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被當衆揭傷疤,楊竹君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她努力揚了揚嘴角也做不出一個從容不迫的淡笑。

唇角弧度抿成直線,楊竹君看着那一張張因好奇而向她傾過來的臉,忽然很想逃,就像當年的謝師宴一樣。

難堪的情緒幾乎要将她淹沒。

但她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成年人的體面不允許落荒而逃。

包廂內,好幾部手機上還放聲播放她和王子波的分手視頻。

“我的天,你男朋友好渣!”有女生忿忿評價。

楊竹君将酒杯裏的酒全部飲盡,她拿起紅酒瓶又倒了一杯,嗓音有些澀:“是前男友了。”

“竹君你雖然家道中落了,但也沒必要自損身價和這樣的便宜貨在一起吧。”章曉怡蹙眉看着視頻裏的男人,掃過王子波和林稚珊的身上衣服,都不是大牌,她啧了一聲,語氣裏有着明顯的惋惜:“你要找男朋友可以找我推薦呀,我認識很多不錯的人呢。你以前到底看上他什麽了?”

楊竹君知道章曉怡在挖苦自己,但她不得不承認她成功了。她讓楊竹君不斷去回想自己的錯誤決定,當初為什麽答應王子波的告白呢。

王子波追她的那三年,楊竹君是完全不為所動的。她那時候忙着上課修學分,忙着打工交爸爸的醫藥費,不論多麽癡情的追求者都入不了她的眼。

只是某日傍晚,楊竹君揣着兩份兼職的工錢匆匆忙忙趕到醫院,她看到王子波在她爸病床前忙前忙後。那時候她媽媽手骨折了,家裏又沒有錢請護工,她爸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王子波給她爸擦身體,端屎端尿,真誠地照顧兩位長輩,表情毫無嫌棄。

楊竹君漸漸接納了他。

曾經的溫情和後來的背叛一對比,楊竹君紅了眼眶。她倉促低下頭,抓起手邊的酒杯胡亂抿了一大口。

抓着酒杯細柄的手指指骨發白。

“楊竹君。”身邊人忽然喚了一聲她的名字,聲音很低,聽不出什麽情緒。

傅斯越的嗓音低沉的仿若無機質,但也就是這道冷淡的聲音讓楊竹君從低落中□□。她愣愣擡眼,看向傅斯越在冷光下越發深遂幽暗的眼眸,忽然愣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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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剛剛都做了什麽反應?

蒼天!大地!

楊竹君此刻平靜面容下已湧起滔天巨浪。

她怎麽能在未來要追求的人面前表現出和前男友分手的難過,她還是個合格的追求者嗎!

剛才傅斯越不會看到她要哭了吧?他不會誤解為自己對王子波那個渣男留戀吧!楊竹君欲哭無淚。

“我……”楊竹君張了張嘴,好幾秒後才幹巴巴的小聲說:“我很好,我沒哭。”

傅斯越目光微微往下垂了些,瞥向她的眼底,打量一秒後移到她還在緊緊握着的酒杯上,他輕擡眉梢,淡聲說:“你用了我的酒杯。”

楊竹君:?

楊竹君像受驚的小動物一般瞪圓了眼睛看向傅斯越視線指向的地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荒唐事還腦部了一出戲之後她緩緩漲紅了臉,“不好意思啊。”

慌亂之下理智出逃,她下意識像扔燙手山芋一般快速将酒杯推過去,沒料到傅斯越并不會用別人用過的杯子,他紳士地伸手擋住。

兩人的指尖碰上,溫熱抵冰冷,傅斯越先收回手指,酒杯就朝着他的方向倒了下去。

暗紅色的紅酒潑灑出去,淅淅瀝瀝地淋在了傅斯越的白色襯衣上。

“嘶——”楊竹君輕呼出聲。

一桌人的注意力便被傅斯越給引了過去,“竹君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

傅斯越輕擰眉心,他盯着那塊紅酒漬和濕掉貼在腿上的西裝褲,擡眸靜靜地看着楊竹君。

“對不起。”楊竹君懊喪于自己的莽撞,她想到附近有商場賣高奢男裝,肉疼一秒後輕聲開口問:“我陪你出去處理一下?附近有商場,如果你不介意服裝品牌的話。”

紅酒的粘膩感讓傅斯越難以忍受,他輕點頭,起身:“可以。”

“我們先出去處理一下。”楊竹君匆匆和衆人解釋了一句,跟在傅斯越身後走出包廂。

高瘦的男人此刻走路帶風,時不時低頭看一眼然後皺眉,不過他沒有對楊竹君動怒,看起來教養不錯。

楊竹君第三次在走廊上遇到側眼瞄傅斯越衣服的服務生,她脫下自己的白色西裝外套,快步走到傅斯越身邊,遞給他:“可以用我的衣服遮一遮。不用穿,就搭在手臂上應該就能擋住酒漬了。”

豪門裏的人應該都很注重穿着得體的,他這個落魄的樣子讓楊竹君抓心撓肝地抱歉。

傅斯越站定,側首,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她的吊帶裙,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不用。”

男人繼續往前走,楊竹君沉默地穿上外套。

“往那邊——”楊竹君見傅斯越走錯出口,連忙跑到他身邊,小聲建議道:“商場要往那邊走,就幾步走,開車反而不方便。”

傅斯越轉身:“我車上有備衣服。”

