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霍準與葉淩這場矛盾迅速人盡皆知，以總裁辦公室為圓心，輻射狀向外擴散。格子間八卦不斷，諸位女員工及最八卦的雙子座男員工（白羊雙魚表示不服）勇猛投入關于二人撕逼原因的猜測中，甚至因前段時間的傳聞，霍準欲霸王硬上弓被葉淩嚴詞拒絕以至禍禍總裁惱羞成怒憤而将人冷藏的傳聞也一時盛行，以至于孕中的前助理林菲小姐也給霍準打電話，勸他“感情的事是強扭的瓜不甜，你要是真喜歡人家，溫柔一點嘛，不要搞暴力”，把霍準活活氣個半死。
處于風暴中心，葉淩的生活反倒格外平靜。雖然外界已經給他冠上了“失寵”“作死”“勇鬥處女座的戰士”“禁欲系美受（？）”“票選最想推倒的同事第一名（=口=）”等等頭銜，他卻渾然不覺，每天悠哉悠哉伺候孩子吃飯上學，偶爾在網上找找兼職，生活惬意閑适。
直到有一天，葉瑞回家問他：“爸爸，你知道嗎，霍小銘的爸爸失戀了。”
葉淩當時在包小馄饨，聞言手裏一抖，活生生抖了大半拉餡出去。他回過頭，表情特別不自然：“失戀……了？”
葉瑞抓抓頭：“霍小銘說，這幾天他爸爸鬧騰得家裏雞飛狗跳，還常常大半夜不睡，關在屋子裏不知道做什麽，第二天滿眼紅血絲。霍小銘說，看他爸爸這人不人鬼不鬼的熊樣，肯定是失戀了。”
葉淩聽完若有所思，等到回過神，手裏的馄饨皮都掉了。
沒幾天，他就見到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熊總裁……啊不，霍總裁。
年底，鳳凰公學開家長會，家長們排排坐，湊一起開會。葉瑞跟霍小銘是同桌，因此葉淩跟霍準一邊一個，懷裏摟着孩子聽老師講話。葉瑞一直穩坐全校第一，霍銘成績緊随其後。老師當衆表揚二位家長對孩子學習的大力支持，并請他們分享其中秘訣。葉淩施施然起身發言，霍準揉着兒子的頭，癡漢狀看呆了眼。等到老師請他發言，三請不動，好不容易把他的神喚回來，他看了葉淩一眼，大白話往外出。
“在孩子的教育上我真沒出多大力。霍小銘功課有不會的地方，我都叫他去問葉淩，這都是葉淩的功勞。”
他倒沒撒謊，他在溺愛孩子方面是一把好手，輔導功課真沒那個耐性。要不是葉淩隔三差五留意一下霍小銘的功課，以霍小銘的貪玩勁，早就成了倒數第一。
可此話一出，在座家長包括老師，臉上都露出了“我懂”的笑容。
霍小銘無奈地扶住了額頭。
雖然到這個年頭，同性相戀乃至結婚的都不少，人們的思想也都漸趨開放包容，但無緣無故被人貼上“同性戀”标簽，葉淩還是有點不自在。因此家長會一結束，他就帶着葉瑞回家。沒想到教室門還沒出，就被霍小銘同學攔腰抱住了。
“葉叔叔，你上次不是說，搬新家要請我去你家吃飯？”霍小銘仰着頭笑，“我們今天沒有功課，我想吃排骨，你做給我吃好不好？”
搬新家請吃飯是老早就說過的事，葉淩是很樂意叫霍小銘到家裏玩，只是今天這個情況……
他擡頭瞅了一眼霍準，怎麽瞅怎麽覺得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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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葉瑞不知所以還跟着起哄：“好啊好啊，我爸爸做的菜可好吃呢。”
兩個孩子，一邊一個，一個撒嬌可愛叫人不忍拒絕，一個是自己的心頭肉舍不得拒絕，因此葉淩只猶豫了三秒鐘，就點頭道：“好吧。”
霍準：計劃通！
葉淩的新家距離學校很近，走個二十分鐘就到了。兩對父子并肩走出校門，又一起繞路去菜市場買菜。往往是葉淩前腳剛問了問價，霍準後腳就付了帳，壕氣盡顯。買來的東西霍準也不叫葉淩沾手，全自己提着，越沉他越美滋滋。
葉瑞見狀，小小聲趴在霍銘耳邊說：“你爸爸笑得好奇怪。”
“抽風呗。”霍銘鄙夷地說。
不管霍準再怎麽讨好賣乖，葉淩的表情始終淡淡的。他看起來不像生氣，更像把霍準當個普通朋友，客客氣氣，生生分分，每句必跟個“謝謝”，簡簡單單倆字，把霍準噎死。其實按常理講，霍準與葉淩确實也只應該是普通朋友而已，可等到葉淩真拿他當個普通朋友了，卻哪兒哪兒都透着不對勁。
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回了家，兩個孩子鑽到葉瑞的房間擺弄模型。如今葉瑞終于有了自己的房間，他在書櫥裏擺滿了自己收集的模型。機器人的，飛行器的，小汽車的，大輪船的……霍銘也喜歡這個，兩人邊組裝邊聊，偶爾争論，更多的時候卻在摟着脖子傻笑。
廚房裏，葉淩聽着孩子們的笑聲，回身去拿醬油瓶子，手伸到一半，醬油瓶子已經被人遞到眼前了。
霍準沖他笑：“是不是這個？”
葉淩嘆了口氣，也不知怎的，忽然就沒辦法跟眼前這個人冷下臉了：“嗯。”
“需要什麽，你跟我說。”霍準敏銳地感覺到葉淩态度的變化，給點陽光就燦爛，“要不要我幫你洗菜？這個，這個，還是這個？”
葉淩探頭看了看，拿起他手裏的土豆說：“你幫我把皮削了吧。”
霍準就乖乖過去削皮。
葉淩腌排骨。
等排骨腌上調料，他一回身，驚了。
霍準把土豆都削成了形狀大小弧度相同的橢圓形！
