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當初和你表白, 你答應了,”賈惟看着他說,“你那時候, 是真的喜歡我嗎?”

病房裏很安靜, 這句話清晰無誤地傳到了路皆的耳朵裏 。

他和賈惟是同一所孤兒院裏出來的, 那時候他脾氣很大,院裏雖然沒有小孩兒欺負他,但也沒有人敢靠近,只有賈惟屁颠屁颠的跟在後面, 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樣。

等到十六歲時他私自離開孤兒院,賈惟也跟着他一起。後來在他加入大牛樂隊那晚的迎新宴上, 賈惟和他表白了。

其實從很久以前路皆就知道自己喜歡男人,但是他的概念很模糊, 沒有具體哪一個人讓他感受到真正的喜歡。賈惟和他是從小到大的朋友,也是他在孤兒院裏所認識的“同類”。

在衆人的起哄聲中,他答應了。

在一起後他們倆也沒有像其他情侶一樣每天膩在一起,主要是路皆性子太冷, 所以賈惟在這段關系中是主動的那一個。但路皆也恪守了男朋友應該做到的一切,斷絕了身邊所有的暧昧關系,酒吧的老板就是其中一個。

當時他在酒吧駐唱,老板察覺到他也是“同類”,所以時不時地就過來騷擾。賈惟知道這件事後邊哭邊鬧, 路皆二話不說直接辭職, 即使那份駐唱工作是他的收入來源。

他覺得這些都是應該做的,可是現在賈惟問他他是不是真的喜歡。

實話實說,他也不知道。

但是起碼在他知道賈惟出軌的時候,他是難過并且憤怒的。

他看向床上還在不停哭泣的賈惟, 說:“你問這個幹什麽?”

“你也不清楚吧,”賈惟說,“因為你根本就不喜歡我。”

“你現在是把這個當作你出軌的理由嗎?”路皆輕笑了一聲,“是不是要我提醒你一句,我們倆在一起三年,有一半的時間你都在出軌?”

“那是因為你從來都不關心我!”賈惟的情緒逐漸激動,“你一直忙着樂隊,對我也越來越冷淡,所以我才會......”

路皆打斷了他:“所以你才會出軌,而且還是在我們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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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惟又瞬間沒了聲音。

“沒什麽好說的,錯了就是錯了,”路皆不想和他說太多,“大牛的事謝謝你不追究,醫藥費我也會補上。”

“我......”

“還有一件事我要問你,”路皆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你欠的錢,到底是你男朋友欠的,還是你自己欠的?”

三年的時間,他足夠了解賈惟,這樣深刻的了解,也足夠讓他對那五萬的欠款存疑。

果然,賈惟的臉色變了,一切盡在不言中。路皆皺起眉頭,心裏不可避免地産生出了厭惡,他語氣加重了一點,“補給你的錢你用來治病也好,用來還錢也好,我都管不上。

但是如果你再去騷擾大牛他們,我就算去坐三年牢也不會讓你好過。”

最後一句話說出口的時候,他渾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狠勁兒,聽着就讓人不寒而栗。賈惟渾身顫了顫,淚水像斷了線一樣止不住地往外流。

沒等他說話,路皆徑直離開了病房。在房門關緊的那一瞬間,他也說不出來心裏是什麽感覺。

結束了,都結束了。

周圍路過的病人都忍不住朝他看,這時候路皆覺得現在這一幕有點眼熟,昨天裴易清和他爹媽掐架的時候,也是這樣一幅場景。

沒想到幾個小時之後,主角換成了他自己。

他朝不遠處的護士站看過去,只見裴易清站在那裏正在填寫什麽。路皆深呼吸一口氣走到對方旁邊,說:“你在幹嘛?”

“填表呢,”裴易清拿着筆看了他一眼,“聊完了?”

“嗯。”路皆點頭應聲,拿着放在旁邊的繳費單看了一眼,光是醫藥費就要花五萬。

“曹律師剛剛簡單計算了一下,加上醫藥費,所有的費用一共要賠償十萬,”裴易清簽好名字後笑着遞給護士,轉頭對路皆說,“他回去拟諒解書了,應該過不了幾天大牛就能出來。”

“好,”路皆說,“我帶了卡,等會兒刷我的付醫藥費。”

說完他就準備掏銀行卡,剛一動作就被旁邊的裴易清按住了手。

裴易清說:“我已經付過了。”

“什麽?”

