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沐浴完畢,盛子墨凝視着鏡中的自己,回想今天的拍攝,即便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仍讓他不覺心神缥缈。
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畫面,仍放電影似的歷歷在目,閉上眼,腦中浮現的全是嚴錦霄淩厲的目光、勁悍的模樣……
他思緒混亂,覺得自己怕是瘋了。
穿越之後,再次與嚴錦霄重逢變哥們兒這事,盛子墨其實特激動、特高興,甚至因為激動高興難以自持地當衆痛哭過。
可這一回嚴錦霄給他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麽,跟從前很像,卻又特別不一樣。
——有感覺其實是好事,有入戲就有出戲。
方導曾對盛子墨和嚴錦霄說過,你們演的就是感情戲,如果對彼此沒有感情,眼神表情、身體力行就不可能真實到位。
要相信劇中的感情,要想象自己真的很愛對方,這樣的話,不需要你們刻意表演,每一場戲都會自然而然真情流露,生出觸動人心的東西。
穿越前的這一年,盛子墨清楚的記得自己足足用了一年左右時間,才真能做到“出戲”——那種極度空虛落寞,想念另一個人,渴望和這個人親密的焦灼情緒,才逐漸真正被放下。
盛子墨沒受過專業演員訓練,不會玩套路。當年他和嚴錦霄演《擁抱》的時候,在那個當下,他是真覺得自己愛上了戲中的寧野。
可如今再經歷這麽一茬,他內心的情感卻極其複雜——不僅有對戲中寧野的情感,還有對戲外自己的好哥們兒嚴錦霄,類似失而複得、又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手機的震響将出神的盛子墨叫回當下,他悵然地嘆了口氣,拿起手機掃了眼屏幕,轉換了一口親切又懶懶的音調接聽起來——是老媽。
“子墨啊……你這孩子哪來的錢給我們買那麽貴的按摩椅啊?”電話那頭的林芳芳女士話音有點焦慮,“又大又占地方的,退了吧,可以退了的吧?”
盛子墨邊擦着頭發,邊推開浴室門往外走。
他太了解自己父母的性子,一輩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這麽多年以來除了忙工作,就是圍着自己轉。
逢年過節,給錢他們就幫盛子墨存着,稍微買點像樣的東西,就是一通“浪費錢”的念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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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盛子墨很多時候,想盡孝都不知道該怎麽對父母好。
而今天這臺全自動按摩椅大件突然送貨上門——自己的父母,尤其是林芳芳女士,怎麽可能不聞不問,心安理得地躺裏面享受?
“哎呀老媽……那是我參加活動抽獎中的。”盛子墨早有準備,他樂呵呵地說,“我不能擺宿舍,也不能帶到實習單位,你讓我怎麽辦啊?總不能扔大街上吧!只能給你們寄回去了啊!”
說着話,餘光瞥見電腦前的嚴錦霄,對方好像正側眸看自己,他假裝沒察覺,走去飄窗那邊坐着,又像模像式地瞎編了一通自己早打好的稿蒙自己老媽。
“真的?”林芳芳半信半疑,“你沒騙我吧?你是不是騙我呢?”
盛子墨拍了下大腿:“您老那武則天一樣,借我幾個膽子也不敢啊……而且我哪來的錢?”
盛子墨話音一轉:“有錢也肯定塞給小女朋友,哪顧得上您啊!”
電話那頭停了兩秒話音,赫然驚嘆道:“你談女朋友了?你真談女朋友了?”不住的激動,“是不是伊伊?是伊伊嗎?”
盛子墨一愣,不覺咬了下嘴皮,像是思忖着什麽,過了一會才嬉皮笑臉地回道:“什麽咿咿呀呀的,跟您兒子的姑娘那可多了去了,幾卡車都裝不下!”
“您就別瞎操心我的事兒了!皇太後啊……你肩頸有問題,爸的腰椎也不好,按摩椅你倆好好用着,趕明我買房了,您還得還給我!”
“這死孩子……”林芳芳咬牙切齒,卻掩不住呵呵的笑聲。
挂了電話,盛子墨長籲一口氣,望着窗外墨黑天際下的車水馬龍、缤紛霓虹。
父母年紀大了,他今年過年都得在劇組待着,不能回去陪老兩口,片酬到賬的第一時間,就想孝敬父母,琢磨了好些天,最後從網上挑中了款按摩椅送爸媽。
曾經工作忙、心也大,盛綱有一回出工傷,盛子墨趕去醫院才從醫生那得知自己老爸常年腰肌勞損的問題,但這事,父母卻從沒給盛子墨提過一句,為此,盛子墨真的心疼又自責。
那些年,時間全給了拼錢拼權,累得要死要活,一心就想出人頭地,可當尿毒症纏身、老婆走人,年近六旬本該安享晚年的父母,為盛子墨操勞的一夜白頭,甚至偷偷去配型的時候,盛子墨這才意識到,這輩子究竟什麽才最重要——卻已無力回天。
如今老天照拂,給了盛子墨重新來過的機會,他怎麽可能還那麽稀裏糊塗?
