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市中心是人最多的地方,尤其是購物廣場,下面有一大塊空地都被廣場舞大媽以及一些耍劍的大爺占領。一個團放一個音響,也許是要比誰聲兒更大,放的音樂一個比一個炸耳朵。

“我沒什麽耐心,”路皆被吵得耳朵疼,陰沉着一張臉對旁邊的賈惟說,“你最好快一點。”

他的步子邁得很快,賈惟需要小跑幾步才能跟上。他知道他們已經分手了,但這件事他實在沒有辦法一個人解決,于是只好厚着臉皮來找路皆。

“我......現男友,不對,已經分了,就你見過的那個,”賈惟不敢看路皆的表情,于是只好盯着地上的路,“你離開之後我就和他提了分手,然後一個人留在出租屋裏,我不是故意占着那裏不走,我是怕鑰匙只有一把,你要是回來......”

“說重點。”路皆打斷了他。

“......分手之後我前男友就搬出去了,我以為這件事就這麽完了,誰知道我有一天接到了電話,說我欠了他們貸款公司五萬多......”

路皆停下腳步,側過頭看着賈惟,“他拿你的身份信息貸款?”

“嗯。”賈惟點點頭。

“那你應該去找警察。”路皆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不太冷血。

賈惟卻是搖搖頭,一雙眼睛瑩上了淚水,“不是在銀行裏貸的,是......不正規的公司,利滾利,前幾天已經有人上門催債了,我也找不到前男友了。怎麽辦......路皆,我拿不出這麽多錢......”

賈惟一向很會裝可憐,這是路皆早就知道的。其實他并不吃這一套,以前是因為他們之間有情分在,所以賈惟流下幾滴淚水,他也就順着去安慰。可是現在它們之間的關系斷了,他也就沒必要再照顧賈惟的心情。

“哦,”路皆瞥了他一眼,“所以呢?”

話音剛落,賈惟的臉色就變了變,聲音很小地說:“你......”

“我沒錢。”路皆很直白地回答,“你也看見了,我就住在那個地下室裏。”

他說的是實話,他現在都在盡量少花錢,他們隊現在正到出專的關口,能省一點是一點。

而賈惟聽到他的話之後并沒有死心,他們走得離廣場中心遠了一點,周圍也漸漸安靜下來。風吹過二人之間,他試探性地道:“我聽說......你們不是在商量着出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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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霎時停住。

“你什麽意思?”路皆的聲音都變冷了幾分。

“不是,”賈惟解釋道:“我——”

路皆很快就打斷了他:“你知道出專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麽嗎?”

“我知道,我會盡快還上的。”

“你拿什麽還?五萬,又不是五百,你還指望着你能找着你那傻逼男友?”路皆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幾乎就到了失控的邊緣,“我不會借你的,你自己想辦法,要麽報警,要麽憋着還債。”

說完他連瞥賈惟一眼都厭惡,頭也不回地朝前走。而對方似乎并不甘心,上前幾步抓住他的胳膊,“路皆對不起,我不應該想着你出專輯的錢,對不起......”

路皆看着前面不斷變換的紅綠燈,冷着臉大步朝前走。

“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們和好好不好?是我對不住你,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賈惟抓着他邊說話邊流淚,三三兩兩的路人走過都拿異樣的眼神看着他。

這樣被人圍觀的感覺并不舒服,尤其因為他們倆都是男性,所以衆人的眼神中都帶着幾分新奇的探索。等到賈惟聲音越來越大,他終于受不了了,猛地停住腳步,冷臉看着身後的人。

他和賈惟是很早就認識的朋友,他想過他和對方各種各樣的結局,但沒有想過他們的收場會這麽難看。他看着已經哭花臉的賈惟,寒聲說:“之前你只是把他帶到出租屋裏出軌。”

賈惟迷茫地看着他。

“但是你剛剛說,他從你家搬了出去,”路皆冷靜分析着,似乎面前只是一道簡單的數學題,“所以說在我們分手之後,你讓他搬進了我出錢的出租屋裏,是嗎?”

