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斯內普失态了。
他望進了齊娅拉的雙眼,而她沒有任何反抗。她坦然地将自己的全部思維和記憶暴露在他面前,但斯內普看見的只有那雙琥珀色的雙眼反射出的兩個小小人影。
是他,西弗勒斯·斯內普,她的眼中也只有他。
斯內普徒勞地重複了一遍問題:“什麽意思?什麽叫我是你的……?”
并不是沒有聽懂,只是他不能接受齊娅拉的答案,他也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種答案。
為了,他?
他,西弗勒斯·斯內普,又憑什麽值得別人用性命來交換,又哪裏值得她口中天方夜譚一樣的“幸福”呢?
看到斯內普的表情,齊娅拉知道他一定并不相信。但她在這時候擁有了充足的耐心,也有足夠的勇氣袒露自己的一切。
“我是個沒什麽價值的人,但我想至少在活着的時候為你創造一些價值,斯內普教授。”她溫柔地說,“你可以這樣認為,我就是一只活在下水道的灰毛老鼠,在陰暗的角落仰慕你的人格,自說自話地用你為借口讓自己茍延殘喘地活着,鬼鬼祟祟做着自以為對你好的事情。”
齊娅拉的手微微使力,斯內普也沒有反抗,就這樣被她按下了魔杖。她搖搖晃晃地想要站起來,但期間因為頭暈又跌坐回去一次,斯內普沒有阻止,他就這樣看着她,仿佛第一天才認識齊娅拉·洛,仿佛她是一只長着三個頭的怪物。
齊娅拉終于站穩了,她扶着椅背,因為虛弱滿身虛汗。但她挺直了脊背,面對依舊不發一言的斯內普,她向前了一步。
斯內普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齊娅拉立刻停了下來,斯內普微微顫了一下嘴唇,而她已經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對不起。”齊娅拉慢慢向後退去,好像斯內普是個被驚吓過後需要安撫的孩童,“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的行為和情感都很惡心,對不起。”
她退到了辦公室門邊,在背後按上了門把手。相隔着半間辦公室,齊娅拉和斯內普都在寂靜中喘息,一個人難以接受真相,而另一個人自以為自己已經接受了真相。
齊娅拉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她早就在潛意識裏等待着向斯內普袒露心跡的這一刻。而且她知道,清楚無比地明白自己有多麽病态,有多麽扭曲,有多麽不堪。她的博格特早早地将這一天的結局向她演示了出來——斯內普會将她徹底厭棄。
她最害怕的事情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齊娅拉并不畏懼死亡,但是她依舊害怕斯內普難以置信的眼神。她輕輕按下門把手,在落荒而逃之前,最後一次試圖讓斯內普的心裏好受一些。
“我的行為都是自發的,我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無論是我的感情也好,還是行為也好,我都會在您看不見也感受不到的地方悄悄進行。所以您大可以不必理會我,将我繼續當做一只下水道裏的老鼠對待就可以了。”
“如果您實在是覺得我的感情和行為都過于惡心,接受不了,只要您開口,我可以馬上停止這一切,料理好所有事情之後立刻去死。我的遺囑一直都在及時更新,東西也收拾得規整,所以結束生命的過程會很利落,不拖泥帶水,您不會為此感到煩擾。”
齊娅拉微微欠身,抱歉地笑了一下:“不,我并不是在拿自己的性命要挾。”
“僅僅是因為只要我還活着,我就難以停止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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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內普不發一言地推開了黑魔法防禦術教師辦公室的門,鄧布利多還站在已經将真穆迪解救出來的大箱子面前若有所思。
“你那邊都已經處理好了嗎,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沒有擡頭,“齊娅拉·洛怎麽樣了?”
