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對于法萊爾,沈懷玉永遠是妥協的。
因為她對法萊爾愧疚。
她不舍得拒絕他的要求。
在他露出那樣溫暖的表情之後。
兒子還小,他還沒有吃過愛情的苦頭,她想,等到這個孩子嘗到了這場無望的愛情的痛苦之後,他總會走回正路的。
他還沒有得到過,所以他勢在必得。
得失得失,得到過了才會懂得放手。
與其說沈懷玉妥協了,還不如說她是冷眼看着自己的兒子撞南牆撞得頭破血流走投無路之後再自己回來。她的旁觀,只是認定了這段戀情不會有好結果。
法萊爾總會知道,他的身份,他的地位,早就決定了他不會擁有純粹的愛情。
天擦黑的時候,法萊爾的別墅裏來了不算客人的客人。
來人穿着襯衫西褲,頭上包着潔白的紗布,平日裏帥氣的短發被剔了個幹幹淨淨,他拄着拐杖,拒絕了身邊人的攙扶,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法萊爾的面前。
“二哥,好久不見。”金發碧眸是少年坐在精致的布藝沙發上,唇角微微彎起了漂亮的弧度,碧色的眼眸裏不然塵埃,如同教堂裏壁畫上聖潔的天使。
燈火通明的大廳裏,濃墨重彩的壁畫上綻放着女人妩媚的笑顏,襯着少年的笑臉,無端的讓人不寒而栗。
艾爾伯特扔掉了拐杖,在法萊爾的對面坐下,抿着唇道:“好久不見,我親愛的弟弟。”
“我看二哥的模樣,不是很好呢,這個時候,不就是應該在家裏好好的休息嗎,還出來幹什麽?”法萊爾為艾爾伯特倒了一杯清茶,煙霧缭繞中,模糊了少年的眼睛。
艾爾伯特壓根兒不看那杯茶,盯着法萊爾的臉,開門見山的說:“人是不是你安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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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應了幫助法萊爾除掉那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反正他們本來就沒什麽兄弟情不說,除掉了也是掃清他道路上的障礙罷了。他和法萊爾,說到底也只是相互利用,互惠互利。
但是,艾爾伯特萬萬沒想到,法萊爾在背後捅了他一刀,在他擺平了那些障礙之後。
養不熟的小白眼狼。
艾爾伯特恨得咬牙切齒。
這幾天他不是不想來找這小混蛋,而是他來不了。沈懷玉就像條護崽的母狼一樣守着這裏,沒有她的許可除了雷蒙德之外,就是亞當斯也不能輕易的進來。雖然艾爾伯特在沈懷玉的眼裏不算是危險人物,但是誰讓法萊爾手段殘忍的處理了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之後,拉穩了所有異母兄弟姐妹的仇恨值呢。
畢竟不是自個兒親生的,就算是親生的,誰也不能保證在這結果就要出來的當口為了利益就變了呢。
直到今天,沈懷玉因為兒子性向的失望和失落,終于放開了這裏的警戒。
艾爾伯特就這麽進來了。
他看着雲淡風輕的少年,反而沒有之前的憤恨了。
這個少年,是他多年精心調、教出來的結果。他已經達到了他最初設想的模樣。
一個爹不疼娘不愛,還沒有哥哥那樣的精心培養,他教他學會了冷血,殘忍,算計,一點一點成長到了如今的模樣。
他應該滿意的,他成長的時間和結果比他預想的要短,要好。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不是他将學到的一切用到他的身上。
法萊爾絲毫沒有否認,被拆穿之後神色絲毫沒有變過,他穩穩地端着茶杯,吹開茶葉,淺淺的抿了一口,贊嘆的笑道:“好茶。”
“我小時候聽過一個中國人講歷史故事。中國封建時代的皇帝有很多個兒子,每一個兒子都在陰謀詭計中長大,不能夠保護自己的,早早的就夭折了。等到他們成年以後,就要憑着自己的本事從父親的手裏接下皇帝的位置。”
“然後呢?”
