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裴易清頓了頓,他确實還欠路皆一次交換。
照現在的形式,他估計是要把裴旸的事告訴路皆。其實他也不是不能說,畢竟裴旸剛死的那一年,整條街都知道這件事。
不過那些街坊鄰居就當個茶餘飯後的段子,聽完也就過去了。但路皆和他現在是半熟不熟的朋友,和他相熟的人裏,除了周游,沒人知道他家那破檔子事。
他看了路皆一眼,大聲地回答:“沒忘。”
“行,”路皆朝着舞臺指了指,“走吧。”
“你不是不願意讓我看你唱歌嗎?”裴易清鎖了車跟着他往舞臺的方向走。
路皆頭也不回地說:“沒有不願意,就是有些別扭而已。”
“別扭?”裴易清皺了皺眉,“原來你還會別扭的?”
“廢話,不是誰都能在陌生人面前唱喵喵喵。”路皆沒好氣地回答。
裴易清不着痕跡地笑笑,“大牛平時應該沒少受你欺負吧?”
“他左邊紋青龍,右邊紋白虎的,”路皆說,“你從哪兒看出來他受欺負?”
其實在裴易清眼裏大牛雖然看着唬人,但那股勁兒一直都是往外放着的,一眼就能看到底。而路皆卻與之相反,把所有狠勁兒韌勁兒全部收着,你激起一點他就放一點,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他要是在盛怒的情況下,會有多恐怖。
這也是當初裴易清在老板那裏打開門看到他們倆,先入為主的把路皆當作老大的主要原因。
“因為你老是拉踩他。”裴易清說。
路皆看了過來,剛想問你是從哪兒學到拉踩這個詞兒的,就聽見不遠處傳來呼喊聲:“路哥!”
被他們倆正談論着的大牛在舞臺上揮着手,在看見裴易清時更是睜大了眼睛。路皆看了一眼,對裴易清說:“我先去了,你随便找個地兒坐着吧。”
Advertisement
“行。”
看着他越走越遠,裴易清深吸一口氣,環顧四周最後将目光落在舞臺對面的觀衆席上。
其實也不算什麽席不席的,就是擺着些塑料椅子,拼成圓桌都能直接開席的那種。裴易清找着個靠中間的座位坐下,周圍還有幾個大爺大媽。
他觀察着路皆忙前忙後,又是試音響又是試麥克風。對待音樂的路皆比往常要認真,面無表情的臉透着帥氣,裴易清覺得路皆這個年紀去上大學,肯定會迷倒萬千少女。
不對,應該是少男少女。
他無言地看着舞臺,放兜裏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果然是周游。
“喂?”裴易清接通之後伸了個懶腰。
“你他媽幹嘛呢?”周游很罕見地罵了髒話,“聽你這聲音挺惬意啊。”
“還行,”裴易清說,“不是給你發了消息嗎?”
周游罵罵咧咧地說:“我不是怕你有個什麽想不開跳樓跳江的确定你的安全嗎?”
“還活着,勿念。”裴易清看着路皆接通臺上的麥克風,以為對方要唱歌,誰知是大牛拿着彩排,于是捏了捏眉頭。
“你幹嘛呢?我怎麽聽見有人在唱歌?”周游恍然大悟,“我他媽擔心你這麽久,你去泡吧?!”
“沒有泡吧,這兒有人露天表演,”裴易清嘆了口氣,“說來話長,我剛在超市裏碰見我媽了。”
電話那邊的人安靜了很久,最後脫口而住一句操。
“诶我說,你今天說了不少髒話啊,”裴易清提醒道,“做文明人。”
“誰不知道你媽瘋成什麽樣啊,她沒幹嘛吧?我操/我操,我服了。”
“沒怎麽樣,你別操了,”裴易清意識到因為這句話,周圍凝聚過來不少視線,于是說,“這兒太吵了,晚上了和你說。”
為了寬慰周游,裴易清等對方冷靜下來說了再見之後才挂斷電話。他剛一回過頭,就看見自己旁邊的一張笑臉。
“我操!”裴易清忍不住罵了本年度第一句國粹。
這聲音之大讓臺上正唱歌的大牛都忍不住朝他的方向看。
半仙兒和平常一樣穿着身長大褂,手裏舉着八卦旗子,被他這一聲喊得往後退了退。他瞪大眼睛指着裴易清,捂着心髒說:“哎喲你這吼得,我差點直接過去了。”
“是我要過去了才對,”裴易清餘驚未退,看着明顯是收完攤的半仙兒,“你怎麽......”