“你那個錢不是要用來出專輯的嗎?”裴易清看着他說,“你自個兒留着吧。”

聞言路皆下意識拒絕,“不行,十萬太多了。”

“沒事兒,我錢多,”裴易清笑笑,“你的那些錢說白了不是你一個人的,你那倆朋友雖然同意了,但攢了這麽久的錢全打水漂也不好。你都欠我五萬了,也不介意再多點兒。”

話音落了,路皆卻是久久沒有說話,他的手在口袋裏握着那張卡,手都有些顫抖。良久之後他看着裴易清說:“......謝謝。”

“同意了?”裴易清挑眉。

路皆點點頭,“嗯。”

“行,”裴易清轉過頭把卡遞給還站在對面的護士,“刷卡吧。”

護士笑眯眯地把卡接過去。

見狀路皆一臉懵地看着裴易清,又看了一眼護士,終于反應過來說:“你還沒繳費?”

“是啊,”裴易清克制地又笑了笑,“這不是要經過你的同意嗎?”

“......”

繳費的過程很快,好像是裴易清完成了前面所有事項,就等着路皆最後來确定。卡刷完了兩人便一起坐電梯下樓,現在快接近中午,醫院食堂的飯菜香都飄了出來。

路皆打電話告訴了虎子帽子他們事情的進展,在得知裴易清幫助他們繳清了所有費用之後,帽子十分誇張的哭出了聲,嚷嚷着必須要請裴易清吃一頓飯。路皆好說歹說才終于讓他冷靜下來。

旁邊的裴易清聽得想笑,等他挂斷電話後說:“看來我以後一周的飯都被你們包了。”

“等大牛出來,你未來一年的飯估計都不是問題,”路皆說,“不僅這樣,他還可能給你送一面錦旗,每天歌頌你的助人事跡,敲鑼打鼓的,把你送上感動中國年度人物。”

“倒也不必,”裴易清說,“我不想出名,還是守着我那小破店子吧。”

“守着吧,我還得給你們店打三年白工。”路皆看了他一眼。

兩人朝着停車場走去,這裏背着陽光,風吹過來整個人都涼嗖嗖的。裴易清把身上的衣服裹緊了一點,看向旁邊的路皆:“你和你前男友,聊得怎麽樣?”

雖然路皆這一路上和他有說有笑,但裴易清能看出來對方的心情算不上好。

果然,這句話剛說出口,路皆的腳步就微微頓了頓,“就那樣吧,以後不會再聯系了。”

“他不會再去找你要錢吧?”裴易清問道。

路皆搖搖頭,“不會了,要我也沒錢。”

“行,”裴易清沒有再多問,從口袋裏拿出鑰匙,“請我吃頓飯吧?”

“好啊,”路皆整理了一會兒情緒,“想吃什麽都行,不過......”

“什麽?”

“你之前說的那個店子,你今天真帥?”路皆回憶了一會兒,“帶我去吧。”

裴易清站在駕駛座車門旁邊想了一會兒,終于想起來你今天真帥是那個他發了朋友圈的理發店。他看着車對面的路皆,對方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就像真的只是想去弄個頭發而已。

他點點頭打開車門,“行,不過我有點忘記在哪兒了,估計得繞一圈。”

“沒事,弄完了就去吃飯吧。”

距離上次拍下那張照片都不知道過了多久,裴易清果然已經忘得一幹二淨,在百貨大廈對面的街上繞了好大幾個圈,才終于找到了那家“你今天好帥”。

裏面此時坐着幾個頭發五彩斑斓的年輕人,一看那表情就知道不是好鳥,裴易清剛準備說要不換一家,路皆就下車走了出去。

于是裴易清只好跟上,走進那家理發店撲面而來就是一股藥水的味道,裏面倆員工看了他們一眼,說:“後面還有幾個人,你們不着急的話就坐沙發上等等吧。”

裴易清應了一聲,和路皆坐在洗得發白的沙發上。坐在他這個對面的是一個染頭發的大媽,頭上沾着冒白泡兒的染發劑,從後面看非常壯觀。

他從來沒染過頭發,于是看得津津有味,問旁邊的路皆說:“你準備弄什麽發型?”