“然後,”他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加深,讓人毛骨悚然,“當然是弄死與自己敵對的所有的兄弟,自己才能夠坐穩皇位。”
“我從來不知道在你的眼裏,我是敵對的。”
“艾爾伯特,你知道我在你眼裏算什麽嗎?”
“弟弟?還是,愛人?”說後兩個字的時候,艾爾伯特暧昧的笑了一下,“那些年裏,我顧忌這你還太小了,沒有下手,不然,法萊爾,你早就是我的了。”
法萊爾嗤笑一聲,像聽見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一樣:“愛人?”
“不,不是。艾爾伯特,你從來就沒有将我放在過和你平等的地位上。”
“我還小的時候,我是你的玩具,高興了玩玩,不高興了随意的丢在一邊。等我長大一些了,我是你的寵物,高興了逗一逗,不高興了就一腳踢開。你對我的那不是愛,是占有谷欠,是控制谷欠,你的東西,計算是壞了沒用了,別人也不能碰。”
“如果我要是沒有點能力,我現在恐怕不知道在哪個地方腐爛了。”
艾爾伯特好奇的道:“原來我是這樣的?”
“這麽些年了,我在你的羽翼下發展自己,這一點我還是要感謝你的。不過,我為你賺回來的,足夠還你這麽些年的照顧了。”
“那我付出的感情呢?”
法萊爾的臉色很怪異:“你居然和我談感情?對寵物的感情嗎?”
艾爾伯特嗤笑,向後靠在沙發上:“你和我說這些,不過是希望我放你走,你要去韓國找那個小子,是不是?”
法萊爾無聲承認了。
“嗤——在你的眼裏,我這些年對你付出的一切,還比不上那個和你相處了不到一年的小子?法萊爾,你tm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二哥,何必把我們之間的關系說的那麽的冠冕堂皇,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
艾爾伯特突兀的笑了:“總而言之,你就是要和我撇清關系,然後去韓國?”
“你已經知道得很清楚了,何必再問?”
“你就這麽相信那個小子會愛你?他能夠給你感情?”愛情?真他媽的可笑啊,在海因裏希家族裏長大的孩子都要相信愛情了。
“他不能夠給你,你準備怎麽辦?”
法萊爾沉默了一瞬,然後露出了燦爛美麗的笑容,是艾爾伯特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的燦爛。
“如果他不愛我,就去死好了。”他給了我溫暖,卻又将我重新投入冰窟,那就陪着我,一起沉淪好了。他得不到的東西,不能夠給任何人。
“我們倆還真是兄弟呢,法萊爾。”艾爾伯特坐直了身體,從褲子的口袋裏摸出了煙和火機,火光明滅,指間的煙飄散出淡淡的煙霧。
他的臉色很平靜,簡直不能再平靜了。
法萊爾心裏驟然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你有句話說得很對,我得不到的東西,即使壞了,別人也不能得到。”他擡起眼睛,深邃的眼睛深深的望着法萊爾,眼裏氤氲着滔天的風暴。
“你要離開我,所以,我們一起死好了。”
法萊爾驟然回頭,大廳外面,原本漆黑的窗戶印出了熊熊火光。法萊爾站起來,想要跑,大腦卻突然有些暈眩。
他瞪大了眼睛,艾爾伯特拿着的那只煙,煙霧缭繞。
他聽見他說:“陪着我,一起死好了。”
大結局
韓國的十二月總是冷的,因為接近過年的時候了,路邊的樹上都挂了潔白的雪,樹下嘻嘻哈哈的女學生們穿着短裙,洋溢着青春的氣息。
無論看了多少次,總是覺得韓國的冬天要冷一些。
大屏幕上驟然跳到了某個當紅女明星的廣告,美麗的側臉恬靜而溫柔。她張開的手掌虛托着菱形的方塊,色彩變幻出“神話集團”幾個大字來。
神話集團,韓國第一財團。據傳神話集團前幾月突然出現了經濟危機,多種産品下架。但是神話集團的繼承人具俊表力挽狂瀾,在幾個月的時間內解決了這場危機,各方已經承認具俊表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下班的時間到了,具俊表拒絕了司機的接送,一個人慢慢的走在寬闊的街道上。他回來已經有段時間了,期間沒有接到法萊爾的任何一個電話。他心急的時候也打過國際長途,但是沒有人接聽。具俊表無比的煩躁,幾乎想要扔下集團的事務沖到法國去看看法萊爾,看看他是不是安全的。
但是他不能。
他的家族還在等着他去拯救,而且除了他自己之外,也沒有人能夠救他的家族了。
姐姐遠在國外,而且有自己的家庭需要照顧。母親精力憔悴,萬不得已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步——聯姻。
但是具俊表不願意。
聯姻。
如果只能靠聯姻來解決集團的資金問題,那麽他和那些大家族裏精心嬌養着用來聯姻的小姐有什麽區別?
