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和鄧布利多一齊從冥想盆邁出來之後,斯內普還沒站穩,就立刻轉頭看向鄧布利多:“我不想讨論關于她第三個博格特的事情。”

鄧布利多還沒開口,他眨了眨眼,沉重的心情瞬間被一掃而空,轉而覺得有些好笑:“什麽第三個博格特?哦……謝謝提醒,我想起來了。‘你以為自己的計劃真的萬無一失嗎’,‘你難道真的以為我會喜歡你’?”

斯內普的表情可怕到像是鄧布利多剛才要求他吞下一只火蜥蜴:“我聽得懂英語——我聽得懂自己在說什麽!這一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前面的那一對男女究竟說了什麽,還有他們的身份!”

“不,不不,這一段同樣重要,同等重要。”鄧布利多搖搖頭,“坐吧,西弗勒斯,我們坐下說。”

斯內普在鄧布利多辦公桌前他慣常坐的那把椅子上坐下,他的臉色依舊很差,不過鄧布利多并不在意,畢竟平時這人也一直這樣。

“在讨論那對陌生男女博格特之前,我确實想和你聊聊最後一段,那一段博格特透露了相當重要的一個信息。”

斯內普語氣惡劣地說:“如果你非得要指出來,這句話我已經從齊娅拉本人那裏聽到過一遍了,我現在無比清楚她對我是什麽态度。”

鄧布利多收起笑意:“不只是這個……當然,她愛你也同樣重要。”

斯內普瞪着他:“你完全可以不用重複那句話,你究竟想說什麽?”

“計劃,西弗勒斯,她有一個計劃。”

鄧布利多複述道:“‘你以為自己的努力會有用嗎?你以為自己的計劃真的萬無一失?’”

“是的,我聽到了,但是這能說明什麽?”斯內普問,“齊娅拉做什麽都有計劃,這件事在斯萊特林人盡皆知。不下五名學生跟我說過期末的時候他們會去參考齊娅拉的複習計劃,她就連去看魁地奇比賽都會事先規劃好觀賽座位——”

“是嗎?所以你覺得這就是她在最恐懼的事情裏看到的東西?期末複習的計劃沒有完成,備考的努力付諸東流?”鄧布利多反問。

斯內普啞然。

“我以為我們已經有了共識,西弗勒斯。”鄧布利多說,“我們絕不能用普通十幾歲孩子的标準去衡量猜測齊娅拉·洛。”

“那你覺得她的努力和計劃指的是什麽?”斯內普順着對面的意思往下問,恍惚好像回到了課堂。

鄧布利多當然也像是耐心教授學生一樣回答:“這個計劃與你有關,西弗勒斯,而且她必然從三年級見到博格特之前就為止努力了很久。”

斯內普沉默了,他并沒有否認,甚至都沒有今天看到齊娅拉第三段博格特記憶時的反應大。他雙眼虛虛地盯着鄧布利多辦公桌上某個造型很漂亮的銀器,看着它“嗡嗡”地向外噴着霧氣,半晌後,他終于移開眼神,直視鄧布利多。

“我想起來了。”他幹巴巴地說,“那天她确實提過類似的話。”

鄧布利多挑起眉毛:“回憶是一件好事,那麽你知道她的計劃是什麽嗎?”

這比“我只要活着就難以停止愛你”好不到哪裏去,同樣令人難以啓齒。齊娅拉那天說的金句實在是太多了,斯內普接連受到沖擊,大腦自動把不那麽令人震撼的事情扔到了遺忘垃圾堆。好在大腦封閉術大師對整理記憶也有一套自己的技巧,在思索的同時還能慢慢想起來。

那天齊娅拉是怎麽說的來着?

