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齊娅拉盯着她的作業，幾乎要把論文頂上那個簡單的字母“D”盯得燒穿一個洞。
她拿着自己的論文，認認真真地又從頭看了一遍，從文章寫作結構到單詞拼寫到标點符號使用，她竭力想要找出斯內普給這份作業打“D”的理由。
其餘同學都迫不及待地湧出教室門，他們早已饑腸辘辘，等着去禮堂大吃一頓。齊娅拉呆立不動的異狀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潘西就在經過她的時候伸頭去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羊皮紙，齊娅拉突然一翻手腕，動作自然地将論文折起：“怎麽了？”
“我還想問你怎麽了呢。”潘西沒看到內容，狐疑地看向齊娅拉的臉，“你不餓嗎？”
“我有點事。”齊娅拉平靜地說。
很快，整間教室就只剩呆坐在原位上的哈利波特和納威隆巴頓了，當然，還有站在教室最後排的齊娅拉。
“我有必要提醒你們，D這種成績是絕對進不了我的魔藥提高班的。當然，你們這個成績也肯定過不了OWLS考試。”斯內普唇角勾起譏诮的弧度，居高臨下地對格蘭芬多們說，“我當然很樂意将你們剔除出我的提高班，這意味着明年我能少看到一些魔藥垃圾。不過出于教師的責任，我有必要就你們的未來給出提醒……聽不聽是你們自己的事，因為某些人可能天生就不适合魔藥。”
納威面帶菜色，哈利則是不甘示弱地瞪着斯內普。
“好了，你們現在可以走了。”
納威立刻站了起來，比他動作更快的卻是從教室後排大步流星走向講臺的另一個人。齊娅拉用跑去殺小巴蒂·克勞奇一樣的速度迅速走到了講臺前，然後用嚴肅得可怖的表情擡頭正對上斯內普的雙眼。
“我想耽誤您的一些時間，先生。”齊娅拉輕聲細語道，“我重新看了一遍我的論文，除了一處涉及到不同地區用法争議的單詞——我在最底部做了注釋，除了這一處之外，沒有發現其他嚴重的問題。”
斯內普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個單詞：“所以？”
齊娅拉态度異常禮貌地用雙手将她的論文遞到斯內普面前：“所以我想請您告訴我，以便為我以後的學習做出參考……我的這篇論文還有什麽要改進的地方？畢竟我以前從來沒有拿到過，沒有拿到過……這種分數。”
這麽說吧，這次作業如果能查重，高爾和克拉布的查重率都能有80%，因為他們壓根就是在交作業的前一天晚上拿着她的論文在抄——但那兩個豬頭拿的分數是A（及格）。
斯內普慢慢伸出手，輕巧地用兩根手指夾起那張羊皮紙，将她的論文抽出來。他的雙眼仍然注視着齊娅拉，唇角的弧度十分古怪，似笑非笑。
“你們兩個還在這兒待着幹什麽？”他突然擡眸掃了一眼齊娅拉身後，“難不成你們也想來問我自己的論文究竟為什麽拿了一個D？”
納威就像是聽到槍.聲的兔子一樣飛快地逃竄向門口，哈利拎着書包好奇地一步三回頭，磨磨蹭蹭的，直到斯內普微動嘴唇似乎要給格蘭芬多扣分了，他才不情不願地關上了魔藥教室的門。
這下就只剩他們兩個人了。
“我最近聽說了一些事。”斯內普慢條斯理地将齊娅拉的論文壓到講臺上，“所有人都在傳，說齊娅拉·洛似乎格外喜歡烏姆裏奇，對她言聽計從，笑臉相迎……今天我親眼應證了，傳言的确是真的。”
齊娅拉也學着斯內普剛才的語氣問：“所以？”
斯內普交叉十指，目光沉沉：“所以，你的新‘計劃’和她有關嗎？”
齊娅拉垂下雙眼，避開他的注視：“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麽。”
“你沒有必要在我面前裝糊塗，因為我還不至于老年癡呆到忘記上個學期末你都幹過什麽。”斯內普把她的話堵了回去，“你究竟在圖謀烏姆裏奇身上的什麽東西？”
