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成叔走在回來的路上,遠遠就發現傅斯越和他同學之間的氛圍不太對勁。他立刻小跑着回來,給傅斯越拉開後座車門,“斯越,不好意思等久了吧。”

傅斯越斂下眼底神色,長腿跨上車,淡聲道:“沒事。”

成叔繞道另外一邊,給楊竹君也打開車門,“楊小姐,請。”

楊竹君端正地坐在賓利後座靠右邊的位置,身子抵着車門,不敢再往傅斯越那邊再挪一分毫,生怕離他太近惹他生厭。

酒精作祟,她今天鬥膽冒犯了傅斯越,這真是自己作出來的意外!

而且!剛剛回答的時候她不應該那麽直白的!

縱然好親是事實,但她怎麽能說出口?

楊竹君目光空洞地盯着車內的某一個點,腦海裏反複複盤自己的失誤。

傅斯越該不會把她當随随便便的渣女了吧???

她好像表現得就是一個随便親人的渣女。

楊竹君無聲悲嘆。

楊竹君不知所措。

楊竹君暫且裝死。

她緩緩閉上眼,腦袋逐漸歪向車窗,打算先裝睡來避開這車內的尴尬氛圍。

“楊小姐您家住哪裏?我們先送您回去。”司機将車開到大路上,透過後視鏡看向楊竹君。

“星河花苑B棟。”楊竹君頭抵着車窗,快速報出一串地址後閉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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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的車程,楊竹君如坐針氈。

夜涼,車內開着暖氣。這暖氣烘熱了後座空間,傅斯越身上低調雅致的木香絲絲縷縷向楊竹君的鼻腔侵襲,空氣裏還有若有若無的果香,也不知道是從她還是傅斯越的呼吸中透出來的。

楊竹君聞得臉熱。

喝了酒,她身體也熱。

裝睡的楊竹君小幅度動了動身體,将臉換到下面沒被她貼熱的玻璃上貼。

“成叔,關掉暖氣。”

傅斯越的聲音徐徐傳出。

成叔:“好。”

楊竹君不僅感受到暖氣關了,也聽到了傅斯越降下他那邊車窗的聲音。夜間的風從旁邊的車窗縫隙吹進來,帶來舒爽。

楊竹君被微風吹得很舒服,不知不覺是真的睡着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微涼的嗓音在耳側提醒了一聲:“到了。”

楊竹君迷迷糊糊睜開眼,她緩慢地坐直身體,下意識看了眼四周。一秒看清她坐的是誰的車和她身邊坐着的人是誰,楊竹君瞬間就清醒了。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楊竹君快速推門下車,站在車邊禮貌性道別:“謝謝你們送我回來,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傅斯越降下車窗,微微點頭。

剛才她上了車就睡,現在才注意到傅斯越的坐姿。他的背脊筆挺,側目向她颔首的動作都透着一股上位者的矜貴和氣質。

車內的燈光暖黃,模糊了他的輪廓。

他的眼一半在陰影裏,另一半在暖黃光線的暈染下看不真切,但沉得發亮。

楊竹君忽然從他身上看到了歲月裏塵封很久的那位少年,沉默寡言,厚底黑框眼鏡後的眼睛很漂亮。

楊竹君晃神了一瞬,對上傅斯越深遂的眼眸才倏地從回憶裏醒來。

她轉身走進公寓樓。

司機成叔透過後視鏡觀察着望着楊竹君背影的傅斯越,這會兒有點不确定地問:“那斯越我們回去了?”

傅斯越轉回頭,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的公寓樓,沉默了兩秒後淡聲說:“過會兒。”

“哦好。”成叔壓住即将上揚的嘴角。

兩分鐘後,公寓樓五樓的某間房子亮起了燈。

“走吧。”傅斯越收回視線,跟成叔說。

——

快半夜,粱紫潔風風火火回來了,大嗓門進門就能聽見。

“菌子你和傅斯越進展怎麽樣了?!”粱紫潔只奔楊竹君,臉上是控制不住的八卦姨母笑,“班群說你們倆一起早退了喲!”

楊竹君将她從自己身上扒拉下來,雙指拉下她的嘴角弧度,聲音軟綿無力:“別提了,被我搞砸了。”

粱紫潔:“啊?”

楊竹君長嘆一口氣:“我不僅弄髒了他的衣服,還——”

楊竹君卡了一下,羞恥心讓她不好意思說。

“啥呀啥呀!你話說到一半是要把我憋死!”

