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這一天到來得有些快,至少齊娅拉沒想到會這麽快。

盡管去年聖誕節從岡特老宅的熊熊烈火中走出來之後她就在為對戰小巴蒂·克勞奇做足了種種準備,就連遺囑都為了他改了五版,但看到那個一瘸一拐的絕不可能認錯的背影走向還沒完全搭建完成的迷宮時,齊娅拉還是忍不住懷疑地問自己:

難道就是今天?

難道就是此刻?

她真的準備好了嗎?真的準備好面對一個窮兇極惡的食死徒?真的準備好……

真的準備好面對這輩子可能的死亡了嗎?

齊娅拉的動作沒有遲滞,她迅速向樓下跑去,在無人處幾級并做一步地跨下臺階,一陣風一樣卷過走廊。

校規明确規定了學生不許在走廊奔跑,齊娅拉也一直沒有違反過,因為從來沒有什麽事值得她奔跑。但今天她跑了起來,她從未覺得身子這樣輕,她跑過洛麗絲夫人,跑過試圖攔截的費爾奇(“你是哪個學院的!不許跑!給我停下!我要告訴你們院長!”),繞過一個又一個尚不知何為死亡和生命意義的孩子。

齊娅拉甩掉了費爾奇,只需要一個很簡單的混淆咒就能改變她在城堡管理員眼中的模樣。她從城堡大門中沖了出去,踩上被夕陽染成一片燦黃的草坪,繼續跑向魁地奇球場。

戰場就在前方。

有飛鳥從禁林中被驚起,齊娅拉短暫地轉移了注意力,她看向那些比尋常鳥兒更大的黑色影子,然後意識到那是在黃昏時分外出覓食的夜骐。

齊娅拉當然能看見夜骐,她很喜歡這種可怕但溫柔的動物。

死亡給她的感受和夜骐是相似的,它們都像溫馴的大型動物,瘦骨嶙峋卻長着能将她環抱的羽翼。她并不害怕死亡,因為死亡對她而言只是一種選擇,甚至是能給她帶來寧靜與安穩的避風港。

現在,齊娅拉第三次主動奔赴可能存在的死亡結局。

小巴蒂·克勞奇并不知道死亡女神正在平等地拖着鐮刀接近。盡管已經僞裝了将近一年,他還是不習慣穆迪的假木頭腿,走路速度并不快。當齊娅拉急速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時,小巴蒂也才将将來到迷宮邊緣。

和齊娅拉相反,小巴蒂絲毫沒有緊張之情。沒有人會懷疑“穆迪”前往決賽場地這件事的合理性,他有一萬個理由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迷宮正中,又為什麽抓着三強争霸賽的獎杯——随時保持警惕,獎杯裏頭可能藏着一只炸尾螺!

想到這裏,小巴蒂竟然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越接近黑魔王複活這個偉大的目标,小巴蒂的神經就越興奮。他繞過迷宮中已經有一人高的灌木牆,距離擺放獎杯的正中心越發靠近。在最後一個拐角處,小巴蒂已經能從灌木的縫隙裏看到獎杯被夕陽照映閃亮的把手,他抽搐地舔動唇角,好似一條神經質的蛇。

但小巴蒂也并沒有徹底放松警惕。天性使然,也有真正的瘋眼漢帶給他的影響,小巴蒂現在的行事風格謹慎得過了頭。在真正觸碰到獎杯之前,他停下了腳步,在掏出魔杖前先選擇了掏出活點地圖。

這份從哈利手中借來的地圖簡直成了小巴蒂的行動羅盤,他靠活點地圖基本摸清楚了校內需要注意的重要人物們的日常活動規律,成功地以此閃轉騰挪,為自己掩蓋住一個又一個的破綻。

現在,活點地圖要為他發揮出最後一次的作用了。

“我莊嚴宣誓不幹好事。”

墨水從小巴蒂的魔杖尖蔓延開,在空白的羊皮紙上勾勒出密密麻麻的地圖繪線。

目前充當了比賽場地的魁地奇球場位于地圖邊緣,小巴蒂甚至都難以看到他自己的名字。但讓他毛骨悚然的一個小點卻出現在了本應該無人的空曠操場上——

“齊娅拉·洛”正快速地向迷宮奔來。

小巴蒂反複确認了三四遍,他花了半分鐘才強迫自己對這個名字産生警覺心。

這不是那個在黑魔法防禦課上總是坐在中間回答問題的斯萊特林小姑娘嗎?

