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話音落了, 裴易清看着路皆,情不自禁地又笑出了聲。他也不知道他們一個今天和父母掐架,一個身負巨債的倆人是怎麽能笑得這麽歡脫的, 但他現在确實很放松。
他一直都認為平靜才是人生中的常态, 事實證明也确實如此, 唯一的小曲折也是因為老爸老媽。他很少有這麽放松的一刻,雖然問題全都沒解決,但還是很輕松。
他看了一眼時間,說:“回吧?”
“嗯, ”路皆點點頭,“你回家嗎?還是回芫荽?”
“回家, ”裴易清說,“就離這不遠, 明早我來接你一起去醫院。”
路皆應了一聲,“行,明天見。”
和路皆道完別後,裴易清就開車回了家。洗漱完後他坐在沙發上, 這幾天他都處于繃緊的狀态,做事時不覺得,等到真正躺下來,他感覺渾身上下都跟散架了一樣。
“老了老了......”他躺着感嘆了一句。
他剛說完這句話,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就響起來, 他拿起看了一眼, “你還真會挑時間,我剛忙完。”
“哎你之前求我辦事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态度,”周游笑了,“真是有事鐘無豔......”
“行了, 周無豔,”裴易清打斷他,“打電話幹嘛?”
“我現在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了,你什麽意思啊裴易清?”周游說,“我還不是來問你情況的,找律師幹嘛?”
“說來話長。”
裴易清從沙發上坐起來倒了一杯水,周游是他從小到大的鐵子,他也從來沒瞞過對方什麽,于是他把今天老爸老媽住院以及借路皆錢這件事告訴了周游。
不過路皆的事兒有關于對方的隐私,他抹掉了重要的細節。
“什麽?”周游的聲音放大了些,“你爸媽又整幺蛾子?你怎麽不告訴我?”
Advertisement
“昨兒晚上我才知道這件事,”裴易清拿着玻璃杯,“我也沒時間告訴你啊。”
“要我說你媽就是自個兒作的,好好吃飯不就完事兒了,這麽多年了還這樣,”周游一提起裴易清的爹媽比裴易清本人都要頭疼,“要住多久啊?你不會還要一直伺候着吧?”
“不知道,我不會待多久,我爸在那兒呢,”裴易清說,“我要是待久了,我媽又氣得夠嗆。”
周游想了一會兒,贊同他的觀點,“你說的那個路......就是你隔壁那小子?”
裴易清應了一聲。
“你上次不還挺無所謂的嗎?怎麽現在聽上去這麽要好的樣子?”
“哪就要好了?”
“他都知道你爸媽住院,連我都不知道,”周游說,“你管這叫不要好?”
裴易清想說這些都不是他主動讓人知道的,全都是巧合。可仔細一想,全部歸結于湊巧也不盡然,他要是不願意,巧到他和路皆就算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他也不會和對方透露半個字。
說白了就是裴易清自己願意,他不排斥路皆知道。
其中原因有很多,他一開始是出于“交換”,可是久而久之的,他漸漸習慣了。
路皆雖然看上去渾,但很有分寸感,他和他交朋友,裴易清不覺得有任何不适應,反而能從中咂摸個樂趣出來。
挺奇妙的。
“行了,就是遇見新歡了呗,”周游又拖長了聲音,“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啊。”
“你從哪兒學的亂七八糟的,而且你這句好像說反了吧?”
“和我女朋友看了半天宮鬥片,”周游又笑了笑,随後沉默了一會兒,難得正經地說,“裴易清。”
裴易清皺起眉頭,“別連名帶姓叫我,讓我想起了高中班主任。”
“好的小清清,”周游聲音賤兮兮的,“我還是得跟你說,交友慎重。”
裴易清拿着手機頓了頓,周游的話和老爸其實是一個意思,但對方卻是真的在為自己着想,“我知道。”
“我知道你從來不會腦袋一熱去幹事兒,所以我也不會勸你別借錢,”周游說,“但是吧,聽你這麽說那不是一筆小錢,而且你那朋友的朋友都蹲派出所了,就......你懂吧?”
“我懂。”裴易清看着茶幾上反射的燈光,雖然大牛把人打進派出所不是因為單純的打架鬥毆,但他和周游的交友圈子裏幾乎沒幾個靠拳頭解決問題的,周游擔心也是人之常情。
電話那邊還在絮叨,“下次涉及金錢這方面的多考慮考慮,我怕你人財兩空,到時候我可不會救你。”
“什麽叫人財兩空,”裴易清說,“人怎麽個空法?”