“路皆——”

“惡不惡心啊?”路皆皺起眉頭十分認真地發問,“我光是想想,我午飯都快吐出來了。”

他沒有再等賈惟接話,自顧自地說:“別再來煩我。”

說完他在不知道多少人的注視之下,轉過身走了。

他的頭往下面低了低,盡量不讓人看到他的臉,等到走遠了他才慢慢擡起來。他現在心裏很亂,但這種感覺和他提分手的那天不一樣,那天是難過占多,現在卻只是感覺到煩悶。

不過他回想着剛剛自己轉身的動作,覺得當時應該帥炸了。

他莫名其妙的笑笑,好像和裴易清接觸多了,自己也變得越來越佛了。

不過他這個笑容并沒有維持多久,就看見不遠處的商場樓下站着幾個人。

為首的那人剛和他分別不到兩個小時,此時正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方向。

草。

“我先走了,”裴易清沖着身後的兩人擺擺手,“下次請你們吃飯。”

周游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藍毛兒,點點頭說:“行,回見。”

目送兩個人離開之後,裴易清輕咳一聲。他其實并不是故意看熱鬧,只不過他剛出門就看見一群人圍在一起,剛巧就看見路皆和他旁邊聲淚俱下的情深深雨蒙蒙。

現在他和路皆四目相對,他覺得坦然地走過去總比故意裝作沒看見好,于是笑得如沐春風:“真巧啊。”

路皆看了他一眼,他覺得自己應該找半仙兒算算命,看看他們倆是不是真有孽緣。

“不巧。”他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我其實沒看見什麽,剛到你們倆就分開了,”裴易清如實交代,“什麽都不知道。”

路皆看了他一眼,沉默着沒有說話,倆人并排走到一起,看着地上的人影。

“你在這兒幹什麽?”路皆突然出聲。

裴易清說:“吃飯,朋友請客。”

“哦。”

見他情緒還算平和,于是裴易清問道:“剛剛是......”

“前男友。”路皆很快地回答。

裴易清點點頭,“這樣。”

“怎麽,”路皆語氣不太友好,“你介意?”

裴易清心想你這要砍人的表情誰還敢說介意啊,“我不介意,只不過是确定了一件事。”

話題轉得讓路皆竟然有些接不上,他擡頭看着裴易清,“确定什麽?”

“情人節那天,你們樂隊在廣場唱歌吧?”裴易清回憶起那個充滿玫瑰花香味的日子。

“對,怎......”路皆話還沒說完就突然止住,他想起來那天在巷子口撞着的那個渾身花草香味的男人,冷了一晚上的表情終于透出幾分驚訝,“是你?”

裴易清點點頭,給出了肯定的答案,顯然他已經知道了一些端倪,所以表情并不驚訝。

“還真是,”路皆措了一下辭,“緣分。”

“其實我那天看見你頭發的顏色,就有些記住你了,後來再看到你有想過那天是不是你,但總覺得不會這麽巧,”裴易清說,“還真就這麽巧。”

路皆安靜地聽着沒有說話,他确實覺得他和裴易清巧得有些不正常,可能是老天爺腦子抽了,明明他和裴易清無論從哪個層面都完全格格不入。

也許是風吹得人腦子格外醒神,路皆剛剛心中的幾分煩悶也驅散了,他問裴易清:“你現在要去哪兒?”

“我把我的車開回來,在那個老板公司樓下,”裴易清說,“你呢?”

“不知道,”路皆無言地看着天,他本來是想晚上寫點曲子或者出門找找靈感的,但賈惟的出現打亂了他的安排和心情,“随便走走吧。”

見狀裴易清從善如流,“一起。”

路皆沒說話,跟着他一起往前走。這一帶他來過很多次,有時候這裏一塵不變,有時候會有一些細微的變化,他只要一眼就能看出來。

就比如路邊賣烤紅薯的阿伯,他都能猜出對方收攤時間,甚至心裏面在想什麽。

這就是他“看”的結果。

想到這裏,他又看了一眼旁邊的裴易清。他們今天明明都話不投機了一次,這人依然能夠心平氣和、有一搭沒一搭地散步,可以說是十分厚臉皮了。

他今天又在街上被鬧了這麽一出,剛好被裴易清看見,他覺得自己在對方眼裏宛如一個沒換衣服的透明人。

于是他輕咳一聲,問道:“你難道不好奇我之前在吵什麽?”

“好奇啊,”裴易清有些驚訝于路皆會問這個問題,于是說,“不過你不是介意別人打探這些?”

倒也不是介意,就是覺得必須要交換才行。

路皆少年很在意這一點。

于是他點點頭,沒有說話。而裴易清則看了他一眼,突然說:“不過我今天撞見了你的私事,雖然并不是我主動的。”

“嗯,”路皆說,“所以?”

“所以作為交換,”裴易清回答,“你可以問問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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