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路皆有些意外地看着裴易清,而後者一臉淡定。燈光落在裴易清的側臉上,他的表情和不斷變換的光源一樣莫測。
“算了,”路皆搖搖頭,“這次留着,下次我再用。”
這次換做裴易清沒有想明白,“為什麽?”
“我又沒有看見你找誰讨錢,我也沒有看見你被前男友甩,”路皆雙手插兜,“你現在在我這裏就是一個破賣花的,我想問也不知道從哪裏問起。”
話音落下,裴易清卻是笑笑,“我可以教你花店致富秘籍。”
“還致富呢,”路皆說,“你富了能和我走街上?”
“和你走一起怎麽了?說不定你就是下一個草根明星。”
路皆腳步頓住,欲言又止地看着裴易清:“你多大了?”
“26,”裴易清說,“怎麽了?”
“沒事,”路皆回憶了一下,“只是很久沒聽到有人說‘草根’這個詞了。”
這個時候裴易清才想起來面前這人和自己不是一個時代,他第一次見路皆時覺得他雖然看上去很兇,但稚氣未脫,像個未成年。可是現在他又有些不确定,“你呢?多大了?”
“19。”路皆回答得很快。
“你......”裴易清字眼兒剛從嘴裏露出來,就下意識吞了進去。
但他還是忘記了路皆的絕活,“高中畢業了,不用操心。”
“嘿,”裴易清有些樂了,“你怎麽知道我要說什麽?”
“有很多人問我這個問題,”也許是覺得有點熱,路皆把棒球帽往上擡了擡,“你不是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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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易清點點頭,他不認為學歷能夠決定人的一切,但有些人或許很在乎。不過他見路皆沒什麽表情,便沒多說。
他覺得路皆好像什麽也不在乎的樣子,偏偏在音樂和“交換”上有一種異于常人的執着。
挺有趣一小孩兒。
他們越走越偏,等到快接近那個熟悉的地界時,路皆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在哪裏,于是下意識說:“你該不會是和那老板聯合了過來打我一頓吧?”
“我打得過你?”裴易清随意地回了一句。
應該是打得過的。
路皆雖然不想承認,但裴易清打架方面确實很不錯,像是以前練過。
而裴易清拿出口袋裏的車鑰匙按了幾下,緊接着兩聲車響就打破了周遭的寧靜。他帶着路皆走到自己的車前,随口問道:“會開車嗎?”
“不會。”
“你不是成年了嗎?”裴易清說。
“哦,”路皆無語,“原來成年了就能領駕駛證?在哪兒,我也去領一本。”
裴易清拉開車門進去:“喲你還會開玩笑——坐前面來,你當我是滴滴呢?”
“不好意思,”路皆關上後座的門坐到前面,“習慣。”
東扯西扯了幾句,車輛終于行駛在馬路上。這裏離芫荽有一段距離,裴易清怕路皆覺得無聊,于是打開播放器随便放了幾首歌。
他聽歌一向很雜,也不講究什麽有品位,覺得什麽好聽就聽什麽。現在播放器裏是一首新年專用曲目,他過年為了圖喜慶聽的——
“好一朵迎春花呀,茂盛豔麗春色雅。迎春花開,帶來了好年華~”
路皆聽了一半實在忍不住了,皺起眉頭說:“你能把音樂關了嗎?”
“怎麽?不喜歡聽嗎?”
“太好聽了,”路皆面無表情地說,“再聽一會兒你就能直接上廣場和大爺舞劍了。”
裴易清聽他這麽說直接笑出聲來,笑得握着方向盤的手都有些抖。他平複了一下心情,把車裏的音樂關掉說:“诶對了,你們樂隊什麽時候有演出?”
“不知道,”路皆覺得他現在和裴易清也算是半個熟人,讓他看自己的演出總覺得有點別扭。
而裴易清專注着前面,于是只好點頭,“那你到時候和我說。”
“嗯。”
裴易清開車的時候不愛說話,于是講完這個話題便一路無言。他沿着熟悉的路緩慢行駛,路燈在他的臉上不斷的晃過。
十幾分鐘後,車終于停在芫荽面前,店裏還開着門,小薇站在門口迎接着客人。他覺得過幾天店裏要再招一個新人,不然他要是外出,小薇一個人忙不過來。
他轉過頭剛想出聲,就看見副駕駛上的人已經睡了過去。
解安全扣的動作微微一頓,他靜靜地看着睡着的路皆。
不得不說睡覺時的路皆比平時多了一點溫順,頭發軟趴趴地搭在額頭。裴易清沒有染過頭發,但他聽小薇說染越亮的顏色越傷發質。
可是路皆的頭發卻很細軟,雖然沒有摸上去,但裴易清覺得看着就很柔順,襯得路皆有一種迷惑人心的乖巧。
當然都是假象。
他并沒有等待別人睡醒的耐心,于是他簡單坐了一會兒,等到芫荽快接近下班的時間,他伸手按響了車的喇叭。
果不其然路皆渾身一顫,睡顏迷蒙地睜開眼睛,“到了?”
“嗯。”
“我怎麽睡着了,”路皆聲音有些啞,“到多久了?”
“剛到,”裴易清把身上的安全帶取下來,“走吧。”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冷風灌進裴易清的大衣裏,他下意識地朝着地下室門口看了一眼,那裏空蕩蕩一片,門口的東西已經被吃得一幹二淨。
見他一直來芫荽,于是路皆說:“你住在這裏?”
“我家在廣場那邊,來處理一下賬本而已,順便搬家,小姑娘搬不動。”
路皆哦了一聲,看了一眼他的背:“需要幫忙嗎?”
他這一眼瞟得很快,但奇怪的是竟然馬上就被裴易清捕捉到了。對方笑笑說:“好得差不多了。”
“嗯,”路皆從兜裏掏出來鑰匙,“我走了。”
“回見。”
“拜拜。”
砰地一聲,門被路皆關上。地下室裏和他之前離開時一樣,幾張樂譜的稿子胡亂扔在地上,無一不透露出主人當時的煩躁。
他之前看見賈惟的時候,确實挺煩躁的。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現在心情還算不錯。
他用筆在未完成的稿子上添了最後幾個音符,便閉上眼睛在床上舒服地嘆了一口氣。
這裏隔音不好,只要他一安靜下來就能聽見周遭的聲音。而今天卻出乎意料的很安靜,他只能聽到隔壁芫荽傳來的——
“店長,這盆放哪兒?”
“你放着,我搬。”
“不重,我搬得動!”
“不——诶,姑奶奶,你給我快放下!”
……
白熾燈的光線落在路皆眼皮上,他很輕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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