“她活着的唯一價值是……”

斯內普閉了閉眼睛,每回憶一次他都覺得自己好像根本就不是在正常的世界腳踏實地清醒着。

“……讓我幸福地活下去。”

鄧布利多現在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想笑又覺得場合不太對。在斯內普睜開眼後他及時調整了神色,嚴肅地點點頭:“這應該就是她計劃的目的了。”

“但是為什麽?”斯內普問,“為什麽?為什麽是我?又為什麽是這樣一個奇怪的目标?難不成我在她眼裏哪天莫名其妙就會暴斃了嗎?”

“問我做什麽?我以為你身為當事人會比我更清楚。”鄧布利多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說不定是你做過什麽讓她決定‘就是你了’的事情呢?”

斯內普惱火地否認:“沒有!你以為我沒想過嗎?我最近一直在思考這件事——沒有!我對她和對其他斯萊特林的學生沒有區別!”

鄧布利多聳了聳肩:“好吧,那麽答案或許就在她的前兩個博格特裏了。”

鄧布利多揮動魔杖,一張羊皮紙從他辦公室的書架上飛出,然後端端正正地豎直懸浮在他面前。鄧布利多不費吹灰之力地接住這張紙,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紙上的內容,之後就将它遞給了斯內普:“你在四年前應該也看過這個。”

斯內普單手接過羊皮紙,只一眼他就認出了這張紙究竟是什麽。

“齊娅拉的學籍檔案,記錄了她的出身,我在去孤兒院接她之前看過,當時一起給我的還有她母親留下的古靈閣銀行鑰匙。”他說。

鄧布利多輕輕點了一下頭:“沒錯,你的記性比我好多了。”

“她的學籍檔案不是什麽秘密,之前你一定早就調查過了。”斯內普還是又看了一遍,“怎麽,上面有什麽問題嗎?這和她的前兩個博格特又有什麽關系?”

“沒有任何問題。”

斯內普擡眼看向鄧布利多,以他對鄧布利多的了解,他知道後面肯定還有一個“但是”。

“齊娅拉·洛的身世沒有任何問題,和學籍檔案上的完全一致。”鄧布利多平靜地說,“她的母親是一個普通的女巫,她的父親是一個普通的麻瓜,他們正常地相戀結婚,然後在齊娅拉小時候遭遇意外雙雙去世。之後的事情你我也都知道了,齊娅拉去了孤兒院,而她母親的積蓄幾經輾轉才被交到她手裏。”

斯內普等待着他的下文。

“她沒有什麽從父母那輩遺留下來的仇家敵人,在孤兒院也沒有遭遇霸淩。”鄧布利多的食指慢慢敲擊着桌面,“她不欺負其他小朋友,不殺動物,不偷東西,智力正常,交際能力正常……看起來她似乎和其他霍格沃茨接收過的孤兒學生沒有什麽不同之處。”

斯內普慢慢重複了那個詞:“似乎。”

鄧布利多短暫地笑了一下:“對,就算讓傲羅辦公室最有經驗的人來,他們也絕對不可能在齊娅拉·洛身上挖出什麽。”

“但萊姆斯提供的這段記憶卻為我們揭示了另一個異常古怪的可能性。”

斯內普調整了一下坐姿,他挺直了腰背,等待鄧布利多的後續解說。

鄧布利多卻并沒有立刻說明,他的雙手搭成塔狀支着頭,像是剛才斯內普所做的一樣發起呆來。斯內普也沒有打擾他,很耐心地等待着。

“……相當古怪,是的,但是我們必須要接受這個事實,而且也只有這一假設能解釋得通。”鄧布利多自言自語道。

斯內普挑起一根眉毛。

鄧布利多并沒有賣太久的關子,雖然看斯內普因不耐煩而生氣也是一種娛樂,但此時他沒有調劑心情的想法。校長湛藍的雙眸筆直看向斯內普,态度陡然嚴肅起來:“接下來我說的話你可能無法接受,但請你先不要質疑,西弗勒斯,先聽我說下去。”

斯內普嗤笑一聲:“我這一個月已經聽過太多無法接受的事了。”

“确實,希望你可以盡快習慣。”鄧布利多也哂笑一聲,“那麽我們就從翻譯齊娅拉的前兩個博格特開始吧。”

鄧布利多用魔杖攪動冥想盆中銀亮的記憶,記憶旋轉起來,一道沒有臉的影子從盆中升起,再一次說出了斯內普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只是這一次,鄧布利多開始逐句為他翻譯了。

但是鄧布利多翻譯出來的第一句就讓斯內普變了臉色。

“……媽?”

