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嚴錦霄的突然出現,全然出乎盛子墨意料——他不知道這人是什麽時候來的、又看到多少……一時間,心虛、難為情、不知所措等等複雜的情緒充斥心間——讓他呆愣在原地,只能以面不改色心狂跳的架勢,應對這突如其來的劇情反轉。
但好在這貨适應力、裝逼力皆不同凡響,心态轉瞬恢複大半。
當嚴錦霄與盛子墨對上目光時,盛子墨十分自然地先行跟對方打了聲招呼——昨晚的尴尬無語、躲閃逃避,好像都被揭過了。
嚴錦霄“嗯”了一聲,他穿一身熨帖的深色大衣,站在冬日車輛來往的街邊,身形高大挺拔,眉目立體硬朗,目光深邃淩厲,氣場冷冽——因為及時出現,一腳踹翻了馬鷹龍,避免了盛子墨面門挨拳,這會盛子墨看着他,心裏真挺說不上來的。
——好像有種……有種拍偶像劇的錯覺。
但心裏卻沉甸甸的。
柳哲看着突然出現的嚴錦霄,覺得挺意外,但這場合顯然并不适合熱絡寒暄,他瞅一眼狗趴在地下的那位,先行開口道:“你叫‘馬應龍’?你這名字侵權了啊……”柳哲噗嗤一笑,繼續說,“大過年的不在家熬.菊.花膏,跑這現什麽眼呢?”
馬鷹龍趴地下緊緊咬着腮幫子,嘗試了幾次撐地起身,可眉目扭擰,明顯疼得不行,最終還是失敗了。
他瞪一眼柳哲,咬緊牙關道:“我是高空雄‘鷹’的‘鷹’!你特麽記住了!”
柳哲一下就樂了:“還雄鷹呢?知道自己現在正狗吃屎呢麽?”
宋明伊眼睛周圍糊滿黑泥,瞅着地下狗吃屎那位,又看看盛子墨,她又急又氣,一時說不出話。
周圍的吃瓜看客,不遠不近地杵着看戲,從開場一直圍觀至今的,甚至還在給新停步的科普遺漏的劇情。
“感情糾紛,感情糾紛,現在的小年輕呀……真沒救了。”
“不過那兩個帥哥真的長的好帥呀!唔……”
“帥有個屁用!臭流氓,娘娘吧唧的、還吃軟飯,真不知道女的看上他什麽!”
“但那女的也真是!漂漂亮亮,怎麽那麽不知廉恥呢?跟個小潑婦一樣,還勾三搭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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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所以女孩子還是得賢良淑德!要是我們家,可真不敢娶這樣的母夜叉……真不知道她爸媽怎麽教的,要是我閨女,非打斷她腿!”
……
有可能被打斷腿的宋明伊,隐約聽到了某幾句刺耳的評價,她緊攥雙拳,最終忍無可忍扭頭尖聲罵道:“臭傻逼!趕緊滾!你們知道個屁!今天過年,祝你們全家都被車撞死,一起上西天!”
這話罵完,氣得幾個老婦女登時炸毛——咬牙切齒、提着菜籃子直跺腳,可瞅到宋明伊能揭了人天靈蓋的瘋逼樣兒,權衡左右,最終罵罵咧咧給彼此喂了顆精神層面的速效救心丸——他們都是受過教育的高素質人士,不惜的與小潑婦一般見識。
但卻不肯走,要親眼見證這小不死的遭報應!
宋明伊罵完人,壓根顧不上搭理剛爬起來的馬鷹龍,她死死地盯向盛子墨,驚聲質問道:“他誰啊?!”指了指嚴錦霄。
盛子墨抻了下眉,表情冷冷淡淡,沒回話。
這樣發癫的宋明伊,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他略微活動了一下肩頸,覺得天上的日頭挺刺眼。
宋明伊鼻尖通紅,糊着一臉哭卸了的眼妝,這原本是專程為盛子墨獨家定制的讨好造型——那次六子男扮女裝坐盛子墨大腿上撩騷挑釁,讓宋明伊誤以為盛子墨嗜好重口味,于是照貓畫虎、搖身一變,希望以改頭換面的新形象,贏得男神青睐。
卻全然不知,眼下的自己,人不人、鬼不鬼,活像個會喘氣的冷笑話——可盛子墨,雖然先頭逗了她那麽一糟,卻一點不覺得這樣狼狽的宋明伊有丁點好笑。
也許是一朝穿越重生,宋明伊與給自己戴綠帽的狗男人猛不疊同時出現——耍弄的報複心理作祟,他才這麽神經失常——盛子墨也說不清……
但玩夠了、鬧夠了,雖然對宋明伊再無感情上的波瀾起伏,可面對眼前20歲的她,心下卻不覺長出一口氣,嘆道:何必呢?
