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突然之間，寧靜的巷子裏下起了雨，春夏相交之際的雨沒有涼意，反而帶些夏的燥熱，雨聲隐隐透進車內，虞汀很久沒有回答伏延。
“如果當初你要住到我家的時候我拒絕就好了。”快到伏延家時，虞汀垂下眼道。
“沒用。”伏延很快反駁：“拒絕了的話，我會搬到你隔壁。”
虞汀意外地看着他。
伏延頭都沒轉：“當初真的……挺讨厭你的，所以卯足了心思要搞你。”
伏延說着笑了下：“結果真的搞了，另一種搞。”
“閉嘴吧你。”虞汀轉頭看雨，車緩緩駛進地下車庫，轉眼六七年，他已經三十了，以前覺得三十歲的人已經很成熟了，做什麽都能游刃有餘，可等自己到了這個年紀，好像并不是這樣，他還是會沖動、會不忍心、依然愛着伏延，時間并不能讓一切都過去，最起碼，時間不會抹殺掉愛意。
這些天虞汀一直待在上海，他沒有跟伏棠撒謊，說在上海遇到了伏延，正好工作也在這兒，就住在了伏延家裏，伏棠在電話裏沉默了好一會兒，接着追問：“你住在小延那裏？”
“嗯，以前我們之間有點誤會，現在……好了。”虞汀低聲說，他一直覺得伏棠猜到了他和伏延的事，特別是在伏延早早表明性向，而自己從未給他帶回個女朋友之後。
“媽，對不起。”虞汀沒頭沒尾地道了歉，但伏棠那邊似乎懂了。
“我們家汀汀，這些年很辛苦吧。”伏棠聲音裏帶着些壓不住的哭腔。
雨下了好多天，虞汀站在落地窗前，紅着眼看漫天的雨幕，伏延從後面走過來，抱住了虞汀。
“媽……”虞汀也哽咽着，不知該說什麽。
“姑媽，我是小延。”伏延拿過虞汀的手機，虞汀驚詫地看向他，他繼續摟着虞汀：“表哥在我這裏你放心，他不會再辛苦了。”
那邊的伏棠沉默着，半晌終于帶着怒意吼了句：“你別跟我說話！”
伏棠可以選擇眼不見為淨，但當這小混蛋主動過來和自己說話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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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汀拿回手機，和母親半開誠布公談了談才挂掉電話。
“你故意惹我媽生氣。”虞汀嗔怪地看着伏延。
“我一開口她就生氣了，不怪我。”伏延無辜。
虞汀搖搖頭，覺得這樣拌嘴沒什麽意思，便重新坐回客廳做自己的攝影工作室策劃，之前虞汀在南京算是開了個小的攝影工作室，但只有他和兩個助理，現在他也要打算未來的方便，便決定做一個集授課、商拍、公益于一體的成規模的工作室。
“要不去書房做策劃？”伏延坐到虞汀身邊，客廳裏試過了，腦子裏打算着今天得試試看書房。
虞汀一眼看出他在想什麽，臉色沉下來：“我發燒剛好。”
“好了嗎這不是。”伏延恬不知恥。
虞汀抿住嘴不再理他，繼續寫策劃，伏延知道今晚大概沒戲了，只得自己開了部電影，邊看邊陪表哥。
上海入夏很快，幾乎是一夜之間所有人都穿起了短袖，虞汀的工作室提上了日程、租樓、招人、宣傳，在盛夏正式開業，開業當天虞汀的許多朋友都買了花籃送來，虞汀租的是一套老洋房，但朋友們的花籃還是沒地兒放，因為伏延在前一天就已經把能放花籃的地方全部放滿，一排排豔麗的紅玫瑰，生怕別人不知道這是虞汀的愛人送的。
一上午接待了許多波客人，中午虞汀累得連喝水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剛剛坐下，助理就從外面跑進來：“虞老師，又有客人來了。”
虞汀疑惑，這個時候按理說應該沒人的，來的朋友他都做過登記。但虞汀還是站起來朝外走，還沒走到門口，便看到伏康踩在院子裏的紅色地毯上，邊看那片紅色花籃，邊朝裏面走。
“舅舅。”虞汀不自覺攥拳，吞了吞口水。
“汀汀啊，開業怎麽不叫我呢？”伏康笑着走進去，虞汀的助理立刻準備茶水點心。
“您太忙，我這點小事不方便打擾您。”虞汀心虛地坐到了伏康對面。
伏康依然笑盈盈地看着虞汀：“汀汀你這在國外六年，回來也不來看看我。”
虞汀幾乎下意識斷定，伏康知道了自己和伏延的事。下一秒，伏康的手機響了起來，伏康拿起來：“你看，這小延給我打電話了。”
“喂。”伏康接起電話，不怒自威。
“是啊，汀汀的工作室開業你不告訴我，我只能自己來了。”伏康道。
伏延不知在電話裏說了些什麽，伏康沒再回，而是直接挂了電話，挂完後他看了眼站在一邊的虞汀助理，虞汀立刻反應過來：“你們去裏面吧。”
大堂中只剩下伏康和虞汀兩個人。伏康眼底沒了笑意：“你和伏延的事兒怎麽說？”
虞汀一怔：“您指的是？”
“汀汀，你是真當舅舅什麽都不知道啊？”
虞汀倒吸一口氣，他垂下眼：“對不起，舅舅。”