“……我親了他。”楊竹君破罐子破摔,“你對我念叨了好幾遍幹柴烈火啥的,我當時就真的腦子一抽親了他。”

“哇哦哦姐妹牛逼!”粱紫潔對楊竹君翹了大拇指,絲毫沒有被閨蜜的煩惱感染反倒更加興奮了,“他什麽反應你快說說?”

“……他一把就推開了我。”楊竹君癱倒在沙發上,拿茶幾上的雜志蓋住臉。

粱紫潔張大了嘴巴震驚小一會兒後老神在在地摸下巴:“他沒說要另外的價錢就還好。”

楊竹君表情幽怨:……

粱紫潔過去揉揉她腦袋:“沒關系菌子。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你這也算是別出心裁,萬一他過後回過味兒了覺得對你動心了呢……”

“別是動了滅口的心。”

——

懊惱一夜之後,楊竹君穿戴整潔出門上班。

踏進辦公室的門,楊竹君就聽到了女生的嬉笑聲,其中一道還是刺耳的夾子音,是林稚珊。

“稚珊你換包包啦?”

“是啦。”林稚珊将某奢侈品售價幾萬的包包轉了轉給問的女生看,“昨天我生日,子波哥就送了我這個包包當生日禮物。”

眼角餘光瞥見楊竹君進來,林稚珊話語中的甜膩更加明顯:“這個周末他還要帶我去度假山莊玩。”

“這麽豪爽,去哪個度假山莊?”

“別問了,楊竹君來了。”

圍在林稚珊身邊的兩個女生臉上露出尴尬的笑,和楊竹君點點頭立刻回到工位。

“早上好。”楊竹君和工位附近的兩個同事道了聲早,整理桌面坐下。

郭冬源将椅子劃拉到她身邊,請教問題,楊竹君一一仔細解答給他聽。

“姐,你是不是昨晚沒休息好啊?黑眼圈出來了。”

“看起來重麽?”

“姐你好看,皮膚跟牛奶似的這點黑眼圈也不影響漂亮值。不過,”郭冬源壓低聲音,“快速走出失戀最好的辦法就是找新歡。”

楊竹君失笑:“我沒睡好跟失戀無關。”

上午的工作剛結束,楊竹君帶上工牌和手機準備下樓去食堂就餐時,部門臨時過來宣布了一個消息。

副部長姜檸生産後決定決定要回歸家庭了。

這是很多已婚已育的職場女性會選擇的路,楊竹君之前也聽過姜姐在考慮辭職的小道消息。

“現在副部長的位置空懸着,我将從你們中挑選合适的人選,經過考核和篩選之後晉升為我們部門的新副部長,有想法的人現在可以申請,不過我提前打個預防針,副部長姜姐的工作量你們是看到的吧?申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抗壓能力和工作能力。”

管理層的工作壓力不能小看,姜姐結婚後曾因為忙碌地工作流掉一個孩子,家庭矛盾也顯然很多。

冷靜衡量之後,在場不少已經成家的員工默默熄滅了申請的心。

新進公司的員工也不敢擔此重任。

剩下的一批人中工作能力強,競争力高的就是楊竹君和王子波。

楊竹君摸着脖子上的工牌,若有所思。

情場失意,職場總得得意一個吧?

“部長,我申請。”她舉起手,冷靜從容地說。

“部長,我也申請。”王子波像是和她較勁了似的,立刻跟在她後面說。

楊竹君眼神都不放他身上一個。

還有兩個人也舉了手。

“還有人要申請嗎?那沒有人就暫定你們幾個競争副部長的職位了。我說一下考核內容,接上級指示,我們部門需要拍一期幾個行業青年人才的紀錄片,上級對商界看好的目标是傅氏集團的總裁傅斯越,他這個人比較低調,說實話很難請,我自己都難保能請到他。我想把這個艱巨的任務當作考題,成功請到傅斯越的人會成為副部長。”

“這也太難了吧,這個層次的人脈我們夠不到啊。”最後一個申請崗位的男員工坦白發言。

楊竹君掃過他們退縮的表情,嘴角揚起微笑的弧度。

這不是巧了嗎?她正好和傅斯越是高中同學哎。

“做不到的人可以現在退出。”

抱怨的男同事退出了,還有一個女同事也退出了。王子波看了眼楊竹君,又想了想任務難度,舉着的手莫名想要縮回來。

他有自知之明,傅斯越那種大佬,他連預約見一面的資格都沒有。

“別退。”林稚珊在他身邊咬耳朵,“子波哥哥我幫你!我、我家裏人認識傅斯越,這個副部長職位一定是你的。”

“是嗎?”王子波瞪大眼睛,被驚喜砸中了似的。他傲氣地看向楊竹君,臉上分明寫着:我劈腿劈得真值。

楊竹君聽了個大概,她仍舊不為所動,看向李萌妙的眼神堅毅無比:“部長,我可以試試。”

王子波:“我也可以!”

