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具俊表在書房裏見到了法萊爾。
坐在書桌後面的那個人,依然是金發碧眼,依然漂亮得像教堂裏壁畫上的天使,但是,卻遠離了記憶裏那個少年的感覺了。
沉穩,淡漠,深不可測。
那一瞬間,具俊表甚至覺得自己來錯了地方。
但是,那就是法萊爾。
那麽,是什麽會讓一個人在短短的時間內模樣大變?具俊表瞬間掐斷了發散的思維,那個原因他不願想,甚至是不敢想。
“坐。”法萊爾道,看着具俊表落座在對面的沙發上。女仆端上來兩杯咖啡,法萊爾一指沙發,女仆将兩杯咖啡放在茶幾上,法萊爾自己也坐在了具俊表的對面。
“好久不見。”他笑着說,禮貌溫和,卻也疏遠。
那是具俊表從來沒有在法萊爾臉上見過的笑容,唇是彎的,眼睛卻是冷的。
具俊表默然垂下眼睑,淺飲一口咖啡。
“好久不見。”他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法萊爾細細的打量對面的具俊表,他瘦了,臉色也蒼白了一些,渾身都透着風塵仆仆的味道,但是基本還是健康的。
法萊爾心裏松了一口氣,他無法否認,聽見具俊表來見他的時候,他是欣喜的,看見具俊表的那一瞬間,他心裏閃過的年頭是“他沒事就好”。
他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是對具俊表有好感的,但是不深。
也許是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他并不喜歡同性戀,且十分的反感林羽的存在,但卻不覺得和具俊表這樣有什麽讨厭的。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差別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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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萊爾承認,這樣的差別對待他還挺喜歡的。
這種感覺十分的矛盾,但慶幸的是,這個時候的情勢并不允許他去想這些關系不大或者無關生死的問題。而在其他方面,他一旦有什麽差錯,即使是有亞當斯和父親的看顧,他也會被那些人殺死。
海因裏希家族永遠不會因為一個死去的孩子就去殺死存活下來的孩子。
活到最後才是勝利者。
在這樣緊張的時候,法萊爾也是有些擔心具俊表的。
在韓國,有神話集團的庇佑,他是安全的。但是在這裏,他孤身一人,自己也無法顧及,危險重重。
打擊不了法萊爾,打擊與他有關系的人便是。而在這裏的具俊表,是最沒有根基的。
與此同時,具俊表也在打量法萊爾。
盡管感覺有些變了,但是他的臉色紅潤,行走無礙,顯然身體很健康。具俊表也松了一口氣,他怕的就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法萊爾受到了傷害。
同時他也在思考着留下來的對策。
在家裏,他強硬的和母親對抗,因為他知道母親不吃他軟的那套,他可以哀求姐姐具俊熙,因為他知道具俊熙會不忍心。他想好了對策,利用了弱點,達成了他的目的。雖然對算計了姐姐和母親感到十分的抱歉,但是具俊表卻不能不來見法萊爾。他內心有着強烈的不安,如果見不到法萊爾,那麽他可能永遠都見不到了。
他平生第一次這樣為一個人心動,他想和他在一起,他就想方設法用盡手段的追來,呆在他的身邊。
但是,法萊爾的弱點是什麽呢?
他要怎麽樣才能留在他的身邊?
如果是以前的他印象中的法萊爾,只要真誠的對他好,他也會對那個人好,提出的要求他會答應。但那個是假的法萊爾,是他表現出來的假象。
現在這個法萊爾,是一個心腸冷硬,生活在陰謀詭計中的人,他的一顆心隐藏在重重防備之後,輕易不對人開啓。
像艾爾伯特的态度,盡管感情是真的,但還是被他棄之如敝屣,半點不在乎。
不能過強,他會比任何人都強硬,不能過軟,他不喜歡太過軟和的人,沒有自己的尊嚴。
具俊表的腦子飛速的運轉,将法萊爾的态度和感情當作一道難題來攻克。
“最近過得好嗎?”他不自覺的看向法萊爾的胸口,帶着隐隐的擔憂。
法萊爾一笑:“過得不錯。”
每天都有人在作死,犯到他手上。有人和他玩游戲,他怎麽能夠不奉陪?
那樣輕蔑的笑容,就像看着蝼蟻一樣的漠視,讓具俊表心堵。法萊爾,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是一個柔軟的,看見了危險的他會來救,看見他不高興會陪着他的少年。
本來想和法萊爾拐彎抹角的借助合作的名義留下來的具俊表心裏不舒服的瞬間脫口而出:“我要留下來。”
短暫有力,堅定不移。
法萊爾愣了,端着咖啡的手就這麽僵在了唇邊,眼神一瞬間的空白了一下。
他說什麽?
留下來?
法萊爾嗤笑一聲,毫不留情的道:“你留下來做什麽?你是能躲過子彈還是能幫我殺人?留在這裏,只能拖我的後腿。”
具俊表臉色慘白。
他預想過法萊爾的種種反應,自然也包括這樣毫不留情的拒絕,但是面臨的時候還是覺得難堪。
但凡男人,性格都是有強勢的一面,特別是在戀人的面前,希望自己能夠給戀人全方位的保護。但是目前的形勢就是,具俊表保護不了法萊爾。
他心裏仿佛撕裂一樣的痛楚。
他幾乎要認為,來找法萊爾是他做錯了。姐姐說得對,他和法萊爾太過遙遠了。
這個念頭瞬間閃過,具俊表立即抛棄了他。他是個男人,如果在這裏就退步了還提什麽喜歡法萊爾?
他握緊了拳頭,手心裏都在出汗。他想,已經有個直白的開頭,再怎麽婉轉也無濟于事,還不如把一切都挑開了說來的實在。
“我是不可能躲過子彈,我也沒有殺過人,但是,”他看着法萊爾,蒼白的笑了笑,眸中的堅定漸漸的沉澱,“我願意,為你嘗試。”
那種确定的語氣,讓法萊爾震驚。
咖啡杯磕在茶幾上的聲音幾乎震動具俊表的心弦,法萊爾冷着臉道:“具俊表,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他依舊在笑,臉色依舊沒有血色。
“你知道?你知道個屁。”
“別說髒話啊法萊爾,你可是貴族少爺。”
“去特麽的貴族少爺!具俊表,你知不知道你要抛棄的是什麽?你在法治社會受的就是這樣的教育嗎?還是你忘記了這個社會的規則?”法萊爾死活按捺這心裏的怒氣,按不住他能跳起來給具俊表一巴掌。
殺人是好玩的嗎?為了他這樣一個人,僅僅是一個暗戀,目前是明戀的人,就能抛棄在他所遵守的法律道德了嗎?他就能這樣抛棄自己的家人嗎?
不,不,十八歲的少年,有這樣的熱血,有這樣的雄心,或許有承受後果的魄力,或許也沒有。但是,十八歲,太年輕了,太沖動了。
這種沖動,并不是深思熟慮的後果,同樣,不值得相信。
他深吸一口氣:“具俊表,我的生活并不是說說而已,也不是能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