“你要是還叫我一聲舅就別跟那小子胡來！簡直胡鬧！”伏康早在六年前就知道了自己外甥和兒子的事兒，只當小孩子新鮮好玩，便沒插手，後來虞汀又被逼着出國六年，他以為總歸是結束了，沒想到回國後兩人居然又攪在了一起。
“舅舅，我答應了伏延，不會再因為其他人…….和他分開。”虞汀用力閉了下眼，頭皮發麻地破罐子破摔。
“我不是伏延他媽，沒空跟你們講條件，你們這樣昏了頭我只會強制你們分開。”伏康圖窮匕見，話中威脅意味十足。
洋房外響起一陣跑車的轟鳴，下一秒伏延的跑車就到了洋房門口，伏延下車，三兩步跑到大堂，冷冷看着自己父親：“你想幹嘛？”
伏康笑起來：“你說我想幹嘛！有你這樣跟你爸說話的嗎？！”
“這事兒你阻止不了，別費勁兒了。”伏康看了眼臉色發白的虞汀，走過去握住他的手。
“你是打算跟我媽一樣斷了虞家財路還是再逼虞汀離開？我告訴你這都沒用，他回來是我找上他的，除非你打斷我的腿或者殺了我，否則沒戲。”伏延話說得重，帶着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勇氣。
“你再說一遍？！你知不知道你是誰？！”伏康愠怒。
“我是你兒子嘛。”伏延眉梢輕佻：“當時跟表哥在一起的時候，确實有那麽點負罪感，後來進了集團開始接觸你的那個圈子，覺得我這事兒好像也沒什麽。”
伏康咬着牙，腮幫子發緊，怒視着兒子。
伏延笑了下：“你外面彩旗飄飄家裏紅旗不倒，憑什麽來管我的感情？有這個時間能不能處理一下你那幾個私生子私生女？實在不想處理也可以，我來幫你。”
伏康“唰”地站起來：“你……你..你說什麽？”
伏延直視父親：“既然說到這裏了，那就把該說的一并說了，你那些小三小四生的東西，給錢沒問題，如果被我發現他們有進集團的征兆，就別怪我動他們了。”
伏康眼中冒着火，昔日聽話乖巧的兒子不知是怎麽長成現在這樣的，他開始有些怵他，憤怒與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都是你教我的，一旦發現危機，不論大小，必須要在一開始就摁死。”伏延盯着父親，半晌眨眨眼軟下語氣：“伏氏永遠是伏家的，你要我做的我都做到了，沒給你丢人，就這事兒，你別管了。”
伏康沉默了，他看着盛氣淩人的兒子、又看了眼邊上不做聲的外甥，掃視了一圈這棟洋房，最終轉過身走了，走到門口卻又回頭：“別動你那幾個弟弟妹妹，這是我的底線。”
伏延挑眉：“好的，家醜我也不願意張揚，明天董事會見，爸。”
伏康轉身挾着怒意離開，伏延松了口氣，俯身抱了下虞汀：“他沒對你怎麽樣吧？”
虞汀有些陌生地看着伏延，半晌才百味雜陳道：“這幾年……你怎麽……”
“變成這樣了？”伏延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麽。
虞汀點點頭。
“都是他教的，只不過他自己都做不到以身作則罷了。”伏康無疑是個非常成功的商人，所以對于如何握住競争對手的命門、如何在商場中獲得勝利信手拈來，伏延本打算這幾年強大自己再親自去找虞汀，可沒想到，他學的越多、知道的也越多。
20歲的某個深夜，伏延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爸爸原來有私生子、而且不止一個。那時的震驚和無法置信讓伏延恨不得去砍了伏康，那陣子也是他想虞汀想得最狠的時候，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默默蟄伏，直到今天，即使是單純在集團中，伏康也沒辦法像以往那樣掌控他。
“哥，恭喜開業。”翻過這章，伏延向虞汀綻開笑容。
虞汀擡起頭，難得摸了下伏延的頭：“吃飯了嗎？我這裏只有盒飯。”
“好。”伏延道，他跟着虞汀去了辦公室，兩人腦袋對着腦袋，在滿房子的玫瑰香氣中，把微冷的盒飯吃光。
“董事會結束後我要去韓國出差，大概一個星期。”吃完後，伏延把玩着虞汀的相機道。
“好。”虞汀坐在沙發上看着伏延，像是一種放松。
“要帶什麽東西嗎？”伏延問。
虞汀搖頭：“注意安全，不要亂吃東西。”
伏延放下相機朝虞汀看過來，眼中劃過一絲憂慮：“回來就能看到你吧？不會再跑了吧？”
虞汀勾唇：“航班號發我，我去接你。”
伏延走過來，立刻把自己的航班分享給了虞汀。
一周後的深夜，結束工作後伏延買了先随行人員們一班的飛機落地，整個上海除了機場都在沉睡着，他沒有告訴虞汀自己提前了兩小時到，不想讓他等。伏延從VIP出口出來，又繞到接機口，打算在入口處等着虞汀，卻在餘光裏看到一排排的接機座位上有一抹鮮豔的紅。
伏延轉過身去，虞汀正抱着相機坐着打盹，他身邊的座位上有一束鮮紅的玫瑰，不知什麽時候就來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