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措手不及

唐露的酒量還可以,過年串門的時候喝過三四兩的白酒也沒真的醉,就是比較上臉。

她本來就長的白淨,瘦弱,所以兩頰潮紅、眼神迷離起來就非常惹人憐愛。

“哎,小姑娘醉了啊。”

不知道是誰在她耳邊說話,還把一只手輕輕的伏在了她的肩膀上。

其實她沒有真的醉,只是想趴一會。

貓眼周末只是貓眼傳媒旗下的一道支流,雖然網絡熱度比較高,但是口碑一般,并不主流。

想轉型的話還是得跟電視臺一些主流媒體多加合作。

這就是今天楊波帶她來這個飯局的原因。

“小姑娘叫唐露,張總,”這次說話的是楊波,他站在她的另一邊,聲音有點醉意,“她的能力很不錯,思想也很透徹,是我們公司重點培養的苗子。”

“哦?是嗎?”這位叫張總的語氣中帶着點笑意,“你們都是從哪找出來的這些人才?”

說完,唐露感覺自己的肩膀上又被輕輕拍了兩下。

她渾身一個激靈,有點遲鈍的從桌子上支起身子。

“張、張總。”她對着旁邊的人颔首,“對不起,我剛剛好像睡着了。”

張總還是眯着眼睛笑,唐露對他的長相有點模糊,只記得是一個中年人的體态,因為喝多了酒,渾身散着熱酒氣,顯得更加的油膩。

“困了就睡吧,沒關系的。”張總笑着問她,“晚上怎麽回去啊?”

唐露:“打車回去。”

張總:“這麽晚了沒人來接啊?小姑娘喝多了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唐露搖頭,“我還好,沒事。”

唐露并沒有逞能,她是真的還行,就是有點犯困。

另一旁的楊波靜默了一會開口道,“小姑娘家離的遠,一個人在這邊上班的。”

“哦,”張總停頓了一會,“有沒有男朋友或者室友什麽的過來接一下吧。”

唐露敷衍的笑了一聲,“我一個人真的可以的。”

“張總帶了司機,要不坐張總的車回去吧?”突然身旁的楊波說道。

喝了酒的唐露有點遲緩,但是也沒妨礙心裏突然冒出來的點疑惑,她回過頭看了看楊波。

楊波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想法,推了推眼鏡,彎着眼尾對着張總作勢央求,“要不,我也坐張總的車,您先送完小姑娘再送我?”

那個時候的唐露對楊波還存着濾鏡,覺得他優秀、正派,是個值得信任的領導。

她以為楊波是在為她考慮,擔心她酒後回家的安全問題,真心的想護送她回家。

張總短促的笑了一聲,“行啊,”接着又偏着頭問了唐露,“讓楊主編送你回去行不行?”

她點點頭答應下來。

從飯桌上下來的時候,她感覺腳下有點兒發軟,就是喝完酒之後的飄忽。

她站那定了一會。

“能不能行?”楊波在她身後問。

唐露搖搖頭,“我沒事。”

兩個人一同下了樓,坐進了張總的車子。

打開車門,張總坐在了後排裏面,楊波打開了副駕駛的位子坐了下來,唐露想了想,只好也鑽進了後排。

車子搖晃之中,她感覺到一陣睡意。

而接下來的事情就讓她瞬間清醒,毛骨悚然。

她從沒想象過曾經在網上、新聞裏聽到的那些惡性行為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作為一個旁觀者,她曾經試圖讓自己站在受害者的角度感受那份沖擊與悲痛,她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可以用‘理解’這個詞來給與受害者力量與勇氣。

但事實上根本就沒那麽簡單。

有些傷疤,她連給與別人理解的機會都不敢拿出來。

她的頭和手腳都像是被套進了一個布袋裏。

意識清醒的那一刻,恐懼幾乎是瞬間籠罩了她的一切思想,她不确定自己該做什麽。

慌亂之中她不敢劇烈反抗,甚至不敢發出聲音,只能在一片黑暗之中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被人觸摸。

她一陣又一陣的寒栗,心髒撲通撲通跳動,尖叫、抵死搏鬥的想法在她腦子裏一次次重塑又一次次瓦解。

靈魂上的解救與求生上的欲望像是兩個小人不停的拉扯着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再也無法忍受,發出了低低的嗚咽聲音。

身邊的人似乎是聽到這聲,手上頓了頓。

“媽的!”這人罵了一句,緊接着又在她推到胸衣上的肌膚上捏了幾下。

又過了片刻,這人長嘆一聲,之後對着窗外喊了兩聲,“小楊?小楊?”

