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吃個飯

幾分鐘前，李蟄還在為了一些不辭而別、一些示愛的條幅變得心如死灰恨不得馬上地球毀滅，而現在，因為一條信息，他又好了！

走出包廂，他打開前置攝像頭繞着酒店轉了一圈，終于找到了一個較為安靜并且光線還算明亮的地方。

吸氣吐氣了三次，點開唐露的微信。

等了十多秒，發現沒有動靜。

手指輕撓了一下鼻頭，有點無措。

是該繼續等？還是主動敲過去？

他又把唐露的信息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了兩遍，發現并沒有曲解她的意思，她确實說了‘聊一會’。

而剛洗完澡穿着吊帶睡衣、半幹的一頭亂發、抱着半個西瓜窩在椅子裏吃的正香的唐露，突然接到李蟄的視頻邀請時，是驚慌的。

她抱着西瓜愣在原地。

電腦文檔裏打算問李蟄的問題已經寫了十多個了，本來準備洗完澡就給他發過去的，可怎麽……

這小孩也太熱情了點。

她從玻璃的發光上看了看自己的形象，覺得實在不能見人，于是找了塊貼紙貼在攝像頭上，然後接通了邀請。

一張清爽明朗，兩頰微紅的俊臉在出現在手機裏。

而她這邊小框是黑的。

李蟄：……

唐露：……

兩人都沒有說話，靜止的畫面像是卡頓了一般。

“操？”兩秒後，李蟄眉頭突然皺起，搖了搖自己的手機，“卡了？”

唐露：……

“不是，”唐露清了清喉嚨，“那個，是我這邊剛洗完澡，把攝像頭關了。”

李蟄愣了一下，意識過來目前的狀況，雙頰似乎更加紅了一些，慌忙的點點頭，“哦哦。”

單方面的視頻讓他感到有點羞恥，可現在騎虎難下也沒法挂斷，只得硬撐着佯裝的鎮定，還得随時注意屏幕裏自己的形象。

好在，頭頂射燈照明還行，投在他臉上好像還帶着一層淡黃光暈，像是加了一層濾鏡。

“你在飯店啊？”唐露問。

“啊，是的。”李蟄解釋道，“晚上有慶功宴。”

“哦，”唐露有些猶豫，“那現在這樣聊天打擾嗎？”

“不打擾不打擾。”李蟄趕緊主動問，“姐姐你剛剛信息裏是想問我什麽？跟比賽有關的嗎？”

唐露沉思了一會，覺得還是長話短說。

“嗯是的，就是今天看了你們比賽覺得很有意思，準備寫一些專題，但是因為不太懂其中的門道，也不敢亂寫。所以就想着先找你這個內行人咨詢一些問題。”

“啊。這樣啊。”

“不過我已經把問題都寫在文檔裏了，正準備給你發過去呢。”

李蟄笑了笑，嘴甜道，“唐露姐姐做事還是很嚴謹啊，不會像網上的一些亂蹭熱度的人，明明什麽都不懂也敢囫囵吞棗的瞎寫。”

“……”被內涵到的唐露只好呵呵兩聲，“是的是的。”

“事情交給我沒關系，姐姐把文檔發給我吧，我晚上回去就給你答複。”

“啊，也不用那麽急的。”唐露笑笑，“你可以先忙其他重要的事情。”

“姐姐的事情就是重要的事情啊。”

“……”啊，這孩子現在也太有禮貌、太招人喜歡了吧？

唐露嘴角揚得一直下不來，連連道謝。

“那姐姐還有別的事嗎？”

畫面裏的李蟄眼眸發亮，神情雀躍，像是在積極期盼着給他分配任務。

唐露感覺如果此時他身後有根尾巴，肯定在瘋狂的搖擺。

愣了一秒，她回過神，“啊，沒有了，你要去吃飯了是吧？那就不打擾了啊，趕緊——”

“啊，不是不是，”李蟄急匆匆的打斷她，幹笑一聲，像是有話說卻又頓了一會，最後舔了舔下唇才開口，“那個，你明天，應該不急着回去吧？”

唐露知道他指的應該是回去以前的公司。

畢竟只是萍水相逢，她暫時不想交淺言深，便敷衍道，“不回，在這過幾天。”

“是麽，”李蟄展開笑顏，“那正好，我明天也不會A市，好久不見了，不如我請你吃個飯吧？”

唐露沒想到還會有這個後續。

她對這小孩的熱情度又有了新的認知。

吃飯也不是不行，李蟄是她小時候就認識的鄰居，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只要不出現過分陌生的社交，她應該不會出現什麽問題。

況且，她這還有求于人家。

“難為你幫了我這麽多忙，”唐露笑着回答他，“還是我請你吧。”

再次回到包廂裏的李蟄像是變了一個人。

神采奕奕、精神飽滿，臉上的笑就沒掉下來過，陽光值砰砰砰直接上升了幾個維度。

惹得趙教授的女兒趙媛朝他看過來好幾眼。

一頓飯吃到尾聲，正好收到唐露發過來的文檔，他大概掃了一眼，把答案在心裏默默預想了一下。

飯畢，一幫酒足飯飽的大學男青年都嚷嚷着找個地方續攤，李蟄揣着手機溜得神不知鬼不覺。

回到酒店後，立馬打開電腦開始給唐露文檔裏的問題整理相關資料。

為了易懂而又不失深度，裝逼而又不惹人嫌，他把老爸和趙教授的好幾篇論文都搬了出來，把晦澀的語言簡化一番，又添加一些自己的見解，忙的熱火朝天。

也不知忙了多久，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

李蟄活動了一下肩膀，拿起手機，發現是自己的母親大人，章藍。

“回酒店了沒？”