黑色賓利旁,叔叔輩的司機善意打量跟着傅斯越一起走來的女孩。

楊竹君瞥了眼遮擋得嚴嚴實實的黑色窗玻璃,和司機點了一下頭後轉身背對着車,低聲嘟囔:“自己有衣服的話不早說哦。”

那樣她就不用跑出來一趟了。

不過楊竹君想象了一番自己留在包廂被衆人盤問的場景,頓時覺得還是跟他出來比較好。喝了酒的她腦子有點兒混沌,這會兒呼吸上新鮮空氣她心情舒暢了很多。

幾分鐘之後,賓利車門打開,傅斯越長腿支地,從車內走出來。

黑色西裝褲換了一條新的,除了筆挺的直線外沒有任何褶皺。上衣是黑色襯衫,前襟的扣子解了兩顆,冷白的鎖骨之上是男人性感的喉結。

以前怎麽就沒發現他這麽好看呢,楊竹君盯着男人露出來的那一截鎖骨看。

她朝男人走過去,下一秒聽到傅斯越的話頓住了腳步。

“成叔,可以回去了。”傅斯越看了她一眼,擡手慢條斯理地扣上襯衫扣子,開口對司機說。

楊竹君偷看被抓到,她臉色漲紅了些,她摸摸鼻子,随便說些什麽緩解尴尬:“不回包廂了嗎?”

司機也等着他的回答。

傅斯越撇下眼:“聚會無聊。”

楊竹君意外地瞧了他一眼,漂亮的眼眸亮了亮,她壓着唇角的笑意小聲迎合:“是挺無聊的。”

“那我也不回去好了。”楊竹君歪頭,晃了晃腦袋,酒精的作用下,她容易控制不住做一些讨自己開心的小動作。

傅斯越盯着她的臉看。

“晚安傅同學,再見傅同學。”楊竹君眼神有些迷蒙但掩不住笑意,她晃晃手就算和傅斯越告別了。

司機看着傅斯越的同學醉酒後腳步有些歪斜地往等出租車的地方走,聯想到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女兒,他瞧着傅斯越的神色,遲疑問:“您同學看起來沒有結伴,天色晚了一個醉酒的姑娘回家可能會遇見危險,我可以順路載她一程麽?”

傅斯越漫不經心地往前面那個曼妙的身影瞥了一眼,點頭默許了。

司機連忙喊住楊竹君,待楊竹君走回來,他慈祥地說:“楊小姐您一個人回去不方便,我們斯越說了可以送您一程。”

楊竹君叉掉手機上還有十來個人排隊的轎車軟件,欣然接受,“謝謝傅同學,謝謝叔叔。”

醉了酒之後聲音有幾分乖軟,聽得司機心花怒放。

問清楚楊竹君所住小區之後,司機去了趟酒店的衛生間。

月明星稀的夜空下,楊竹君後腰靠在賓利線條流暢的車身上,她注視着距離她半米遠的傅斯越。

越過社交距離了。

冷風将酒熱後的腦子吹醒了幾分,楊竹君想起了自己參加這場同學聚會的目的。

目标就在眼前。

楊竹君靈機一動,她嘴角勾起一抹恬淡的笑意,“傅同學。”

傅斯越轉身,回眸。

“不好意思我弄髒你的衣服了,”楊竹君專注盯着他的時候眼尾微微往下撇,流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無辜柔弱感,“我買一件同款,還是,洗幹淨還給你?”

傅斯越表情沒什麽波動,他淡聲說:“不用,衣服我不穿了。”

楊竹君:……

她忘了傅斯越是頂級豪門的繼承人人設了。

這人好像鹽油不進,楊竹君苦惱一番後抿了抿唇,擠出一抹笑:“是要扔掉嗎?既然是我闖的禍那還是我來扔吧。”

傅斯越看她一眼,擡腳走了一步打開車門拿出一件衣服遞給她。

楊竹君接過來,她輕扯一下沒扯動。她不解地擡眸,又扯了一下,驟然将傅斯越扯得低下頭來。

視線對上,她才發現兩人靠得非常近。

呼吸交錯,鼻息交纏,香槟和紅酒的酒香烘得楊竹君有些腦熱,剛醒的酒又有醉的跡象。

【“酒一喝,眼一看,暧昧叢生……”】

【“你都沒有主動親過我!”】

粱紫潔和王子波的聲音在楊竹君腦海裏交錯回響。

風吹動停車場後的名品古樹的樹葉,葉子在頭頂沙沙作響。

果香從眼前男人的唇齒間散發出,楊竹君盯着男人唇線分明又看着格外柔軟的唇瓣,忽然湊上去親了一口。

好軟……像果凍。

還沒有舔到味道,傅斯越就猛地後撤。

傅斯越用指腹用力擦拭下唇,不可置信地皺眉:“你在做什麽!”

看清楚男人臉上的愠色之後,楊竹君倏地酒醒了。真的酒醒了,她恨不得回到半分鐘前掐死非禮傅斯越的自己。

但是這酒不能醒!

醒了她就沒了。

楊竹君清明的眼神瞬間又迷蒙起來,她望着傅斯越的唇,佯裝醉酒喃喃出聲:“我就是試試親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傅斯越氣笑了,他幽黑的深瞳目不轉睛盯着楊竹君:“什麽感覺?”

楊竹君心裏發毛,她哆嗦了一下,小聲說:“很好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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