“說不定你人被拐跑了呢?”周游說,“你那朋友不是個gay嗎?”
話音落了,裴易清遲疑了一會兒,他好像沒有和周游說過路皆性向這個話題吧?
而周游語氣閑散地說:“那天在廣場我都看見了,大爺大媽們的消息是真的迅速,我還沒打聽就知道了。”
“......行吧,”裴易清又重新躺到沙發上,“你別瞎想了,我......”
說到這裏,他看着天花板。他從來就沒有談過戀愛,對于這方面的經驗和天花板一樣白茫茫一片真幹淨。他想了想路皆,覺得那個畫面實在有些怪異,對周游說:“我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目前也沒這想法。”
“行,兒子大了管不着了。”
“邊兒玩去。”
又聊了一會兒,裴易清挂斷了電話,繼續看着天花板。不知不覺間,白茫茫的天花板突然變形,成為一個藍色的漩渦,緊接着迅速變化,成了一張人臉。
他看了很久,才發現這張人臉就是路皆。
他像是看見了恐怖片一樣嚯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因為用力過猛,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
裴易清難得懵逼地看着空蕩蕩的客廳,良久之後才回過神來。
真是見鬼了。
肯定是周游念叨太多,給了他心理暗示。
他又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然後就去浴室睡覺。這一覺睡得整個人天昏地暗,還好睡前訂好了鬧鐘,不然能睡到大中午去。
裴易清簡單的梳洗了一遍,在這中間曹律師還給他打了一個電話,把路皆前男友醫院的定位發了過來。他道了聲謝,三下五除二的解決完就開車去了芫荽。
今天他又給小薇放了個假,并且說明了過幾天會有一個新員工過來,兩條消息發過去讓對方誤以為自己被辭退了,嚎着讓裴易清再考慮考慮。
所以因為解釋這件事,裴易清在路上又耽誤了不少時間,等到芫荽的時候已經快十點。
路皆就站在門口,戴着個黑色的帽子穿着黑色衣服黑色褲子,見他過來揮了揮手。
“上車,”裴易清坐在車裏喊了一聲,等路皆坐到副駕他問道,“等多久了?”
“很久,”路皆系上安全帶,“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起晚了,”裴易清笑着啓動引擎,見前面擺着一些早點鋪子,于是問道,“吃了嗎?”
見路皆點頭,于是他專心看着前方。他原本還擔心路皆的前男友和老爸老媽在同一所醫院,到時候來個狗血會面那可真是八點檔倫理劇。但還好這兒的醫院夠多,幾個人不在同一所醫院。
那家醫院不遠,剛到門口他就看見了站在下面的曹律師,路皆先下車和曹律師溝通,而他則找了半天停車場,在找的時候他看見一家水果店,心思微動,買了個精致的果籃。
于是他再次和路皆見面時,對方有些驚訝地指着他手裏的果籃,“你......”
“順手買的,”裴易清說,“看上去有誠意一點。”
見狀路皆笑笑,真誠地道了一聲謝。
“我打聽了一下,當事人好像只有醫護陪同,我們可以直接進去。”也許是今天要談判,曹律師穿得比昨天專業,渾身上下透露着一種精英範兒。
“沒有家長陪同嗎?”裴易清有些疑惑。
曹律師點點頭:“他好像是個孤兒。”
裴易清霎時間說不出話了。
敢情現在孤兒行業已經這麽飽和了嗎,遍地都是?
他看了旁邊的路皆一眼才終于反應過來,這兩人認識,有可能是一家孤兒院裏出來的。
而路皆從進入醫院之後就一直有些沉默,聽到沒有家長朋友陪同時也沒什麽表情。
“行,”裴易清說,“那走吧。”
他們三人一同上了電梯,直達消化內科的住院部。因為有專業律師帶路,他們一路還算暢通無阻,等到了病房之後裴易清和路皆先等在外面,讓曹律師先去進行交涉。
因為這畢竟驚動了警察,再加上他們三個人看上去就不像是來看病的,所以周圍有不少護士病人圍觀。
被這麽多道目光注視着,裴易清閉上眼睛準備眼不見心不煩,而路皆安靜地坐在旁邊,時不時過來兩個電話,聽上去應該是帽子和虎子他們倆。
“擔心嗎?”裴易清突然冷不丁地說。
“嗯?”路皆轉過頭,反應過來說,“還好。”
嘴裏雖然說的還好,但裴易清能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擔心也是在所難免。
不過裴易清好奇的是他擔心的究竟是情深深雨蒙蒙能不能同意交涉,還是擔心情深深雨蒙蒙的病情呢?