他點了根煙吸了一口,正緩緩吐着煙氣,就被什麽東西砸回了神。
“晾肉呢?”嚴錦霄給他扔完衣服,又端了杯剛倒的溫水放飄窗邊上,“穿上衣服喝口熱水,別感冒了。”
盛子墨拿起衣服,擡眸一笑:“這麽體貼?”
“感冒了傳染我啊!”嚴錦霄坐去兩步外的床上,手肘撐在長腿上,勾了下唇角,“誰管你。”
盛子墨換了只手拿煙,套着衛衣,覺得心裏一陣暖,套好衣服喝着水,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霍然就沒皮沒臉道:“你覺不覺的咱倆這樣,還挺像兩口子的?”放下水杯一笑。
他本來是覺得氣氛挺對,開玩笑正好,想着打破點兩人間從進門到現在的古怪氣氛,順便拿嚴錦霄逗個悶子。
因為他記得曾經開類似玩笑的時候,嚴錦霄都挺羞臊,不怎麽接他茬,還挺好玩的。
可誰知,嚴錦霄接下來的回話,直接就讓他吃了癟。
“兩口子?”嚴錦霄挑了下唇角,“誰跟你是兩口子……”
“你不是0嗎?”
盛子墨:“……”
言下之意是光艹就行麽?
幾秒後——
“我靠!你丫別那麽入戲行不行?0就不能跟你當兩口子?瞧不上怎麽的?”盛子墨眼底噙着笑,詳裝咬牙。
他摁滅了煙丢去煙灰缸:“等演到老子發威的戲份,有機會讓你開眼!”
“……”
嚴錦霄就笑了。
今天這哥倆兒回來的一路上,就基本沒說過話——氣氛真的挺難描述,挺尴尬的。
盛子墨後來開了個頭,将今天拍戲的囧事聊開了,後來這事就像笑話似的被翻了篇。
盛子墨心态放松不少,他兩臂後撐,大腿翹二腿的坐着晃:“我要是妹子,非得告你丫騷擾不可!”他笑着說,“好好關你丫幾天洩憤。”
嚴錦霄眼底全是笑,他抿了下唇,回道:“是麽?那我謝謝你啊!”
盛子墨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反正都是拍戲,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了。”
嚴錦霄原本還笑着,可聽了這句話,嘴角的笑不覺散了幾分,他輕輕挑了下眉梢。
“剛剛跟你媽打電話呢?”嚴錦霄後來問。
盛子墨“嗯”了一聲,“老兩口年紀大了,什麽都省,買個按摩椅還得想法子騙他們。”
嚴錦霄長籲一口氣:“我有個爺爺,也一樣,有時候不知道該怎麽對老頭好。”
盛子墨躺去床上枕着雙臂:“爺爺愛種花,三角梅開的紅豔豔的,滿院子都是……老人家身體怎麽樣了?”
許是聊得氛圍太好、太上頭,盛子墨不知怎的,一下搞混了兩個時空,突然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地來了這麽一句。
而話一脫口,意識歸攏,瞅瞅側旁嚴錦霄的眼神,這才反應過來——這麽問不合适。
——這時的他,根本沒見過嚴爺爺。
于是,他露出個欲蓋彌彰的笑,立馬找補道:“嗨,我就是聽石榴姐提過你爺。”
嚴錦霄小學三年級父親去世,後來母親也重新組建了家庭,打那之後他就一直跟着他爺倆人過。
穿越前的2018年,嚴錦霄拍戲期間因為一場大火意外去世後,老人家得知消息沒幾分鐘,當場就腦梗暈厥,還好搶救及時,也不算特別嚴重,後來那一年的康複期,一直是盛子墨陪伴左右。
“爺!您還有我啊!我是霄子最好的哥們兒,您對我該怎麽使怎麽使!”
當年盛子墨說完這句話,老爺子當場就顫着唇角,紅了眼圈……
而盛子墨也真是說到做到,不僅請保姆、聘康複訓練師,還每周不落地上門陪老爺子唠家常,過年就領着回老家旅游散心,這才慢慢讓老人逐漸從悲傷中走出來——雖然仍少不了一個人的時候掉眼淚,卻也感到老有所依,極其欣慰。
“老爺子身體硬朗的很!”嚴錦霄躺在盛子墨旁邊,側過頭望着他,“有空了帶你去我爺那吃飯,說不準你喜歡他做的紅燒肉。”
盛子墨心頭一暖,他是真的想嚴爺爺做的紅燒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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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我也沒寫啥太荒唐的東東啊~鎖到我懷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