博格特怒氣沖沖地開始回應,鄧布利多用完全相反的語氣輕柔地複述:“不要叫我媽媽,我沒有你這個女兒。”

“你是怎麽想的,你怎麽敢自殺?”

“你真是太讓我們丢臉了,我們這麽正派的家庭怎麽會出了你這樣一個精神病?”

“你知不知道你死了之後所有人都在對我們指指點點?”

“誰的學習壓力不大?為什麽你別的同學都沒事?”

“恥辱,你對得起我們在你身上花的錢嗎?”

“白眼狼,沒有良心的東西,真是太讓我們痛心了,早知道就不該生你……”

斯內普的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他咬着後槽牙,一直忍着沒有說話,直到最後從冥想盆裏傳來了最後一個博格特的聲音——他自己的聲音,他才開口問:“可以停了嗎?”

鄧布利多一揮魔杖,記憶人影緩緩沉回冥想盆。斯內普臉色很差,但鄧布利多看起來沒有受到什麽影響,他挑起冥想盆中的記憶收回小玻璃瓶,随口問:“你有什麽想法,西弗勒斯?”

斯內普張了張口,然後又閉上。

他有很多想法和猜測,但是每一條都相當荒誕,荒誕得讓他甚至覺得之前齊娅拉的那些金句都不算什麽了。

相當長的一段沉默,在這段足以讓斯內普徹底把人生都好好複盤一遍的沉默後,他終于開口了。

“這是她的養父母嗎?”

鄧布利多沉靜地否決:“她沒有任何領養記錄。”

斯內普不明白,他根本理解不了。

“但是她的親生父母不可能是——”

“沒錯,博格特說的是中文,但齊娅拉·洛的親生父母都是英國人,她的母親甚至這輩子都沒出過國。”

“學習壓力——”

“顯然她并沒有遇到什麽學習壓力,我覺得她父母在世時的教育也不足以讓她這樣的聰明孩子産生足以讓人想輕生的學習壓力。”

斯內普在一片混沌之中想起了他最無法理解的那句話。

“‘你死了之後,所有人都在對我們指指點點’。”他重複道,“齊娅拉為什麽會臆想出她的父母會對她說這種事情?她并沒有死,死掉的是她的父母。”

斯內普和鄧布利多對視着,一時間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在難耐的死寂中,一個恐怖的想法從斯內普腦中升起,再難抹消。

“不。”他說。

鄧布利多輕輕搖了搖頭:“先別急着否認。”

“不。”斯內普的額頭上青筋迸出,“不可能。”

鄧布利多問:“為什麽不可能?”

斯內普站了起來,椅子被他碰得險些翻倒。他擡眼看向校長辦公室窗外一片黑沉的仲夏夜空,胸口的呼吸起伏逐漸劇烈,似乎現有的氧氣攝入并不足以支撐他的大腦運轉。

鄧布利多擡頭看着他,老人的神情平和且鎮靜,鎮靜得斯內普想發怒。

“你沒什麽想說的嗎?”他緊咬着後槽牙嘶聲問,“你就讓這樣的一個……你就讓她……她這種——你在知道之後難道不想采取措施嗎?”

鄧布利多攤開雙手:“采取什麽措施?把她關起來?給她攝魂取念問個明白?給她灌吐真劑——就像是那個至今不明身份的家夥對小矮星彼得做的那樣?還是說直接讓她退學,把這個不安定因素排除在霍格沃茨之外?”

