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不是說說，也不會後悔。”他語氣平緩的道，“我知道我的選擇會讓我失去很多東西。有我知道的，比如平靜安逸的富家少爺的生活，比如母親和姐姐對我的期望，或許還有一些我沒有想到的東西吧。”
“未來的日子裏，我或許會殺人，但是我能保護你。保護你，就是現在的我最大的願望。我并不能保證我未來會不會後悔，會不會覺得代價太大，但是，我現在想抓住的，就是你。在這一刻，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甚至是經過了痛苦掙紮的，但是我還是放不下你。”
“法萊爾，我這一刻，抓住了你，我才覺得是真實的。”
一席話，再次讓書房陷入了沉默。
法萊爾捂住雙眼，心裏升起一種莫名的感動，眼眶又酸又漲的。
放下手，他終究是沒有露出什麽表情來，只是道：“你先在這裏住一晚，再好好的考慮一下。”
“具俊表，我……”真的不值得。他想着，卻沒有說出來。
因為少年的雙眸瞬間燦爛如星辰一般，眉宇間的郁氣也消退不少。
現在，他說不出後面打擊的話來。
具俊表知道這已經是法萊爾最大的讓步，他能夠住在這裏，明天還會繼續的勸他走。不過沒關系，明天他還有其他的辦法麽，總會留下來的。
法萊爾叫來了管家帶着具俊表去客房，一下飛機就去找闵瑞賢幫忙直接來見法萊爾，他還沒有怎麽休息過，現在硬撐着才沒有倒下。
法萊爾一松口，他到了房間裏差點在浴室裏睡着。托老管家的福，爬起來去床上繼續睡。
書房裏，傭人周媽給法萊爾端來了暖胃的粥。
“少爺啊，您吩咐的我都做好了，他并沒有察覺房間裏的香料有什麽問題。”周媽将粥端到法萊爾的面前，布滿了皺紋的臉上滿是對法萊爾的慈愛。
法萊爾笑了一下，一如具俊表記憶中的模樣：“謝謝奶娘。”
周媽是法萊爾的奶媽，是中國鄉下的女人，在法萊爾出生的時候法萊爾母親的娘家送來的。周媽的母親原本是沈家的下人，新中國後從下人變成了農民。有沈家照應着，周媽一家人在鄉下給沈家守着祖宅，生活也算不錯。周媽幾乎是圍着沈懷玉長大的，心裏把沈懷玉當妹妹一般的看待。當初聽說沈懷玉的孩子沒奶喝，自個兒就去沈家，讓沈家把她送過來照顧孩子。海因裏希家族原本不接受孩子喝不是母乳的人奶，但是沈家當時也是為了孩子的安危考慮，堅持要周媽留下來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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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沈家也是有幾分能力的，海因裏希家族接受了周媽，讓法萊爾喝人奶。也是周媽和法萊爾有緣，她喜歡這孩子喜歡得不得了，把他當親生的孩子看待，照顧得無微不至。
但可惜的是，沈懷玉和雷蒙德鬧翻了以後，強制将周媽送走，法萊爾沒了人那樣貼心的照顧他，幾歲了還不會說話。
後來雷蒙德重視法萊爾，沈懷玉和孩子又沒有親近的法子，只能又将中國鄉下的周媽請回來。周媽的人生幾經轉輾，丈夫死了，唯一的兒子去了，就把法萊爾當成了命根子，眼珠子，心尖子的守着。
法萊爾也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周媽，甚至是和沈懷玉一樣的分量。他有時候因為家族地位的原因會有點不待見沈懷玉，但總是會耐心的聽這個唠唠叨叨的老太太說話的。
她什麽都不懂，只一心一意的照顧法萊爾。
可以說，法萊爾對周媽放下了所有的心防。
具俊表走後，法萊爾就讓周媽在具俊表房間點燃了香料，淡淡的香味裏是讓人昏睡的藥物。具俊表不懂這些，理所當然的着了道。