“聽說這兒請了唱歌的,過來瞧瞧,”半仙兒說,“讓我們家小芝麻做被音樂熏陶的貓。”
被他這麽一提醒,裴易清才發現半仙兒腳邊的小芝麻。不知道是半仙兒找了塊破布還是抹布,它身上穿了一層“衣服”,不緊不松的包裹着身體,把貓毛壓下去之後小芝麻顯得更瘦了。
一人一貓坐在了裴易清旁邊,樂呵呵地看着舞臺上的樂隊。小芝麻在半仙兒懷裏喵喵叫着,小心翼翼地看着裴易清。
見狀裴易清伸手伸到它面前,小芝麻看了一會兒,伸出小舌頭慢慢舔着。
“看來它很喜歡你啊,”半仙兒說,“你比那個藍毛兒有貓緣。”
感受着手上陌生的觸感,裴易清雖然有點不适應,但沒有松開。貓貓狗狗好像有一種神奇的能力,會将他憋悶的情緒瞬間疏通開。
“诶,小夥兒我看你左臉隐有紅光,可能是有大吉之兆啊,”不到幾分鐘半仙兒就犯了職業病,精準踩雷,“我給你看看。”
“謝謝,剛被人打的。”
半仙兒坑蒙拐騙的心思被扼殺在搖籃上。
兩人一貓坐在中央,沒過多久旁邊的位子就坐了不少人,在看見半仙兒時都有些嫌棄地啧聲。而半仙兒像是沒察覺到一樣,依舊樂樂呵呵地望着舞臺。
随着夜色逐漸到來,演唱會正式開始。前半個小時,主持人拿着手稿滔滔不絕地給他們介紹了身後的樓盤,聽得裴易清只想睡覺,直到音樂響起他才勉強打起精神。
前幾個上場的裴易清都還算認識,就是那天讨賬的那幾個小年輕。當初因為有路皆所以他沒有留意到,現在他們化好了妝拿着樂器,确實有歌手那味兒。
不過唱的歌他都沒怎麽聽過,聽上去都是一些口水歌,洗腦但沒什麽營養。他打起來的精神瞬間沒了,反倒是旁邊的半仙兒看得津津有味,抓着小芝麻的手搖來晃去。
一曲畢了,舞臺上終于出現熟悉的身影。半仙兒幾乎是同一時間喊出了聲:“藍毛兒!”
裴易清看見路皆在舞臺上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
燈光漸暗,只有舞臺邊上的光亮照着。這種從下往上的光照在別人臉上都會顯得有些陰間,但路皆卻不一樣,反而有一種他落在了光亮之上,每一寸光都是為他而生的感覺。
他在發光。
他調整了一下麥克風,又撥了撥琴弦,随後音樂逐漸響起。第一個音符出現時,裴易清瞬間就感受到了差距。
不是他拉踩,路皆的畫風确實不太一樣。明明一樣是口水歌,但路皆憑借嗓音優勢唱出了不一樣的感覺,這時候裴易清才發現,原來真的有人唱歌和說話不是一個聲兒。
唱歌時的路皆沒有平常那樣低沉,聲線說冷不冷,說暖也不暖,一切都恰到好處,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裴易清說不出個所以然,但反正就挺好。
幾分鐘過去,路皆下了臺,裴易清終于鼓了今天第一個掌。
啪啪啪!
他覺得路皆再努力幾年,肯定能成為草根明星。
坐在旁邊的半仙兒也帶着小芝麻一起鼓掌,“沒想到藍毛兒唱歌這麽好聽!”
“剛剛每一個你都覺得好聽。”
“不,藍毛兒格外好聽,”半仙兒十分真誠地說,“太牛了。”
這句話裴易清不反駁,确實挺牛的。
路皆是最後一個出場,等他唱完之後大家都做鳥散狀。裴易清和半仙兒依然坐在椅子上,直到路皆不知道從哪裏卸了妝跑過來,半仙兒抱着小芝麻猛地站起,“藍毛兒你今天太厲害了!”
沒想到他還在這裏,路皆的表情瞬間變得好看起來,他望向半仙兒懷裏說:“大晚上的,你揣塊抹布在手上幹什麽?”
順着他看的方向,半仙兒低頭看着懷裏的貓,連忙抱起來湊到路皆眼前,“這是小芝麻!”
湊得近了,路皆終于看清,“真可憐,小小年紀穿抹布。”
裴易清在旁邊笑出了聲。
半仙兒沒和他多貧,由衷地贊嘆了幾句,到後面起風了終于有些遭不住,告別了兩人抱着小芝麻離開了。
這時周圍已經不剩多少人,路皆适應了臺下烏漆嘛黑的環境,對裴易清說:“走走?還是坐這兒?”
裴易清知道這一遭逃不掉,于是說:“坐會兒吧。”
“行。”
路皆坐到剛剛半仙兒的位置上,和樂隊幾個要離開的人打了聲招呼。大牛見裴易清還在這裏更是驚訝,想上前來問問什麽又被路皆趕跑了。
見狀裴易清笑笑,“看來你和你隊友關系挺好的。”
“一般,我也只是和大牛關系比較好,”路皆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當初就是大牛邀請我進的樂隊。”
話音落了,裴易清想起路皆說自己以前是個孤兒的事,“你當年從......孤兒院裏出來,就來到了這個樂隊?”
“差不多吧,”路皆陷入回憶,“我是從孤兒院裏跑出來的。”
裴易清挑挑眉,“你......”
“等會兒,”路皆打住了他的話,“我發現你很會套話啊?”
“嗯?”
路皆看着他說:“今天的主角不應該是你嗎?”
裴易清頓了頓,不着痕跡地笑笑,看着已經落幕的舞臺,“被發現了。”
說完他沒有停頓地說:“其實很簡單,昨天清明節我沒有回家祭拜,老媽和我吵了一架。”
“我靠。”路皆不理解中年婦女的腦回路,“不就是沒回家嗎?不至于吧?”
裴易清笑着看了他一眼,沒什麽情緒的說:“一句話可以解釋你的疑問。”
沒等對方說話,他繼續道:“因為我,不是她的親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2-27 14:44:32~2021-12-28 11:51: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地球村最靓的豬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