“這很顯而易見，不是嗎？”齊娅拉輕飄飄地說，“就像是您聽到的傳言一樣，只要和烏姆裏奇教授打好關系，我在霍格沃茨就能獲得特權。狐假虎威，狗仗人勢，我能成為她最親近最信任的學生，然後——”
斯內普冷冷地打斷：“然後，然後什麽？你要利用她的信任和特權去做什麽？”
齊娅拉對着地板無聲地笑了一下：“當然是滿足我的虛榮心與自尊心，踩在其他學生頭上頤氣指使了。成為人上之人，獲得地位和尊嚴，這不正是所有人都渴望的嗎？”
“撒謊。”斯內普立刻道。
齊娅拉将雙手背到身後去，眸光閃爍：“大家不都是這麽說的嗎？‘可憐的齊娅拉終于憋不住要攀高枝了，她的成績這麽好，還一直借作業給別人抄來博取名聲，結果到頭來連級長都沒有當上……’”
“既然如此，那我走一走烏姆裏奇的這條捷徑又有何不可？”
斯內普凝視着齊娅拉，如同毒蛇一樣精準地抓住了她話中的漏洞：“要是如你所說，你想要的是地位與特權……那你理應恨我才對。”
“畢竟是我這個院長沒有選你做級長，不是嗎？”
“那你又為什麽要向烏姆裏奇說我這個阻礙了你獲得尊嚴地位的惡人的好話呢？”
齊娅拉終于擡起了頭，她正視着斯內普，微微加重語氣：“我從來沒恨過你。”
“我知道。”斯內普平靜地說，“所以你剛才的理由根本不成立，你另有目的。”
你知道，你知道……你知道個什麽？
齊娅拉的雙眼中有火苗閃動：“這件事和您沒有關系，對您來說也沒有任何壞處，先生，您為什麽一定要尋根究底呢？”
斯內普單手壓着她的論文，絲毫不動：“你有前科，我怕那天迷宮裏的事情重演。”
齊娅拉咬牙問：“你怕我殺了烏姆裏奇？”
斯內普冷聲說：“我怕你又要丢了小命。”
一片駭人的寂靜。
很久很久以後，齊娅拉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艱澀地擠出回答：“……你擔心這個做什麽，人都是要死的，我的性命和你毫不相幹。”
“人都是要死的，我的性命和你也沒有關系。”斯內普用同樣的話回敬。
齊娅拉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兩個人都能聽出來的敷衍語氣說：“是，和我是沒有關系。那麽現在我能走了嗎，先生？”
“你不是還有關于分數的問題要問我嗎？”斯內普舉起她的論文。
齊娅拉看向那張羊皮紙頂端那個刺眼的字母“D”，臉上的肌肉輕微抽動：“……我不問了，先生。”
“但我還是可以回答你。”
斯內普抽出魔杖，輕巧地在那個字母“D”上點了一點。一端扁平的“D”突然像是被人吹起的氣球，“啵”地鼓出來一半，膨脹成了一個完美的“O”。
“我寫錯了。”他悠然道。
齊娅拉的咬肌鼓了出來，她幾乎馬上就明白自己今天是被斯內普擺了一道。而她完全失去了以往的冷靜判斷，就這麽跳進了斯內普的陷阱，還任由他牽動情緒，說出了不該說的話。
……但她又能怎麽辦，他可是斯內普啊。
“謝謝您為我改正。”齊娅拉硬邦邦地說，伸手就要奪回論文，“我要去吃午飯了，告辭。”
但她沒有從斯內普手中抽動羊皮紙。斯內普用了點力氣，他捏住了羊皮紙的另一端，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
“我上次問過你一個問題，你一直沒有回答我。”
“上次是哪個上次？我可不記得我有回答不上來的問題。”齊娅拉毫不相讓地裝傻。
斯內普不介意重複一遍：“我問你為什麽要殺小巴蒂·克勞奇。”
“因為他該死，這個理由應該足夠了。”齊娅拉冷冷道，“而且您也知道，我是精神病，是個瘋子，瘋子殺人不要什麽理由。”
但斯內普依舊沒有松手，他垂眸看着齊娅拉，慢慢地說：“最後一個問題。”
齊娅拉扯動嘴角，露出一個差不多可以算是苦笑的表情：“……如果我能回答的話。”
這個問題很簡單，只有兩個單詞。
“為什麽是我？”斯內普問。
Why me？
但齊娅拉立刻聽懂了。而他也知道，她一定會懂。
“只能是你。”
齊娅拉的回答也很簡單。她又抽了一下斯內普手中的羊皮紙，這回她沒費什麽力氣就抽動了，輕輕松松地将自己的論文拿到了手裏。