那尺寸的标準程度，非尺規作圖削不出來。
葉淩趕緊從霍準手裏搶救出最後一個土豆，心裏默默給這個處女座跪了：“得了，你別管了，去歇着吧。”
“這怎麽好意思？”霍準拍了拍手上的泥，“要不我陪你聊聊天吧。”
葉淩沒作聲，就是默許了。
霍準洗幹淨手，就在旁邊樂滋滋地看着葉淩。自從上次不歡而散，至今已經許多天過去，兩人一直沒見，如今近距離站着，心中可謂五味雜陳。霍準靜靜端詳葉淩，他覺得面前的人沒瘦沒胖，眉眼依舊，這很好，可怎麽脾氣就這麽拗，一口氣置了這麽多天，偏得別人到眼前做小伏低了才算消氣呢？
葉淩被他看得毛毛的，擡起頭，飛快地瞥了他一眼，問：“看什麽呢？”
“看你過得好不好。”霍準很是誠懇地說。
葉淩禁不住笑了：“放心，我餓不死。”
“是啊，這個我信。”霍準嘆了一聲，“我聽說某人出去做兼職，用了一個星期捋清楚了對方兩年的爛賬，對方哭着喊着要聘某人當全職財務，還承諾高薪。怎麽，有我給的多嗎？”
“沒有，所以我拒絕了。”葉淩一挑眉，“你調查我。”
“這是關心你。”霍準善意地糾正，“自從榮晟……以後，我一直暗中派人保護你。”
葉淩目光一顫，剛要說話，霍準卻伸出食指。
“別太感動，我只是不想再全城戒嚴一次而已。”
想到上次的陣仗，兩人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霍準一直以良好商人形象示人，可上次為了救葉淩，他幾乎将自己所有底牌示人。衆人在感嘆他沖冠一怒之餘，也驚詫于他的勢力竟然如此強勁。
“上次的事多謝你，也要跟你道歉。”葉淩停下手中的活，鄭重其事看着霍準，“一直都沒來得及說，很對不起，因為我的原因，可能打亂你某些部屬了。”
霍準的底牌必定有所用處，葉淩明白這點，因此心懷愧疚。
“這有什麽好道歉，總不能由着榮晟帶走你。況且我……”霍準緩緩地，停住了。
葉淩不解地看着他。廚房燈光明亮，映得他目光燦若星子。霍準從很早之前就知道葉淩好看，以前他覺得葉淩的長相柔和過頭，如今卻覺得，他這樣柔柔地望過來，竟比世界上任何事都令他心神蕩漾。
“葉淩，”霍準清了清嗓子，他覺得口幹舌燥，不管咽多少次口水，都覺得話語艱難，“我數了數，咱們有十二天沒見了。”
“嗯，”葉淩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麽，只好猜測他的意思，“我今年的年假休完了，我明天就回去上班。”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霍準又清了清嗓子，生平頭一回懷疑自己是否有語言功能混亂，“你走之後，我沒找別的助理。咖啡是我自己沖的，文件都是我自己整理的，其實這些事情我都會做，可是我真的挺習慣有個人給我換溫熱的咖啡，或者提醒我要休息一會兒。我還老騷擾人事，問他們今天你有沒有回來上班。他們說沒有，我心裏就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
“嗯？”葉淩更不明白他想說什麽了。
“其實你來沒來，我最清楚。你的房間就在我隔壁，每天早晨來了，一眼就能瞥見。我說這些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說……我就是……”霍準語無倫次地看着葉淩，葉淩的目光越澄澈，越是叫他手腳無措。混亂中，這段日子來的焦慮與想念一齊湧上心頭，連帶着今天，在驟然見到葉淩那刻的狂喜，讓他突然心一橫，避開葉淩的目光，脫口道，“挺想你的。”
葉淩愣住了。
這是個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反應。
霍準的表情有些凝滞，而葉淩如是。兩人靜默着，對視良久。誰也不知道對方心裏想的是什麽，也顧不得猜測對方心中想着什麽。直到氣氛慢慢變得尴尬，霍準才自嘲地笑了一聲，啞聲道：“別想歪啊，我沒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平時老在一起工作還覺得沒什麽，偶爾這麽多天不見，還怪不得勁的。你不是想歪了吧？”
“沒有，”葉淩笑得有些慌亂，“沒有，我……我在家呆着其實也挺無聊的，也挺……挺想回去上班的……”
兩人幹巴巴地對着笑，卻誰的眼裏都沒有笑意。
還好這時候，廚房外傳來霍小銘的大叫。
“爸爸，我想喝可樂！”
“不許喝！今天都喝過一瓶了！”霍準一反溺愛常态，冷酷拒絕。
“爸爸！”霍小銘豈能罷休，直接沖進廚房，“我要喝，我就是要……”
戛然而止。
廚房的氣氛有點不對勁。
聰明如霍小銘立刻靠敏銳的第六感偵察到，這裏不适宜久留，還是逃離為妙。
然而葉淩忽然說：“喝一瓶也沒關系，都到我家來了，就當破個例。霍小銘，樓下就有商店，葉叔叔帶你去買。”
“不用，不用。”霍準趕緊攔在他前頭，“你做菜，我去買。”
葉淩竟然也沒客氣，由着他去了。
霍小銘呆呆地看着幾步就跨出門去背影好像逃跑似的自家老爸和以僵硬姿勢切着菜的葉叔叔，腦子裏那枚電燈泡“砰”地一下，點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