小巴蒂甚至都不太記得第一節 課上發生的殺戮咒風波了,這一年來齊娅拉的表現太過低調乖順,從被鄧布利多約談過後她就徹底收斂了所有鋒芒,過去有意無意洩露出的與衆不同也全部被她掩藏起來,給外界留下的印象只剩下禮貌和無害。

這樣一個好學生在應該吃晚飯的時間來決賽場地做什麽?

小巴蒂從來沒想過那個天方夜譚一樣荒謬的可能性,他掏出外套兜裏的小酒瓶又喝了一口複方湯劑,以不變應萬變地站在原地,打算等着看齊娅拉下一步究竟有什麽打算。

夕陽西沉,小巴蒂·克勞奇眯起眼睛。

逆着光,少女的影子從灌木圍牆中閃了出來。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但能看見橙紅色的僅剩的陽光為她勾勒出的一圈金邊。

齊娅拉·洛來到小巴蒂·克勞奇面前,她的右手中抓着魔杖,左手隐藏在袖子裏,但小巴蒂并沒有注意到她已經抓牢的魔杖,他的目光被齊娅拉的左手吸引而去。

齊娅拉又向前邁了一步,小巴蒂依舊沒有反應過來,他仍然盯着齊娅拉的左手,有些費力地試圖理解現狀。

“你在流血。”

齊娅拉舉起了她的左手,在她的手腕上有着一道極深的傷口,鮮血源源不斷地從傷口內湧出,浸透了她的白色襯衫袖口,在她的身後留下了彗星一般的暗紅色拖痕。

“沒錯。”她說,“我還知道,要是再流上十分鐘,我就要休克了。”

齊娅拉的臉色很差,因失血過多而毫不意外地蒼白至極。但她望着小巴蒂的神色卻絲毫沒有低血容量休克前的恍惚。她垂下左手,鮮紅色的血珠順着指尖低落,“啪嗒”墜在草葉上。

“你需要我的幫助嗎,洛小姐?”

小巴蒂理所當然地誤判了形勢。一個失血過多半死不活的14歲小女孩當然沒什麽可防備的,他現在是“穆迪教授”,伸出援手是“穆迪教授”應該做的事情,而不是就地将這個其實也沒看到什麽的學生殺死。

齊娅拉卻不這麽想。她蒼白如紙的臉上緩緩綻開一抹笑,沙啞地應承:“嗯,那就拜托你了,先生。”

小巴蒂向齊娅拉走去,他握緊魔杖,看着搖搖欲墜随時可能一頭栽倒的少女,心頭的困惑卻越脹越大。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他問,“是誰把你傷成這樣?”

齊娅拉的笑容一直沒有淡去,她笑得并不像是過往那樣禮貌又節制,相反,小巴蒂從這個蒼白的笑容裏嗅出了和血腥味伴生的瘋狂。

“當然是我自己做的,我很擅長劃自己的手腕,力度和位置都掌握得剛剛好。”齊娅拉甚至有些驕傲,“劃得太淺就容易很快凝固,劃得太深又容易傷到神經……你看,這樣血液的流速就碰巧不快不慢,我猜不會有別人比我劃得更好了。”

“在這種沒用的事情上我竟然找到了自己的價值,你說,是不是很諷刺?”

小巴蒂停下腳步,他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你割傷自己做什麽?”

齊娅拉的視線有些飄忽,她悠然地看向小巴蒂身後,飄飄地講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滴血計時嗎?”

“在古代的競技場上,奴隸主會将奴隸割傷,讓他們以血來時計進行角鬥。在奴隸的血流幹之前,如果殺不死對方,那麽死的就會是自己。”

她的血依舊在流,一滴一滴地在腳下的草地裏積起小小的血窪。小巴蒂被她怪異的舉止和态度弄得莫名其妙又惱火,他大聲打斷:“你究竟想幹什麽?!”