他一個大男人,丢不起這個人。
具俊表一邊為資金的問題焦慮,一邊為法萊爾擔心,整個人幾乎要精神分裂了一樣。
但是,還好,他還是幸運的。有人及時的給他送了消息過來,法萊爾一切還好,他的兄弟們沒能夠扳倒他,他又有父親兄長護着,毫發無損。
雖然有了消息,但是還是無法抑制的想念。
他想,他這輩子都不可能這樣的去愛一個人了。
為了他,抛棄了自己的原則。
他回到韓國以後,常常都會夢到死在他手下的那個不知道姓名甚至不知道長相的人,但是他一點都不會後悔。如果他當時不做,他想象不到今後他的生命中都沒有法萊爾這個人的日子。
痛苦到窒息。
愛情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麽樣呢?
苦的,但是心甘情願;甜的,能讓人瘋狂。
他具俊表,為了法萊爾,已經瘋狂。
仰頭望天,潔白的雪花飄飄蕩蕩,無根無依。
這邊的事情已經完結了,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法國找法萊爾了。
他的戀人,他的愛人,想起來心裏就甜滋滋的。
他沿着街道走了兩步,突然似有所感一般,擡起頭。
不遠處的街邊,穿着天藍色羽絨服的金發碧眸的少年正面對着他,綻開美麗的微笑。
法萊爾從來沒有想過會以這樣一種意料之外的方式征得父母的同意。在他原來的計劃裏,首先是和母親談判,搞定了母親就等于搞定了父親和大哥。如果母親不同意,他會和父親談談,必要的時候會用他手裏的東西給家族施加壓力。
當然,這是下策。
他并不想用感情和愧疚作為交易的籌碼,即使他最後還是會毫不顧忌的用。
他法萊爾就是這麽的一個人,不擇手段,卑鄙。
為了達到目的,任何手段都可以用。
這就是他在海因裏希家族裏體會得最深的東西。
在醫院裏醒來的時候,他的腦子裏還是別墅那場妖嬈的肆意的火焰,染紅了他整個世界。艾爾伯特打斷了他一條腿,肋骨骨折了三根,差點戳進了肺裏面。聲帶受損,以後講話都會帶着沙啞。臉燒傷了,額頭上多了一塊難堪的疤痕。
法萊爾沒有在意這些,那個時候,他只想見到具俊表。
或許人真的只有在生死存亡之際才能夠看清自己的心意,他在與艾爾伯特搏鬥到渾身無力呼吸困難的時候,腦子裏閃現的只有具俊表初來法國的那天晚上拿着槍站在樓梯上冰冷的表情。
他突然就覺得很溫暖。
看,他還是有人愛的,有人放棄了原則的愛着他。
他頓時就覺得什麽海因裏希家族族長的位置,都不重要了,他只想見他,想抱抱他。
将傷養了個七七八八,母親還不允許他出院,但是他私自出來了。
買了一張去韓國的機票,直接就飛過來了。
現在,他終于站咋了他的面前。
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了對面的那個人還和他處于同一個世界。
具俊表想要微笑,最終卻扯出了一個扭曲的表情。
法萊爾跑過來,直接撲進了具俊表的懷裏。
“喂,你還記得我嗎?”他的聲音微微沙啞,不複以往的清亮。具俊表壓根兒就沒有注意,雙臂抱緊了懷裏單薄的身體,臉埋進他溫熱的頸脖裏。
“當然。”
“那我是誰?”
“我的愛人。”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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