“……”
斯內普的沉默相當反常,鄧布利多轉過頭去,他打量了幾眼顯然失魂落魄的魔藥教授,相當不合時宜地打趣問:“怎麽,發現自己最懂事最乖的學生其實能下手殺人給你沖擊太大了嗎?別太緊張,其實我對此相當有經驗,畢竟包括伏地魔在內,基本上所有食死徒都是我看着入學畢業的。”
說完之後,鄧布利多特意停了停,留出時間讓斯內普瞪他。
但斯內普沒有,他依舊沉默着,面無表情,雙目無神。
鄧布利多覺得有點不太對勁:“看來你受到的沖擊有些過于大了……發生了什麽我意料之外的事嗎,西弗勒斯?齊娅拉·洛那頭出現什麽意外情況了?”
斯內普的眼珠終于動了動,這讓他的臉看起來不那麽像木雕了。他掃了一眼鄧布利多,幹澀地開口:“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情。你先講講小巴蒂·克勞奇究竟是什麽情況。”
不,看起來可不是“并不重要”啊。
鄧布利多沒有立即拆穿,畢竟小巴蒂·克勞奇這邊的情報确實也相當重要。他指了一下那口挖出了一個極深地下空洞的箱子,告訴斯內普他的發現:“我剛把阿拉斯托從這裏解救出來,他在這兒被鎖了一年。而這一年和我們共事相處的那個瘋眼漢是小巴蒂·克勞奇假扮的,他喝了複方湯劑,為了某個目的一直潛伏在霍格沃茨。”
斯內普掃視了一圈擺滿了各類偵查與反偵察魔法道具的辦公室,連假笑都扯不起來,只覺得他今天接收到的消息都荒誕無比。
“至于小巴蒂·克勞奇究竟是怎麽從阿茲卡班逃脫,又怎麽被偷梁換柱地認為是已經死亡,這恐怕要去問他的父親。但我們可能永遠得不到他父親的回答了。”鄧布利多輕微地搖了一下頭,“這樁案子從頭到尾都迷霧重重,好像一出已經演完的戲,我們只是窺探到了結局的一角而已。”
斯內普嘶啞地問:“他僞裝成穆迪的目的是什麽?”
“毋庸置疑,顯然是為了他的主子東山再起做準備。”鄧布利多的神色也冷峻起來,“我有理由懷疑,哈利被火焰杯選為第四名參賽者就是小巴蒂·克勞奇的傑作,他的目的自然也圍繞着哈利……那麽其實猜測的範圍也就很小了,也相當明顯。伏地魔的複活需要哈利,他也想要哈利死。”
斯內普發現自己今天竟然已經對“死”這個詞感到麻木了。他今天見識了太多和“死”相關的東西,小巴蒂實打實地死了,而還有一個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日夜想着去死的女孩子剛從他的辦公室離開。
“但他們都沒有成功。”斯內普陳述着。
鄧布利多點了點頭:“是的,因為……在小巴蒂·克勞奇前往迷宮,想要給決賽偷偷添加一點變數之前,有人阻止了他。”
“那麽,接下來就輪到你提供情報了,西弗勒斯。你從齊娅拉·洛那兒問出什麽來了嗎?”
斯內普移開了視線。
“我把她勉強救回來之後她就一直在胡言亂語。”他說,“我覺得她說的話并沒有任何可信度。”
鄧布利多抱起雙臂,食指敲敲胳膊肘:“她講了什麽讓你接受不了的話嗎?”
斯內普在面對鄧布利多的時候撒不了謊,即使此時他萬般想要隐瞞下那段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的對話。齊娅拉的言語震雷在他耳畔铮铮回響,而他極其被動地發現,除了鄧布利多之外,沒有任何人會相信他接下來的轉述,一字一句都不會相信——如果不是親耳所聽,他自己是最不可能相信的那個。
他只能從最容易說出口的對話開始轉述。
“她說,她這一年都在策劃謀殺‘穆迪’。”
鄧布利多垂眸思索:“你知道她這麽處心積慮策劃謀殺的理由嗎?”