穿過來之後,他其實想明白很多事——重獲新生、擁抱生活,早已決定不再沉溺過去、自我折磨。
他真不知道自己哪來那麽強費洛蒙,弄的宋明伊就非他不可了。
他了解宋明的伊極端性子,所以穿越前的那些年,他都是好說歹說苦口婆心,可結果只是越演越烈地苦苦相逼。
可這麽下去,根本不是那麽回事——隔三差五整這麽一出,真讓人接不住,對兩個人也都是疲憊的折磨,何必再這樣彼此消耗。
盛子墨長嘆一口氣,冷聲開了口:“男人和你們女人不一樣,死纏爛打這招兒,時間長了女人可能會動心,可男人不一樣……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感覺就是沒感覺,做什麽都是閑的,你明白嗎?”
“你這些眼淚,為我流的是真不值!有這個窮追猛打的勁頭,為什麽不在自己的學業、未來的事業上加把勁兒?去找更适合你的人?”
宋明伊聞聲,眼圈又紅了。
盛子墨瞟了眼杵在一邊的馬鷹龍,說:“你喜歡她吧?”用下巴點了下宋明伊。
馬鷹龍氣息一滞,沒吭聲。
“你看看她那張臉,不給擦擦啊!”盛子墨淡淡說了一句。
見馬鷹龍一動不動、一副“朽木”德行,他也無所謂,繼續道:“我對宋明伊沒興趣,你與其跟我動拳頭,不如琢磨琢磨怎麽讓她對你感興趣。”
“我明白跟你說,我沒碰過她一根指頭,剛才那……”他嘆一口氣,“真是被纏得無計可施的下下策。”語調帶點欠揍的凡爾賽。
而大道理說完一篇又一篇的盛子墨,說着說着,自己早被凍透了的指端卻不經意蹭到了身旁溫度略高的手背。
他微抿了下唇,假裝什麽都沒察覺。
他不知道自己這番話,對面的這對男女究竟能聽進去多少,但他很清楚,這些話對宋明伊而言,基本是毫無勸退療效的——
因為此刻的宋明伊,剛從包裏摸出了化妝鏡和紙巾,正手指翻飛地整理着自己的儀容儀表。
而就在這時,一個寬大的手掌,突然握住了盛子墨的手——溫暖裹覆而來,順着手心爬上手臂蔓延至心間——盛子墨倏地怔住。
“還有一件事,子墨應該沒告訴你們,”嚴錦霄聲線沉睿,“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嚴錦霄,是盛子墨的男朋友。”
他用力捏了一下手中握着的那只凍成冰棍的手——盛子墨喉間一哽、嘴巴微張,猛不疊嗆了口西北風,不過分秒便一通咳嗽。
他大腦有點空,後來嚴錦霄又說了些什麽,盛子墨感覺自己只看到人嘴在動,他整個腦子都是懵的。
他沒注意自己是怎麽被嚴錦霄牽着離開的,只是回過神時隐約聽到身後的哭聲罵聲——
“馬鷹龍,你趕緊滾,誰他媽讓你來了?大醜逼!”
“盛子墨,你別太自以為是了!你記住:我不喜歡你!從來都沒喜歡過你!”
很好。
大過年的大清早,猛不疊遭遇這麽茬事,活像被兜頭潑了盆狗血醒神。
柳哲因為柳貞Call給盛子墨“找弟弟”的一通電話——盛着滿心八卦的跌宕起伏,最終遵照老姐的意思,心不甘情不願地趕去了他姐家。
而另外倆人,壓着馬路沉默許久,終于有一個人先行開了口——
“你……你還要牽着我……多久啊。”盛子墨手指掙了掙,說話聲很低。
他右手被嚴錦霄牽着揣在口袋裏走了一路,現在兩人緊貼的手心微微冒着汗,皮膚細密粘合,嚴錦霄卻沒有一點要松手的意思。
這是美院後山的望松林——夏日裏情人約會,冬日裏下雪賞景的好地方。
而今天除夕,放眼望去天寬地闊,道路兩側是成排積着落雪的挺拔松柏,山路上除了偶爾經過的貨車,全然無人,就如同這兩人的VIP約會專場。
“你怎麽……來找我了?”有點明知故問,盛子墨卻仍然這樣問。
他心情複雜、溫熱又微妙,還夾着些不知所措的別扭,嚴錦霄從兜裏掏出那手,在手背上輕抽了一下,說:“大過年的,猜你就回學校了。”
盛子墨當即把那被人捂熱的手掌握成拳,給嚴錦霄手臂上來了一下:“靠!”
“還說什麽……是我男朋友?!虧你張得開那嘴!”又恢複了活泛做派。
“不是幫你解決麻煩麽……”嚴錦霄深深地看了盛子墨一眼,“但這也是我……”
他話沒說完,可話裏是什麽,倆人心照不宣。
“是你什麽啊……”誰知這盛子墨卻拖着長音故意道,“我可不知道。”
嚴錦霄停下腳步,緊了下腮,可目光對上盛子墨明亮而含笑的雙眸時,不過分秒,就搖頭笑了。
“是不是挺像過家家?”半晌,盛子墨不尴不尬地說,“跟個小丫頭大街上搞這麽一出。”
嚴錦霄:“其實‘不想傷害,才是最大的傷害’……把話說明白,對你們倆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