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在抗拒

李蟄到學校的時候,宿舍裏的另外三個人都已經到齊了。

蜂子因為家裏比較遠,暑期集訓之後就沒有回去,見隊長回來了,他第一個撲過去,接下他手裏的行李箱,二話不說就開始翻。

李蟄開了一路的車,有些疲累,坐在椅子上,沒去管他。

“哎?蟄神?”蜂子翻了一圈突然擡起頭癟着嘴,“你怎麽沒帶冰栗子回來?”

李蟄愣了愣,“哦,我忘了。”

“你每次回家都會帶的,這次我還特意囑咐你了,”蜂子兩只手搭在李蟄兩肩,瞪着水靈靈的眼睛,搖着他的肩膀,“你怎麽可以忘呢?”

李蟄啧一聲,把肩上的兩只手甩開。

蜂子戲精上身,像個被棄婦又趴了上去,“蟄神,你說,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李蟄嫌棄的把他推到一邊,“你滾遠點,我這個星期沒回家。”

這一句說完,宿舍裏另外兩個似乎也有些訝異,都朝着兩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什麽?沒回家?”蜂子又想撲過去,“你不是每個星期都要回家的?”

“啊。有點事。”

李蟄說完便趕緊站起來。

隊長站起來之後比自己高了半個頭,蜂子體感氣勢不足,自覺退到一邊。

行李箱躺在宿舍中間,被翻亂成一團。

李蟄咂咂嘴,俯下身開始整理自己的衣物。

宿舍裏一時間安靜,只剩下偶爾敲擊鍵盤的聲音。

“哎,對了,”坐在一旁小胖突然想起來什麽,轉過身看着在地上挑挑揀揀的人說,“趙教授說我們上次給B大送去的圖像傳感器,他們那邊顯示說不夠穩定,讓重新換個廠家試試。”

李蟄頓了頓,擡起頭問,“換哪家?”

小胖拿起桌子上的小透明袋搖了搖,“換成這家。”

李蟄看了一眼袋子上的廠商,又低下頭,“哦,放我桌上吧,周末我再給他們送過去。”

小胖放袋子的手落到了桌子上,又擡了起來,“嗯?你這周要去B大?”

“啊。”李蟄頭也沒擡,“怎麽了?”

小胖皺了皺眉,“哦,沒怎麽。”

宿舍裏隐隐約約有種奇怪的氛圍,但是也說不清楚哪裏不對勁。

又隔了幾分鐘,大坤從衛生間裏出來,繞過宿舍中間的行李箱看了兩眼,突然眼睛一亮。

“哎?這是什麽?”他拿起行李箱隔袋裏面的一個淺藍色小盒子,“哇塞!這要不少錢吧——”

“別亂拿我東西。”話未說完,手上東西突然被李蟄奪了過去。

另外兩個人都來了勁,轉過身來。

“什麽啊?”

“什麽東西?”

“女士珠寶牌子,”大坤對着兩人解釋,“我爸前陣子給我媽買了一副耳環,随随便便就要五位數。”

“我去,蟄神你包裏怎麽有這東西?”

“就是啊,你買這個幹嗎啊?”

“該不是要送給誰吧?”

“送給誰?”蜂子哈哈大笑兩聲,“送給章阿姨嗎?”

蜂子笑着說完話,衆人都跟着一起愣了愣。

三個人面面相觑,幾輪下來,都悠悠的望着李蟄。

“幹什麽?”

“蟄神你……”

“我怎麽了?”

“你上周末沒回家?”

“啊。”

“這周末要去B市。”

“啊。”

宿舍又靜了半分鐘……

“蟄神你還買珠寶……”

“珠寶怎麽了?”

“你該不會——”

“不會什麽?”

“難不成是——”

“你們都有病吧?”

“談戀愛了?”

“……”

“……”

“滾!”李蟄臉色微紅,低着頭狠狠的警告,“別胡說!”

末了,停頓了會,又補充了一句,“還沒有。”

“哦——”宿舍裏的三個人紛紛拉長音點起頭,互相交換眼色。

“這個‘還’字就很靈性。”

“是啊,一般人哪抵得上五位數的珠寶。”

“放假也不回家了,還三天兩頭往一個地方跑。”

“章阿姨要難過了啊。”

“不難過,要是能帶回來個媳婦,高興還來不及。”

幾個人一句接着一句的戲谑,李蟄終于忍不住擡起頭,把一群人打散。

他手裏婆娑着藍色小盒子,看着面前賊兮兮打趣的幾個人。

心裏突然有種止不住的喜悅。

“還不是女朋友,”他稍稍揚了揚頭,勾起嘴角,“不過,正、在、努、力!”

說的擲地有聲、大言不慚,羞澀中帶着自信。

男生宿舍裏默契的靜了幾秒。

“好!”突然蜂子帶頭站起來鼓掌。

其他人跟着一起起哄,“好!好!”

“蟄神加油!”

“蟄神努力!”

“蟄神請客!”

“滾!”

