

到盡頭時，兵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開我的鎖鏈，随後單膝着地，右手置于左胸，“冰月公主，一路平安！”

我微微點頭，緩緩走到崖邊，數十丈下面便是洶湧湍急的黑格河，不知它會将我帶到何方，遠處草原上的紅榴花盛開得如此美麗，讓人不得不留戀如此勝景、留戀生命的偉大和卑微。

我用手捂住胸口祈禱，因為胸前藏着諾為我保留多年的頭巾，頭巾裏包着洛送我的白玉镯。如有非常恨，必有非常愛，我會忘記一切仇恨，帶着你們對我的愛，一同歸于沉寂！

我張開雙臂，從崖邊縱身一躍，開始時下降速度非常快，突然感到後背火燒一樣的疼痛，整個人在半空處停了下來。

我向旁邊一看，白色的羽翼自然而然地舒展着，維持着身體的平衡。

原來我和寒星一樣都是叔父的孩子，那麽父皇當日所為，一切都可解釋，而我們到最後也不知叔父是否知情，可叔父卻成功地利用自己的一雙兒女，給了信王最大的報複。

雲開立于馬上，望着我的身影，眼中充滿欣慰，他手下的兵士見此，有的已舉起了弓箭，最終卻未發一箭。

可是就在我準備遙望心中最牽挂和最對不起的人最後一眼時，一支羽箭突然穿透空氣，直直地射向我。

雲開見此，策馬狂奔而來，可哪裏趕得上這一箭的速度。

遠處，洛拉着弓，眼中充滿決絕，口中喃喃自語：“對不起，冰月，我不會給你自由，讓你再次無情離開我。”

羽箭直接射入玉镯，洞穿了我的胸口。我失去了平衡，在空中接連打了幾個轉，身後的羽翼逐漸消失。

已趕到崖邊的雲開見此，臉色慘白，一口鮮血将胸前的紅榴花染得更加鮮豔妖嬈，一頭栽下馬。

我露出最後的笑顏，試圖安慰今生最愛的情人，可重新下降的速度太快，直到最後墜入奔騰不息

的黑格河，留下一朵微小的浪花，轉瞬被吞噬。

信國天盛元年，護國公雲開以一百兵士起兵反王，歷經十年之亂。

天盛十一年，王欲借格朗大會與雲開和談，未料會上突降鶴雪女子一名，以羽箭襲王。

王毫無躲避之意，直中兩箭，卻執意活捉此女子，雲開同追其至黑格河邊，再無蹤跡。

王聞後，神色大變，吐血數口。雙方因此停戰。

最終，雲開與王劃黑格河而治，占據海東海西兩部，定都于天空之城，建立星月王朝，五年後崩，傳位于獨女雲錦公主。信史稱之為天空之亂。

(全書完)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十章：終于結束了，感謝讀者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