章藍的聲音軟踏踏的，李蟄覺得她可能正躺在床上看電視，他應一聲，“嗯。”

“這麽早啊，我還以為你們吃完飯又準備去哪裏唱歌呢？”

“其他人去了，我懶得去，回來休息了。”

廢話，明天還有重要約會，怎麽能熬夜影響狀态？

“嗯，早點休息也好，”章藍似乎是換了姿勢，頓了兩秒，“對了，明天什麽時候回來啊？”

“呃……我大概要後天回去。”

“嗯？學校不是計劃明天回嗎？”

李蟄思忖了一下，覺得還是說出來比較好。

“嗯，本來是準備明天回的，只是我今天在比賽會場見到唐露姐姐了，她……咳，她約我明天一塊吃個飯。”

“唐露姐姐？對面老唐的閨女？”

“嗯。”

“哦，是好久沒見到這孩子了，”章藍想了想，“哎？她不是在南邊上班嗎？還挺遠的我記得。”

“是啊，大概是過來玩吧。”

“都到了B市了怎麽也不想着回家看看？”不知怎的，章藍突然嘆了一口氣，“還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一句話讓李蟄太陽穴直跳，他抿抿嘴，有些不太樂意，“媽，你別亂說。”

“我沒亂說啊，”章藍後知後覺，“我前幾天還聽她媽媽說，露露這孩子不戀家，工作偏偏又離家這麽遠，他們老兩口一直都不怎麽放心，這不，兩人一直想着怎麽把她揪回來，好像是說準備過陣子給介紹個本地的對象處一處呢？”

前半段話聽着還行，一直到這最後一句，李蟄眼睛猛地睜圓，“什麽？她也沒多大吧？怎麽就要介紹對象了？”

章藍長長的嗯了一聲，“應該也不小了吧？”

“什麽不小？她25歲生日還沒到呢？”

“啊？是嗎？那虛歲也快26、7了吧？哎呀，女孩子麽，家裏操心的多些也正常。”

“你——”李蟄一口氣憋在胸口，頓了半晌，埋怨中帶着點委屈道，“你們這些人思想怎麽這麽古板？”

“啊？”章藍懵了，“你這孩子！這跟誰說話呢？”

“不說了不說了，我挂了。”

挂掉電話的李蟄，開始有些心煩。

原本因為明天的約會而激動喜悅的心情被打消了一半，最後甚至影響到他整理資料的速度。

一直搞到了12點多，聽到隔壁在外面瘋玩的隊友回了酒店，他才把回答整理好發送了過去。

第二天，跟帶隊老師們請好了假之後，他就抱着手機回到房間裏當成了一塊望機石。

十點多，唐露的信息過來了。

上面寫着時間、地點、餐廳的名字。

李蟄盯着信息看了五六遍，才慢慢接受這個事實。

緊握手機朝着空氣揮了好幾個空拳。

這還是他20年多來第一次單獨和她一起吃飯。

不過，這頓飯對于唐露來說，可完全不像李蟄這般期待和興奮。

光是找個熟悉、僻靜、服務員不過分熱情、菜色還過得去的餐廳就讓她前前後後糾結了兩個小時。

最後選擇了一家之前陳莫帶她來過的私廚。

人少、服務員愛答不理、廚師高冷的像個啞巴，非常适合她這種半個月足不出戶的社恐人士。

唐露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十幾分鐘到餐廳，可到地方才發現李蟄已經在門口站着等她了。

這讓她有些不好意思，明明請客吃飯的是自己。

她慌忙的走過去，“來這麽早？”

“啊，正好在這附近閑逛。”李蟄睜眼說瞎話。

因為身高差距，唐露總是不自覺的擡起頭來，這跟她一直以來印象中畫面不太一樣。

雖然兩人一直住對門，但是其實唐露上大學之後回家的次數就不太多，而那時候李蟄才初三，記憶中也就一米六的樣子。

後來，偶然幾次門口附近碰了面，也都遠遠的點點頭或者笑一笑打個招呼，知道他長個了卻也沒這麽近距離感受過。

現在才發現，這孩子在高中幾年起碼蹿了二三十公分。

“你這有快185了吧？”唐露仰着脖子問。

“啊，186。”

“嚯，章阿姨給你吃什麽了啊？”

雖然塊頭不小，但一張臉還是乖巧聽話的樣子，唐露忍不住擡高了手摸了摸他的頭，“長的也越來越帥了啊。”

李蟄心裏簡直樂開了花，舔了舔嘴唇，有點兒不太好意思，腼腆一笑，“是麽？”

“嗯，就是這身板還有點瘦。”

唐露随手在他胳膊上捏了兩下，心裏卻是一驚，因為比她想象中要硬實不少。

但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不好自打臉。

而且長輩嫌棄小輩瘦是天經地義，随口一句也沒什麽好在意。

她對着他揚揚眉，“走，帶你吃點好的去！”

說者無心，聽者可有意。

在唐露轉身進門之後，李蟄驚慌的在自己的手臂、腹部捏了幾下。

也不軟啊……

成年以後，他第一次對自己的身材産生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