“好,我給你們三天時間。”

時間緊迫,楊竹君在工位上坐下之後就拿出手機聯系傅斯越。

【下午方便百忙之中抽空見一面嗎?我有話想跟你說。】

□□留言之後,楊竹君幾乎每隔十分鐘就要看一下手機。傅斯越遲遲不回複,楊竹君想,他或許沒看手機,又或者是對她昨晚的行為生氣不想回複她。

等回複不是個辦法,她要主動出擊。

楊竹君在工作系統裏請示過後拎包下樓,打車直奔傅氏集團總部大樓。

“您好,請問傅斯越傅總在公司嗎?”楊竹君揚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詢問前臺。

前臺:“請問您有預約嗎?”

楊竹君:“我臨時過來,可以現在預約嗎?”

“是這樣的,我們總裁日程繁忙,預約見面需要根據工作內容和對象進行優先級排隊,方便告知一下涉及事務和您的身份嗎?我可以幫您向傅總的秘書團隊報告一下。”

“我是FS電視臺紀錄片部門導演楊竹君,想邀請傅總當紀錄片拍攝對象。”楊竹君向她展示自己的工作牌。

前臺眼帶歉意正要開口婉拒,楊竹君立刻補充道:“我也是你們傅總的高中同學,昨天和他見過面的,麻煩您通報一下。”

前臺多看了她一眼,“好的。”

憑着老同學的關系,楊竹君總算可以預約了。但前臺反饋說傅斯越現在并不在公司,請她另尋時間過來。

楊竹君想了想,決定守在傅氏集團門口等。

然而下班時間到,她也沒瞧見傅斯越的人影。

想到林稚珊說的她也認識傅斯越,楊竹君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她必須争分奪秒去邀請傅斯越。

傅斯越下班後總要回家的吧。

楊竹君想起昨晚傅斯越車上的前導航地址,立刻打了車趕過去。

楊竹君在高檔別墅小區的門口撞見了林稚珊。

視線交錯,無聲的戰火紛飛。

餘光裏,熟悉的賓利降速行駛到入口處。保安看見車牌號,立刻敬禮放行。

“等等!”林稚珊小跑着上前敲了敲後座車窗,她嚣張跋扈地看了楊竹君一眼,轉而一秒變出溫柔可人的臉,對着車窗喊:“斯越哥哥。”

楊竹君走到車屁股的位置,雙手抱胸,靜靜地看着林稚珊表演。

車窗降下,楊竹君只能看到傅斯越比她人生規劃還清晰的下颌線和部門冷白的側臉。

傅斯越餘光瞥了眼後視鏡裏的女人,繼而才去看林稚珊,嗓音冷淡:“什麽事?”

“斯越哥哥,這是江阿姨讓我送過來的家常菜。”林稚珊獻寶似的展示手邊拎着的一袋子食盒,“阿姨說讓你常回家看看她和叔叔。”

駕駛座的成叔要下車去拿,傅斯越擡手示意他留在車上,自己打開車門下了車,不帶什麽表情的接過袋子放在後座。

林稚珊臉都要笑開花了,她羞澀地理了理頭發,“斯越哥哥,我有話——”

林稚珊的話還沒說完,傅斯越已經開口堵住她的話:“你走吧。”

林稚珊張了張嘴,想說的話卡在喉嚨裏。

傅斯越的語氣微不可察的又冷了幾分:“傅宅那邊還有事?”

“沒、沒有。”林稚珊快要哭了。她忍着眼淚,退到旁邊。

傅斯越卻沒有上車,他走向車尾處的楊竹君,在她面前站定:“找我?”

楊竹君已經見識了他的“鐵面無情”,認識他父母的林稚珊都能被他拒之千裏,自己這個冒犯過他的高中同桌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有了林稚珊的前車之鑒,楊竹君說話就更加藝術了。

“我來為昨晚冒犯到你的事情道歉。”楊竹君微微仰頭,無辜的臉上帶着真誠的歉意,“對不起,昨晚我喝了酒,真的不是故意要親——”

成叔、保安和林稚珊都觀察着這邊的一舉一動,“親”的音剛發出來就被傅斯越打斷。

傅斯越太陽穴青筋跳了一下,耳朵尖也微不可察地變紅,他低而快地說:“家裏說。”

楊竹君成功坐上賓利後座,側首看向車外,回敬林稚珊一個堪稱耀武揚威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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