也許兩者都有,路皆前男友雖然是很奇葩,但畢竟他們倆人在一起過。
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裴易清覺得自己分析得很到位。
過了将近半個小時,曹律師終于從裏面走出來,他整理了一下手裏的資料,“他同意了。”
“同意協商了嗎?”裴易清追問。
曹律師篤定地點點頭,“是的。”
話音剛落,裴易清就察覺到旁邊的路皆很明顯地松了一口氣,緊接着又聽見曹律師說:“不過當事人提出要見你一面。”
路皆反應了一會兒,指着自己說:“我?”
“嗯。”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裴易清看了病房門一眼,又看向路皆,把放在位置上的果籃遞給他,“你去吧,我和曹律師處理一下賠償。”
“好,”路皆猶豫了一下最終點點頭,接過後又說了句,“先別繳費,等我出來了一起商量。”
裴易清應了一聲。
交代好後,路皆看着微敞的病房門,快步上前推開。裏面的布設都很齊全,桌子椅子床廁所什麽都有,不過上面沒什麽東西,沒有鮮花沒有水果,就一個人躺在裏面。
路皆看着手裏的果籃,想着裴易清買得還真是時候,于是放在了光禿禿的桌上,站着看向床上的賈惟。
一陣子不見,賈惟看上去比之前還要瘦,而且因為生病的原因整張臉看上去又蒼白又烏青,原本就棱角有致的臉瘦得有些吓人。
他看到路皆走進來笑了笑,語氣虛浮的說:“你來了。”
“嗯。”路皆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他态度不算太好,起碼沒有來協商的人應該有的和顏悅色,但賈惟也沒多說,用沒有輸液的手指了指床旁邊的椅子,“坐。”
“我不坐了,”路皆搖搖頭,“你找我有什麽事?”
“路皆,”賈惟皺起眉頭,和以前一樣有些可憐地看着路皆,撒嬌一樣的說,“我生病了。”
以前他們倆吵架賈惟也經常來這一套,路皆依舊沒什麽表情,甚至是有些冷漠地看着對方。
這冷漠就像是一記冰錐,把表面的平和全部一一擊碎,賈惟的眼圈瞬間紅了,語氣有些哽咽地說:“路皆......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話音落了,路皆在心裏笑了笑,他還沒問這個問題,倒是賈惟惡人先告狀。
他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些表情,不過是帶有嘲諷的表情,“你不覺得你問這個問題很搞笑嗎?我為什麽這麽對你,你心裏沒數?而且我又怎麽對你了,我們現在這樣,以及我為什麽這麽說話,不都是因為你嗎?”
他們兩個人走到現在這個地步,不都是賈惟一手鑄就出來的嗎?
路皆說完這句話就冷冷地看着賈惟,眼神裏沒有一絲感情。
而賈惟卻哭得更狠了,好像被傷害的是他,“我們從小到大都在一起,你一聲不吭地從孤兒院裏離開,我也跟着你一起闖蕩社會。你唱歌我也是第一個支持,我們有過那麽多甜蜜的......”
說到最後,他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只是不停地掉眼淚。
看着床上泣不成聲的賈惟,路皆深呼吸一口氣,沒有說話。整個病房裏都只有對方哭泣的聲音,見他久久沒有平複,于是路皆看着窗外的大樓,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賈惟終于停了下來,只是肩膀還在時不時地上下聳動,欲哭無淚地看着病床對面的電視屏幕。
“我自認我沒有對不起你什麽。”窗外飛過幾只麻雀,路皆語氣平淡地說。
“是,你是沒有對不起我什麽,”賈惟緊接着說,“可是你扪心自問,你真的喜歡過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情深深雨蒙蒙真的很情深深雨蒙蒙
感謝訂閱,感謝喜歡!明天也是零點更新哦~
感謝在2022-01-05 23:57:59~2022-01-06 22:29: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17891313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乂 2個;花炭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3356941 13瓶;雪白風皺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