她擡起頭，望進斯內普的眼睛。男人的眼眸很深，深不見底，像是沒有出路的深淵。但齊娅拉往常總能從深淵裏讀出他的情緒，他的愠怒，他的煩躁，他的好奇，他的得意，他的警告……
她曾經想過，是否死亡之後會有另一個世界。如果那個世界的無邊黑暗就像是斯內普的眼睛，那她願意永生永世徘徊在深淵裏，與黑暗共眠。
“再見，斯內普教授。”齊娅拉輕聲道。
以及，謝謝你。
剛才她當然也從他的眼眸裏讀出了些什麽，雖然那種感情她無法準确解讀，但至少齊娅拉知道，那種含義絕不會是厭惡。
他真的不讨厭她，他甚至還在乎她的性命。
他……
他竟然在乎她。
齊娅拉走向魔藥教室門口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攀登天國的階梯，如果告訴她擰開門把手的同時她就會死，那齊娅拉也會毫不猶豫沒有遺憾地開門走進熔岩地獄。
斯內普看着齊娅拉筆直地離開他的身邊，他放在講臺上的雙手收緊，微微攏成拳，抵在木制的臺面上。
果然，他最不想看到的那個原因浮出了水面。
如果齊娅拉真的是為了出人頭地，為了尊嚴地位，為了那點可笑的權力就去做烏姆裏奇的走狗，就像是他年輕時做的那樣，斯內普反而會覺得安心。因為這點可以說是卑劣的人情私欲恰恰能将一個人固定為人，而不是一具空着心的，能毫不猶豫對着自己手腕割下深深一刀的類人幽魂。
但齊娅拉偏偏是為了他，即使她百般否認，推托敷衍，他還是知道，她對烏姆裏奇露出的每一個違心的笑，在路過別的學生時聽到的每一句譏諷，都是為了他。
她不是追求地位權力的卑劣小人，也不像傳聞裏那樣為了出人頭地就放棄骨氣奴顏婢膝。齊娅拉·洛付出過淚，付出過血，現在又付出了自己的名譽和顏面。她将這一切都供奉到神臺上，然後又向神明捧上她所能擁有的，最熾熱最珍貴的東西。
齊娅拉走上了供奉的祭臺，她高舉雙手，期待神能夠收下她的獻祭。
西弗勒斯·斯內普這位假冒的神明卻縮回了手，根本都不敢觸碰這位虔誠信徒所送上的犧牲。
她給出的是愛啊。
他不是神，也壓根無法給出對等的回應。他只能展開自己肮髒、漆黑的羽翼，竭力把她從無底的深淵旁邊拉回來，拉回可能也并不會幸福、但仍然有着無限可能性的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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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這倆人終于有點實質性的交流了，雖然也還是很自說自話，充滿了自我理解
小齊：他知道我是精神病之後竟然不嫌棄我！我果然沒看錯人，他是天使！他是神！我為他死了也值了！
斯內普：雖然還是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喜歡我，但是她都為了我做到這個地步了，我要是還不拉她一把那也太不是人了……
【新年奇怪小劇場】
斯內普：我遇到一個讓我很難受的人
小齊：嗯
斯內普：那個人其實是個好人
斯內普：但是她為了守護另一個人，故意去做讓人誤解的事情
斯內普：做了很多髒活
斯內普：還故意待在另一陣營，左右那個陣營頭領的想法和決策
斯內普：即使被所有人誤解，名聲掃地，被認為她是個小人也在所不惜
斯內普：只有我知道她并不是旁人眼中的卑劣的人，但我不能說給其他人聽
小齊：對吧！很難受是吧！
小齊：你終于理解我在看HP第一部 到第七部大結局之前的時候的心情了！斯內普太慘了！草！
斯內普：？
斯內普：我他媽說的是你。
這也算一種互相理解吧（雙手合十）
BGM：Will Save Us,歌手：川津明日香
祝大家2022年事事順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