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臺下掌聲雷動。

是來自第一排的學校領導。校長臉上散發着來自內心深處的高興, 他帶頭鼓掌。

傅斯越回答得好哇,給學生們足夠的正能量引導,不像他自己講話時說教意味十足。

關于早戀的話題告一段落, 學生們繼續提問。

“傅學長, 你如何定義優秀?”

“傅學長,家裏給我安排了國外的名校,但我想和朋友一起上國內的北城大學,您能給我一個建議麽?”

“傅學長……”

……

一連串正經的問答之後,臺下又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時針指向十一點鐘,傅斯越将視線從腕表上掃過, 擡眸看向觀衆席,對準楊竹君的方向,無聲用口型說了幾個字。

楊竹君愣了一下, 聽懂了。

傅斯越在跟她說:“快結束了,等我。”

大禮堂空間很大,回蕩着掌聲。那個被大家所敬仰傾佩的男人在掌聲裏,在熱烈的眼神關注中, 旁若無人地和她說着悄悄話。

楊竹君腦海裏忽然閃現不知道從哪裏看過的一句話:我們在高朋滿座裏, 将将隐晦的愛意說到盡興。

她的心髒忽然在這個瞬間重重地彈跳了一下, 回聲混在掌聲中, 不過只在她的胸腔裏清晰可聞。

她喉間咕哝一聲,不動聲色地将情緒掩藏好, 點點頭。

好幾個學生轉頭看她, 臉上帶着明顯的探究神色。楊竹君硬着頭皮當作沒看到, 不給他們任何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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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傅斯越走到講臺邊沿, 掃過下面的學生們, 說:“還有誰要提問?”

臺下唰唰唰舉起十幾只手。

傅斯越挑了那個舉手舉得最快的女生。

“學長,你有女朋友了麽?”女生的問題問得猝不及防,不過只經過不到一秒鐘,臺下就想起了熱鬧的起哄聲。

畢竟是最後一個機會了,總得問一些勁爆的問題吧。

在場估計很多女孩子都想知道呢。

楊竹君穩攝像機鏡頭的手忽然用力了些,她視線不受控制地越過攝像機,徑直飄向臺上的男人。

她聽見傅斯越清晰的聲音說:“有了。”

有了。

這是一個完成時的語句。

過去沒有,現在有。

容易給人一種,她是傅斯越的初戀的幻想。

雖然從理性思考的角度,這對于一個優秀到無以複加的男人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楊竹君還是被蠱惑到了。

心髒在不可抑制地加速跳動。

在場的學弟學妹們震驚之後立刻陷入想要更加了解傅斯越戀愛細節的渴望之中,只是他們很清楚,傅斯越不會透露更多了,因為最後一個問題傅斯越已經回答完畢了。

然而,男人翹起了嘴角,不需別人追問即說:

“她很漂亮。”

“哇哦!”

有幾個調皮的男生不顧校領導的殺人眼神,興奮地吹起了口哨。

而有幾個感覺敏銳的少女,順着傅斯越溫柔地目光,轉頭看向了楊竹君。

她身上穿着和傅學長情侶款外套,傅學長在臺上,而她就在臺下拍傅學長。她是觀衆,也傅斯越唯一的記錄者。

他們的關系,顯而易見,昭然若揭。

她确實如傅斯越所說,長得很漂亮。長發溫婉的垂在肩頭,眉眼如名家勾勒出的水墨畫,美得驚心動魄。

他們很般配。

有幾個女生看向楊竹君的眼神中流露出豔羨和祝福,楊竹君就在祝福中踩着輕飄飄的步伐和傅斯越走出大禮堂。

“太陽音樂社的表演三點鐘才開場,”國中的楓葉大道紅燦燦一片,兩人走在楓樹下,輕緩的腳步時而将幹枯的紅楓葉踩得吱嘎碎,傅斯越說:“我們中午的時間很寬裕,你要出去吃飯麽?”

大禮堂的宣講結束,楊竹君就收了攝像機背在身後,現在是她的私人時間,非工作時間。她放松下來,感受着校園裏帶有青春氣息的秋風,腳尖去追逐落葉,聽到傅斯越的問話,她轉頭,笑着說:“我想吃國中的食堂,有些懷念了。”

傅斯越輕輕笑了笑,握住她的胳膊,将她從危險的路中間帶到路旁:“好。”

楊竹君滿懷欣喜地來到了北城國際一中的清荷食堂。站在食堂門口,望着裏面烏泱泱的學生,楊竹君忽然怔愣住了。

她在想,她是什麽時候開始不再讨厭她的高中了?

人是感性動物,有些時候情緒上頭了總會遷怒一些無辜的人。她就因為破産受到一些高中交好的同學的惡意便對國中産生過抗拒心理。

所以她一直不願意去回憶高中時光。

這種抗拒心理一直持續到前不久的同學聚會。

對過往态度轉變的轉折點好像就是遇到了傅斯越。在回想起傅斯越的記憶裏,她發現,她的高中時光并沒有她覺得的那麽斑駁不堪。

她有偷偷給她帶小龍蝦外賣的朋友,有默默給她收拾殘局不讓她被班主任抓包偷吃外賣的好心同學,還有關愛她的班主任。

甚至,再次踏入這片土地時,她的內心是雀躍的。

楊竹君彎了彎眼眸,和傅斯越去窗口點了兩份餐。他們坐在二樓窗邊的位置,從窗外一眼就能看到食堂旁邊的室外籃球場,跳躍着搶球揮灑汗水的男高中生們。

周圍坐滿了笑笑鬧鬧的學生。

楊竹君吃了兩口飯,忽然察覺到隔壁桌投來的視線。她往那邊看過去,看到了盯着她看的兩個男生和兩個女生。

他們的視線沒有任何惡意,楊竹君便大方地對他們彎唇一笑。

這群學生頓時臉紅了起來。一個綁着高馬尾的女生從校服口袋裏掏出一張彩色紙,快速塞給她對面的男生,然後對楊竹君這桌瘋狂努嘴。

男生收好紙,站起來走到楊竹君桌邊。

“你好!你們是來參加校慶的學長學姐吧,”男生緊張地咕咚一下吞咽口水,盯着楊竹君快速說:“我們社團下午有演出,可、可以邀請你們過來觀看嗎?”