唐露聽得出這是那位張總的聲音。

其實從她清醒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意識到身邊的這個男人可能會是誰。

她既恐懼又憤怒,同時也非常不理解,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好像只是閉眼了幾分鐘的時間,就遭遇了這樣的事情。

剛才的車上,明明不只有這位張總。

司機呢?

還有……楊主編呢?

“張總?”楊波的聲音由遠及近。

在那一刻,唐露覺得自己的僅存的那點理智忽然就崩碎了。

“她根本沒睡着,”張總的語氣有點不滿,“趕緊帶她去洗幹淨。”

楊波很快的接話,“好的好的。”

張總嗯了一聲,又補充了一句,“她既然醒着,你知道該怎麽做吧?”

楊波的回答非常谄媚,“嗯知道的,張總您放心。”

渾渾噩噩之中,唐露感覺自己被帶下了車。

直到幾分鐘後,當花灑的溫水從頭開始往下淋的時候,她才又一次找回了自己的意識。

“我要報警!”她猛地從浴室裏站起來。

“沒用,”楊波在浴室門口站着,手裏拿着花灑,不在意的撇了下嘴,“你又沒被侵犯。”

唐露被他的态度驚到,眼眶通紅,“他摸我了。”

“所以呢?”楊波舉着花灑的手對着她的身下指了指,“他連你的內褲都沒有脫。”

溫熱的水順着她的衣褲流淌,很快又變得冰冷。

就像她此刻的心,被眼前這個面相斯文,謙謙君子一樣的男人扔進了冰窖裏。

“他——他——”唐露想說她感覺到了一些東西,但是卻說不出口了。

楊波只需要一眼便看出她眼底裏的猶豫。

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鏡,嘆了口氣,又擺出一副體貼、善意卻又深不可測的淺淺微笑。

“沒事了,唐露,你看着我,”他随手拿了一條浴巾,蓋在她潮濕的肩背上,緊緊的盯着她的眼睛,“你有點喝多了,真的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

A大離唐露租的房子不遠,從宿舍栅欄翻牆狂奔過去只要十幾分鐘,比去停車場找車開過去還要快。

秋天的夜晚本來帶着涼意,在李蟄奔跑下也逐漸悶熱起來了。

十幾分鐘不長不短,足以讓他從頭到尾的捋順很多事情了。

曾經的他以為唐露的症狀只是因為遭遇了網絡暴力,對自己極為自信的事業産生了自我懷疑,對陌生的外人産生防備,再加上她過于在乎別人的看法而得不到有效宣洩,愈演愈重導致的。

為此,他還咨詢過陸珈的想法。

作為專業醫生的陸珈沒有給他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如她所說,心理疾病的個體差異太多,唐露的結症并不複雜,但是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解開。

陸珈曾經提出一個小小的疑問,如果只是不喜歡跟陌生人接觸,為什麽她在失控的時候會有那麽大的應激反應?

有沒有想過,會不會是遭受過什麽樣的正面攻擊。

畢竟實體上的創傷比想象中的要更加留有陰影。

當時的李蟄沉醉于甜甜的戀愛之中,他非常快速的否定。

言語上的不加思考實際上就是一種思維中下意識的逃避。

他不願意這樣想。

他也無法去想象。

李蟄有房門的鑰匙,卻還是小心翼翼的敲了兩下門。

已經過了十二點了,整棟樓都寂靜的像是掉進了真空狀态。

他不敢制造出太大的動靜,兀自的打開了門。

“姐姐?”他的聲音不大,不至于吵醒睡着的人卻也能提醒到沒睡的人,“你睡了嗎?”

房間裏沒有動靜,但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這趟來的并不荒唐。

卧室裏的門縫洩出一些光亮。

心緒開始不停的波動起來,李蟄壓着腦子裏冒出來的各種想法,走到門邊又一次輕輕敲了兩下,“姐姐?”

屋裏還是沒有任何聲響,就是這種不正常的靜默無聲讓李蟄又一次的堅持了自己的想法。

他推開了門,天花板上的白熾燈亮的刺眼。

床上隆起一個大大的被團,唐露把自己罩在了裏面。

見到人之後的真實感壓制住了剛才奔跑而來的那股子沖動。

李蟄有點措手不及。

“我——”他停頓了一小會兒,覺得應該解釋一下自己突然到訪的行為,“我剛才在宿舍裏看了一部電影,然後就突然想你了,姐姐,我怕你在新房子裏住着不習慣,我,我就,就是突然想你了,想過來看看……”

他的解釋毫無邏輯,卻還是止不住的想說點什麽,“姐姐,你怎麽還沒睡?怎麽了?為什麽把自己蒙在被子裏?”

他伸手想碰一下被沿,卻感到一陣縮動,他停下手,悄聲的坐在床邊。

“小蟄,”唐露靜默了許久,被子裏傳出模糊的嗡聲,輕盈卻又致命,“我們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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