周媽嘆口氣，道：“少爺，那少年也是真心的為你着想的，你為什麽就不讓他留下來呢？”
多一個人關心法萊爾，多一個人照顧法萊爾，這是周媽樂于見到的。
法萊爾小時候太過孤僻，少年時期又太偏激，周媽生怕他有點什麽不好。她和沈懷玉的年齡差不了多少，但是生活的重重苦難已經磨去了她所有的菱角和活力，她已然蒼老。如今她唯一在乎的就是她孤獨的少爺法萊爾，她年紀大，身體不好，生怕她一去了就沒人再關心他。如今來了一個真心為她的少爺着想的少年，她希望他能留下來。
“奶娘，就是因為他是真心，所以我不想他受到傷害。”他道，“奶娘，我本來也要把你送回中國的，去鄉下過平和的日子。”
“老婆子怎麽可能離開少爺！老婆子說什麽也不走，就是走了我爬着也會回來。”說着周媽的眼眶就紅了，老淚縱橫，“那些殺千刀的喲，少爺怎麽也是他們親兄弟，下手也這麽狠。老爺和夫人瞎了眼了麽，竟然也不懲罰他們。”
“好了好了，奶娘我沒事兒呢，您別哭，哭了可就不好看了。您一哭起來，我可心疼了。”
哄老人就和哄小孩一樣，要有耐心，要順着他。
周媽一聽，立即就不哭了，拿拍擦幹了眼淚，道：“少爺要将那少年怎麽辦？”
法萊爾嘆口氣，勉強笑了笑，“我會讓管家送他回去。”
在昏睡中回到韓國去，永遠都不要介入到危險中來了。
他應該有更好的生活。
周媽仍舊不死心：“真的不能留下來？”
“真的不能。”
對于周媽他無奈，老太太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他沒轍，但是具俊表，真的不應該将一生都陪在他的身上。
他還有回頭的餘地，他還有更好更廣大的路要走。
周媽收拾了粥碗出去了。
法萊爾通知管家明天一早就将具俊表送走。他吸入的香味會讓他在飛機上醒來，他總不可能讓飛機掉頭吧。回了韓國，具俊表的母親和姐姐會看着他，不會讓他再沖動的跑出來。
具俊表與他之間的一切，都可以結束了。
寂靜的深夜，當別墅裏第一聲槍聲響起時，觸動的警報瞬間喚醒了這座華麗而堅固的宅院。
法萊爾掀開被子走出房間，另一邊已經穿戴整齊的管家為法萊爾披上厚厚的睡袍。他的衣着一絲不茍，法萊爾絲毫不懷疑管家今晚根本沒有睡。
“情況怎麽樣？”
“已經安排了人去劫殺。”
法萊爾碧色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冷意，“不留活口。”
他絲毫不關心殺手是誰派來的，不論是被他逼到了極限的哥哥還是沒有耐心的姐姐，反正最後都是要死的，誰關心到底是誰現在要他死。
“守好周媽……和具俊表的房間。”他轉身走向客廳，在樓梯口的時候就可以聽見宅子裏外密集的槍聲，依稀可以聞見空氣中飄散的血腥味。
“是。”
他從容的走下樓梯，豁然洞開的大門處，法萊爾的手下們拖着屍體或者是半死不活的殺死走着。紅色的血在地毯上留下鮮豔的痕跡。
槍聲停，法萊爾剛好踏下最後一階臺階，看着殺手們的眼神漠然。
已經習慣了生死無常的亡命之徒看慣了這樣的眼神，他們雖然麻木了，但是本能的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殺死目标。
槍無聲無息的對準了法萊爾的心口，血紅的手指平穩的扣住了扳機。
少年的嘴角挑起了玩味的微笑。
“嘭——”
鮮血迸濺。
少年滿意的笑起來，回頭的一瞬間臉色遽變。
執槍者，具俊表。
已經算是青年的具俊表站在樓梯上，蒼白的手牢牢的握住了槍柄，抿着嘴唇，專注的看着法萊爾僵硬的笑臉。半響，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你看，就算你送我回去，我也回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