“可以啊,”楊竹君應完才發現她忘了問傅斯越,她擡眼看向對面的男人,男人也點頭,楊竹君就笑起來問小男生:“幾點呀?”

小男生亮着眼眸立刻将彩色紙塞到楊竹君手裏,“三點!”

然後,落荒而逃。

是真的逃了,和他那桌的三個小夥伴一起端起飯盤跑了。

楊竹君望着他們的背影失笑,她低頭将手裏折疊的紙張張開。

是一張海報。海報顯眼的複古紅色标題:

“太陽音樂社——驚豔你一整個校園時光!

我們,不見不散!”

“是太陽音樂社哎。”楊竹君不敢置信地感嘆道,将展開的海報給傅斯越看。

“你的社團邀請你了。”傅斯越掃了眼海報的內容,嘴角牽着一抹笑,莫名有一種替楊竹君驕傲的意味。

你的社團。

楊竹君沒忍住笑着看了傅斯越一眼。

他說的話很動聽。

雖然自己确實是太陽社團的元老沒錯,但楊竹君也不至于将這個社團的成就全部擁為己有。她早已退出江湖好多年,現在長江後浪推前浪,這新一批社員或許根本就不知道有她這麽一個前輩。

她這個無名的前輩今天就去看一下後輩們的表現吧。

校慶日上午,只有高三生不上課。校慶日下午,全體師生免去上課和自習,可以去參觀校慶日的文藝彙演。

北城國際一中露天草場坐滿了上千個學生。豔陽高照,人頭攢動,音浪一波接一波推動人的激動情緒。

下午兩點五十分,楊竹君帶着傅斯越來到草場,挑了一個不妨礙別人視線的角落,站着等待太陽音樂社的表演開始。

兩點五十八分,五個穿着便裝表演服的少男少女們背上各自的樂器,從觀衆區旁邊的通道走上舞臺,他們中有幾位就是中午給楊竹君邀請海報的同學。

鼓手一身冷酷的黑色,貝斯手穿紅紅綠綠的花襯衫,吉他手是個紮髒辮的女生,主唱是長着高級厭世臉的高瘦男生。

他們一出場,場下就小小地沸騰了起來,和前一個單純吵人耳朵的節目熱度形成鮮明對比。

“太陽!太陽!”

“終于等到你!”

主唱在立式麥克風前做了一個讓觀衆噤聲的豎食指的動作,然後轉頭和隊友們目光相接,音響将前奏炸開,四五個青春明媚的少男少女彈奏着他們的樂器開始熱場。

熱場的歌是搖滾風格,主唱低沉的煙嗓極具有穿透力。楊竹君看着炸裂的觀衆席,眼角眉梢帶上笑意。

真不錯。

下一首歌是較為沉緩一些,楊竹君跟着學生們一起擡手跟着節奏揮舞。

見傅斯越笑着偏頭看她,楊竹君心想不能就自己一個人這麽幼稚,也應該讓傅斯越跟着一起融入這個音樂會的氛圍。

楊竹君快速看傅斯越一眼,然後低頭用自己的右手将傅斯越的左手舉起來。見傅斯越沒有拒絕,她便更加肆無忌憚地舉着他的手擺動。

男人并不是完全沒有行動,楊竹君能感覺到他沒有完全将重量壓給自己,手臂是他自己舉着,但左右晃動是靠她,這讓她有一種被縱容的錯覺。

心底沁出蜜意,楊竹君聽着音樂逐漸心猿意馬。

第二首歌結束,主唱的嗓音從音響中傳出來,重新引起楊竹君的注意力。

“最後一首歌,太陽音樂社第七代樂隊想獻唱她寫給我們的社歌《日光》,給我們的太陽女神。”

“希望在現場的她,能如日光般燦爛。”

楊竹君懵了好一會兒,才敢相信他們說的太陽女神或許就是她自己。熟悉的前奏響起時,她忽然紅了眼眶。

眼底浮出淺淺一層水暈。

她努力睜大眼睛,風幹潮濕的眼眶。

這幫可愛的小孩,搞什麽煽情嘛。

也不知道體諒一下她這麽大的人,在一群學生面前掉眼淚有多丢臉。

而且,身邊還有這麽一個壓迫性極強看起來冷情無欲的男人,她就更丢臉了。

臺上的少年們還在唱着青春熱血風格的《日光》,楊竹君眨了一下眼睛,一滴眼淚就在臉上滑落了下來。

臉上濕濕鹹鹹的,楊竹君正要轉身低頭擦眼淚時,男人微涼的指腹已經為她輕輕揩去眼下的淚水。

順着淚痕,輕而緩地将她鼻尖上的淚珠給擦掉。

“沒關系的,”傅斯越低頭湊到她面前,低沉的聲音帶出一腔溫柔輕哄:“太陽女神也可以掉眼淚。”

不需要時刻如日光般燦爛。

你本就是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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