齊娅拉沒有因為被粗暴對待而發火,她用滴着血的左手指了一下小巴蒂,最後點了點自己。

“你,和我,其實很像。你有必須要為之戰鬥的信仰,你有用生命效忠的對象……你是一個虔誠的奴隸。”

“當然,我也是。”

今天就是他們為各自信仰而戰的時候了。角鬥就此開啓,奴隸們戴上頭盔,拿起武器,只有更殘忍、更強大、信仰更虔誠的那個才能取得最終的勝利!

小巴蒂完全确定齊娅拉現在已經是個瘋子了,他徹底失去了耐心,魔杖尖指着齊娅拉,嘴唇微動就要念出咒語将她擊昏。

齊娅拉也擡起魔杖,她搖搖頭,沒有施放任何防禦性的咒語,腳下也沒有移動,看起來就像是已經吓傻了。雖然血已經流得讓她腳下發飄,但此刻齊娅拉的思維卻從所未有地清明。

她終于等來了那個不惜血流幹也要引誘來的幫手。

“嘭!”

一聲爆炸的巨響從小巴蒂身後傳來,随之蔓延開的是一股難聞至極的腐爛魚蝦的臭氣。小巴蒂匆忙轉過身,很快,他就看到了自己今天真正要面對的敵人。

那是一只被血腥味吸引來的、興致勃勃的成年公炸尾螺!

齊娅拉在那一瞬間也甩出了屬于她的攻擊:“除你武器!”

小巴蒂死都沒想到自己謀劃了一整年的黑魔王複活計劃最後竟然敗于一只炸尾螺,在魔杖脫手的同時,齊娅拉強忍着頭暈目眩瞄準了小巴蒂,打出了最後一道輕微卻致命的咒語:

“四分五裂”

小巴蒂的左臂被擊中了,皮膚随着衣物被撕碎,新鮮的血液湧流而出。饑餓的炸尾螺蠕動着它惡心怪異的吸盤,高高擡起燃燒着的尖尾,利用又一次尾段爆炸向着距離它最近的血肉發起沖鋒。

齊娅拉已經開始看不太清東西了,她平靜地将左臂放在校袍前襟上狠狠磨蹭,用刺激傷口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她就站在原地,和迷宮正中心小巴蒂和炸尾螺的戰場拉開了安全距離,然後用一個輕描淡寫的“障礙重重”阻隔了小巴蒂想取回落在地上的魔杖的最後努力。

“為什麽這兒會有這種東西?!”小巴蒂慘叫道,他的木頭假腿把他絆倒了,還被炸尾螺的火星點燃燒了起來,“你為什麽要殺我,是因為第一次的黑魔法防禦術課嗎?”

她當然知道迷宮裏有炸尾螺,她早就知道,上輩子就知道了。

她也知道自己一對一正面和小巴蒂·克勞奇這種被伏地魔親自教過的食死徒沒有勝算。而今天又太過匆忙,她沒有帶任何輔助用的道具或是魔藥,唯一能用來吸引小巴蒂注意力、降低他防備心的只有齊娅拉本人。

齊娅拉沒有力氣回答小巴蒂的問題,她靠在灌木圍牆上支撐着自己的體重,眼皮越來越沉重。她哆嗦着想對自己的傷口用“愈合如初”,但魔杖好像怎麽也對不準傷口,七扭八歪地舉都舉不起來。

小巴蒂被炸尾螺的螯足戳中了,他發出了一聲凄厲的叫喊。齊娅拉被這一聲慘叫驚醒,她茫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泛白皮肉翻卷的傷口,又擡頭看了一眼被炸尾螺拖走的小巴蒂,最終,求生欲望還是毫無争議地被焦慮戰勝了。

“還是得看着他死在我面前才能安心。”齊娅拉嘆了口氣。

她擡起右臂,機器人一樣僵硬地揮下魔杖:

“阿瓦達索命”

這就是西弗勒斯·斯內普沖到迷宮正中時所看到的景象。

他的學生齊娅拉·洛半邊身子都被鮮血浸透,臉色蒼白如紙地對準即将被炸尾螺吞噬的阿拉斯托·穆迪,發出了一記綠色的殺戮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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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你的血條即将見底,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A,“愈合如初”治愈自己,停止掉血】

【B.“阿瓦達索命”給基本死定了的敵人再補一刀】

小齊:那我當然是選擇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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