“把頭發染回去。”路皆把頭上的黑帽子摘下來,露出裏面大面積的藍。

聞言裴易清點點頭,“我還以為你要剪頭發呢,那句歌怎麽唱來着?”

路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過了幾秒鐘,裴易清清了清嗓子小聲唱了一句:“我已剪短我的發,剪斷了牽挂,剪一地不被愛的分叉......”

他唱歌的功底一般人不敢恭維,和之前那首迎春花不相上下,路皆笑着罵了一句:“有病吧你。”

被罵的裴易清也不生氣,他看了對方一眼,說:“不過你的情況也差不多吧?”

“嗯?”

“你的這頭藍發,”裴易清的視線往上移了一點,随後又落在路皆的臉上,“是因為你前男友吧?”

“......你,”路皆看着他,“你怎麽知道的?”

這個反應明顯是裴易清猜中了,他有些得意地說:“你剛見完你前男友就要把頭發染了,我猜的。”

路皆頓了頓,無言地看着對面各自忙碌的理發師。裴易清坐在旁邊安靜地看着他,他或許能明白路皆現在想的是什麽,這頭藍發是因為情深深雨蒙蒙染的,現在既然兩個人已經斷了,這些關于曾經的印記都要被抹除掉。

但是他說:“我覺得不需要染回去。”

“為什麽?”路皆看着他。

“我雖然不知道你們之前發生過什麽,但是人活着,每一個階段都有專屬于當時的印記,”裴易清說,“這頭藍發不光是你上一段感情,還是你在這個階段的成長。”

他說這話的時候半松散半認真,和身後簡陋的理發店背景以及嘈雜的吹風機聲音格格不入。

但路皆卻是愣了愣,他看着裴易清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最後回過神來說:“突然寫起小作文來了。”

“有感而發,到時候出書肯定把這句放進去,”裴易清笑笑,“所以說沒什麽好在意的,而且這頭藍毛兒挺适合你,看着......挺好看的。”

藍色這種冷冽又濃烈的顏色,确實很适合路皆,把他沉得白皙但不病氣,冷淡又疏遠。

而路皆似乎被他說動了,表情有些遲疑,他其實很早之前就想把這頭藍發給染回去,因為這個顏色總會讓他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但确實和裴易清說的一樣,這并不代表什麽,只要他真正看開了,藍色它就是藍色,沒有別的任何意義。

他看着裴易清說:“那我們走......”

話還沒說完,一個理發師就喊了他們倆一聲,“你們倆誰要弄?”

聲兒很大,這時候裴易清才發現整個店裏除了那個滿頭白泡兒的大媽竟然就只剩他們兩個,五彩斑斓的理發師全部都朝着兩人看。

于是他指了指旁邊的路皆,“他。”

路皆:?

“把你那劉海剪剪呗,”裴易清說,“都遮眼睛了。”

路皆想說他這個不算遮眼睛,才到眉毛下面幾厘米,但最終還是妥協般地躺在洗頭的臺子上。裴易清百無聊賴地玩了會兒手機,然後就對着還在洗頭的路皆拍照。

“別逼我打你。”路皆用手遮住自己的臉。

裴易清拿着手機笑出聲,“你這樣也好看。”

洗完之後路皆就被帶着去鏡子面前吹頭,暖風把他軟趴趴的頭發吹得到處飛,裴易清還在旁邊咔嚓咔嚓地照相。

路皆橫了他一眼,“你來瘾了是吧?”

“我給你看,”等到對方頭發吹完,他把手機舉過去一張一張地往後翻,“我拍得是還不錯。”

路皆低頭看着他滑動的照片,确實拍得不錯,尤其有幾張風把他頭發吹起來的照片,看上去挺酷。

“還行吧,”見他沒說話,裴易清說,“我發你。”

“......好。”

裴易清找到路皆的微信,把自己認為好看的照片全部都發了過去,然後再回到相冊,習慣性的想删除。

但等到删除那個按鈕蹦出來時,他的手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按下去。

算了,留着吧,挺帥的。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算錯日子了,9號的更新會晚一點(大概晚上十一點鐘的樣子),10號恢複以前的下午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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