斯內普聲音平平道:“不知道,她沒說。”
“希望你能幫我問到這個答案,這件事應該只有你能做到,畢竟她對我一定十分警惕。”鄧布利多看向斯內普,“而且大家都知道,她最喜歡的教授就是你。”
這句話起了反效果。斯內普非但沒有像平時那樣坦然地接受這句對事實的描述,相反,他的臉色更蒼白了。
“她說自己一直想要死。”
鄧布利多也一怔:“她是親口這麽說的嗎?”
斯內普抿住薄唇,幾秒沉默後,他繼續道:“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對自己的評價相當低,一直有輕生的念頭。”
“啊……原來如此,真是可憐。”鄧布利多立刻聽明白了,他輕輕嘆了口氣,“看來齊娅拉·洛有些精神上的障礙,極度自卑壓抑……只是她在人前僞裝得很好罷了。”
斯內普在袍子下緊緊攥着拳頭,聽到鄧布利多的評價後,他扯起唇角,似是譏諷,似是苦笑,但是卻和哭一樣滑稽又難看:“我覺得她确實有精神病。”
鄧布利多看着他:“她對你說的僅僅只有這些嗎?只有這些就讓你,西弗勒斯·斯內普震驚成這個樣子?”
鄧布利多的洞察力從來都是這樣在正确的時間和錯誤的時間都很他媽的敏銳,斯內普信任他的洞察力,也一直痛恨這一點。
在又一段漫長,卻又并沒有超過鄧布利多耐心限度的沉默後,斯內普落敗了。他徒勞地張了張口,那句荒唐無比的話就卡在喉嚨口,連他的腦子都拒絕再去思考,拒絕讓它在冷靜的魔藥教授腦中停留哪怕一秒。
“她說,她愛我。”
…………
…………………………
在約等于往咖啡杯內投下三枚方糖的思考間隙後,這位霍格沃茨有史以來最偉大的校長先生卻突然暢快地笑了。
“我覺得我們有必要為了這句話去喝一杯。”他一拍手,“那麽你是怎麽回複她的?”
斯內普的咬肌在顫抖,因為他此刻在狠狠地研磨後槽牙。鄧布利多一看他的這個反應就猜到了結局:“你不會殘忍地訓斥了她吧?哦……不,你可別告訴我你像個毛頭小夥子一樣被吓傻了,西弗勒斯。”
“你能在當時的情況下保持平常心嗎?她剛剛以命換命地殺了人!”斯內普的額角青筋迸出,“她告訴我自己每天都想着去死!她連站都站不穩,可能在走廊上沒走兩步就會遂了她自己的意一命嗚呼,而她竟然就那樣滿不在乎地跟我說,跟我說她可以随時為了我去,去——”
鄧布利多饒有興致地追問:“去什麽?”
斯內普猛地閉上嘴,他仇恨地瞪着地上那口本來跟他毫無關系的空箱子,兇狠得好像那只空箱子活該要在阿茲卡班關上一輩子。
“她的精神絕對有問題。”
他重複道,似乎這個結論可以回答之前的所有疑惑似的:“齊娅拉·洛的精神不正常。”
“沒錯,我認為她應該有着相當嚴重的抑郁障礙,不過抑郁障礙并不會影響患者去愛人。”鄧布利多溫聲說,“我們該感到慶幸,慶幸齊娅拉灰暗精神世界裏唯一的支撐是愛,而不是別的什麽會導致更恐怖結局的東西。”
“而讓我更高興的是,她自始至終都是個聰明又有眼光的孩子。西弗勒斯,她選擇愛的那個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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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老鄧:我原來還以為我又要出一個孤兒黑魔王學生,沒想到她只是毒唯而已,那沒事了
斯內普:我他媽有事!
小齊基本上就是那個表情包“讓你看到了過激單推人真是對不起,我馬上就離開”
自我評價過低導致她覺得自己并不配去愛斯內普,雖然斯內普只是單純被吓傻了而已,蝠蝠呆滞.jpg
斯內普:你能不能不要再強調這個了?
BGM:It's Consuming Me
我相信你們有些人可能已經在B站看過這個BGM的各種病嬌向剪輯了(翻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