原本李蟄是準備周五上午的課結束後就去B市的,可是周四下午的專業課結束後,他就心癢的受不了了。

滿打滿算,三天。

他已經三天沒見到唐露了。

像是中了蠱,越到這最後片刻越是難耐。

終于,他從導師那裏騙回來一張請假條,在室友的一陣哀嘆調侃之中,帶着他的東西動身去了B市。

好幾天前他就确認過日期,知道這周六是是唐露的生日。所以,他早早的就準備好了生日禮物,就等着這次過去的時候送給她。

到達小區門口的時候已經快7點了,他踩着不怎麽幹淨的水泥階梯,心裏撲通撲通的震跳。

把自己的東西扔進302之後,都沒有進自己的屋子,直接轉身去了402。

深吸兩口氣,開始敲門。

敲了幾下房門沒有回應,他輕輕喊了聲。

“姐姐?”

這是個老小區,房門并不隔音,所以李蟄認為如果房間裏有人的話,應該已經聽到了自己的聲響。

默默的在門外等了半分多鐘,他發現裏面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姐姐?”他加重力氣又敲了兩下,“你在嗎?”

又是半分鐘過去,屋裏依然靜悄悄的,也沒有任何回答。

心裏開始慢慢起疑,但同時又覺得這個時候唐露應該不會随便出門。

正準備拿起手機問一問的時候,忽然聽到門鎖動了動。

李蟄恢複了心情,挺直的站在那裏淺淺笑着。

房門大開的瞬間,他的笑容僵了一下。

随之,整個下午的雀躍之情也都頓然無形。

因為眼前的唐露狀态很不好。

身上披着一件薄線衫,氣色很差,頭發蓬亂,眼尾發紅,呼吸沉重。

“怎麽了?”李蟄看了看她發白的嘴唇,“生病了?”

唐露搖搖頭。

似乎是不想說話,她轉過身低着頭咳了兩聲。

咳聲很深,聽的李蟄有點心疼,他趕緊走進屋關上門。

亦步亦趨的跟在唐露身後。

“怎麽病得這麽厲害?發燒嗎?”

他伸手想覆蓋在她的額頭試溫,卻在掌心剛剛觸到一絲溫熱的時候,被用力一擋——

手腕撞上手腕!

啪的一聲!

在靜默的房間裏顯得尤為響亮。

李蟄被這個反應驚了一跳。

唐露似乎也沒有好到哪裏去,她呆愣的站在原地。

接着,又重重的咳了幾聲,身上披着的線衫滑落到了肩頭。

李蟄想幫她提下肩上的衣服,卻遲遲不敢再次擡手碰她。

過了許久,唐露才又一次搖搖頭,“我沒事。”

說完,她自己把衣服提了提,朝着卧室的方向走去。

李蟄跟在後面,小心翼翼的問,“吃藥了沒?”

唐露點點頭。

“晚上吃飯了嗎?”

唐露搖搖頭。

“我也沒吃呢,要不我來做點,姐姐想吃什麽?”

唐露腳步頓住。

“生病了胃口應該不太好,還是吃點清淡的——”

話沒說完,唐露突然轉過身來。

“小蟄,”她看着他,眼神沒有溫度,“我想休息了。”

李蟄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慌,匆匆的點了下頭,“好。”

剛說完,面前的房門就被關上了。

李蟄心裏像是被麻繩擰了幾道,阻塞的厲害。

拳頭緊了又緊,靜靜的站了足足五分鐘,才拾起精神,好好的打量了一下房間。

很亂,垃圾袋沒有及時更換,桌子上還擺着幾個沒扔的外賣餐盒。

看樣子應該是有幾天沒有收拾過了。

李蟄沉了口氣,先跑去廚房煮了一鍋粥,然後就開始打掃房間。

忙碌的同時,心裏也不斷的冒出各種疑問。

自從跟唐露相遇以來,除了那次她在街上的失控,每一次跟他的接觸都是正常的。

但是剛才那個反應……

即使心裏再不願意相信,他也能感覺的出來,那是在防備。

她不想讓他碰觸。

為什麽?

想到這裏,李蟄牙關緊了緊。

廚房裏的粥快要好了,而緊閉的卧室門裏沒有任何動靜。

他随便坐在了一個凳子上,望着那道門。

毫無頭緒,不知所措,無從下手……

思來忖去,他打開了自己的手機。

孤注一擲、作死馬醫、瞎貓碰死耗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存着什麽念頭,就這麽無助的點進私信裏的一個對話框。

【逢考必過求求了】:喜歡的人可能在生氣,我該怎麽辦?

發完信息之後,他兩只手垂着腿邊,仰着頭嘆了一聲。

他覺得應該不會有回應。

即便有回應,也沒什麽實質用處。

平時裏消遣玩笑就算了,真遇到什麽事情,從互聯網上又能得到多少幫助。

他低頭瞥了一眼手機,意外的是竟然看到了一條回複。

【生活好難評】:帶她出去走走。

李蟄不明所以,更覺得有些荒謬,他看了看外面的黑夜,搖搖頭。

【逢考必過求求了】:現在?

五秒鐘後,【生活好難評】:是的,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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