斯內普的手微微動了一下。

鄧布利多搖頭:“對我來說,齊娅拉·洛無關緊要,因為她的所作所為一點也不會侵.犯我的利益。相反,無形中她還幫了我一些忙,如果不是她,可能小巴蒂·克勞奇就要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幹出什麽大事來了。”

“重要的不是我想做什麽,西弗勒斯。無論齊娅拉·洛經歷過什麽,無論她死了幾次,無論她現在還想不想死,無論她究竟是中.國人還是英國人還是外星人——她只要安安分分地繼續做好學生,那我就沒有任何理由動她。”

老人伸出手,幹瘦細長的食指點向斯內普的胸膛:

“重要的是你,你想怎麽做。”

“你是怎麽看待她的?你又想用什麽樣的态度面對她?”

西弗勒斯·斯內普在長袍的遮掩下攥緊了拳頭。他的雙唇顫動,然後又死死抿住。

鄧布利多知道今天可能得不到他的回答,老校長也并不準備繼續逼迫。他扶了一下眼鏡,緩了口氣,想要換個話題。

“關于新的黑魔法防禦術——”

“我們必須要以對待成年人的态度看待她。”

鄧布利多擡眸:“西弗勒斯?”

“她身上的謎團太多了,而且十分危險,不光是對別人,也是對她自己。”斯內普的臉就像是蠟像一樣沒有任何表情,“所以,必須要有人看着她,不能讓她做出之前那樣罔顧自己性命殺人的瘋子行為。也要從她身上找出更多線索,搞明白她究竟是從哪兒得到關于小巴蒂·克勞奇的情報的。”

鄧布利多望着他,沒有贊許也沒有否定。

“我會……”

他會……

斯內普艱難地補全了後半句:“……看着她。”

“你覺得她是你的責任嗎?”鄧布利多柔聲問。

斯內普閉上眼:“是的。”

“因為什麽?”

“因為她是我的學生,是我把她從孤兒院帶出來的。”

鄧布利多輕輕否認:“但她并不是個需要你為她負責的‘孩子’。”

斯內普猛地又睜開眼:“她在斯萊特林,她在霍格沃茨,她說要為我殺人,難道我可以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對她放任不管?你覺得她至今為止的這些行為和黑巫師有什麽區別?誰知道她說愛我是不是只是借口?”

“你沒有要求她為你做這些,而且你也不可能為每一個學生負責。”鄧布利多說,“就像是我難以控制霍格沃茨會不會出食死徒一樣。”

斯內普冷冷道:“你究竟想講什麽?”

鄧布利多将手按在自己的前胸,平心靜氣地說:“我只是希望你好好看清自己的心,西弗勒斯。對你而言她只是責任而已嗎?”

斯內普身體前傾,一字一頓地反問:“不然呢?”

“你自己也知道,只是你并不願意承認。”鄧布利多迎向他的目光,“你在乎她,你同情她,你并不想讓這個愛你的人死去或犯下更多的錯誤。你并不是在被動承擔責任,西弗勒斯,你這是在嘗試着回應她的善意和愛。”

校長辦公室的大門很快就在五秒後“哐”地被惡狠狠摔上了,伴以斯萊特林院長在門後忍無可忍的咆哮:

“不知所雲!!!”

鄧布利多被響亮的甩門聲震得忍不住捏了捏耳垂。

“一個兩個的,心理問題都真是難搞。”他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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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斯內普對小齊是真的不一樣。你們代換一下,某天你目睹一個學妹殺了一個你平時不太喜歡的同學,然後你學妹跟你說我是因為太喜歡你了才做的——是人都會離這個學妹越遠越好。

但是我們斯內普老師在痛苦猶豫了一個月之後說:唉,以後還是讓我多盯着她一點吧

鄧布利多:滅霸打完響指之後全世界都化灰了你的嘴也不會化灰,太硬了

小齊不知道自己的馬甲正在被扒,富婆還在炒股

BGM.天地不容

下章,五年級,感情質e 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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