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百二十周年校慶無疑是北城國際一中今年最為隆重的節日, 學校領導極為重視。通往北城國際一中的地鐵和公交車上都播放着國中一百二十周年校慶宣傳視頻,其中可見國中的多金程度。
國中标志性石雕大門上懸挂着“慶祝北城國際中學建校一百二十周年”的紅色橫幅,氣球和鮮花環繞, 遠遠就能看見。
楊竹君坐在車後座, 瞥到國中醒目的橫幅,立刻将車窗降下來,用攝像機拍攝下遠景。
然後,将攝像機對準旁邊傅斯越的臉,楊竹君用主持人采訪節目的口吻問道:“傅斯越同學,請問你對于參加高中校慶有什麽感受?你現在懷着什麽樣的心情?欣喜還是平淡?”
傅斯越視線掃過鏡頭, 往上,定在楊竹君冒出來的半個腦袋上,他淡聲說:“是感激。”
楊竹君:?
她一頭霧水, 于是繼續問道:“方便和電視機前的觀衆朋友們透露一下是哪方面的感激麽?”
她也很好奇,于是一顆頭就從攝像機後面冒了出來,眨眼看着傅斯越。
傅斯越靜靜地凝視她好幾秒鐘,然後開口說:“在國中的時光遇到了一個、一些很美好的人, 像太陽, 很治愈。”
楊竹君怔愣了一下, 笑起來說:“國中的師生應該會感到很榮幸。”
車在校門口停下, 成叔帶上傅斯越和楊竹君的證件下車去和保安室的保安報備之後再次上車,降低車速将車開進通往教學區的大道。
攝像機鏡頭探出窗外, 楊竹君的心緒随着微風飛揚。
國中三年美好到治愈傅斯越, 是單純的師生、同學情誼, 還是有另一番解釋的空間?楊竹君聯想到青春期她愛看的那些言情小說。
在那些年的青春言情小說裏, 男女主角總在高中時期暗生情愫, 很遺憾地因為各種原因沒有戳破, 在多年後優秀的他們重逢、相愛、結婚、生子。
在傅斯越的心裏會不會也有那樣的一個人呢?
能被傅斯越喜歡的人,應該也是優秀到極致的女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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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竹君正發着呆,沒有注意到車已經停在停車場了,也沒有聽到成叔說請她下車的話。
“楊導,你被我捉到開小差了。”傅斯越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了車,站在楊竹君那邊車門前,指骨輕叩車窗,唇角帶笑。
楊竹君滞了一秒,眨眨眼,心虛地狡辯道:“我是在看風景。”
傅斯越好似嘆了一口氣,楊竹君不知道他為什麽嘆氣,于是擡眼去看他。兩人中間隔着一堵車門,楊竹君腦袋微微探出車窗。
忽然,傅斯越擡手用指骨在楊竹君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
沒用什麽力道,所以根本不痛。但是那一瞬肌膚相碰的感覺很微妙,楊竹君驀地瞪圓了眼,她捂着額頭嗔道:“你……幹什麽啊。”
男人沉默了兩秒,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輕聲說:“你分心的懲罰。”
“君君,”傅斯越喚了一聲她的小名,垂眼看着他,無辜且霸道的口吻:“你現在的主角是我。”
他耳廓微紅,單手拉開礙人的車門,俯身逼近楊竹君,與她的臉龐只隔着一拳的距離,輕聲哼聲:“你要集中看我。”
男人的眼神流露出些微的渴求,也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楊竹君撞進他的眼底,被深深地吸引,于是她被引誘着許下承諾:“好。”
“我知道了。”
她紅着臉,抱着攝像機,想下車,可是再往前就要撞進男人的胸膛了。她鼓着臉,秀氣的手推了推傅斯越的胸口,被男人襯衫布料下堅硬有型的胸肌燙到掌心,她倏地蜷起了手掌,小聲嗫嚅道:“你退開一點呀。”
傅斯越無聲勾起了唇角,他應聲退到旁邊,讓楊竹君下車。
兩人往外面走,成叔就在車裏等他們回來。
停車場前面就是國中的大禮堂,門口站着兩位斜戴紅布條的迎賓學生,一男一女,模樣都端莊俊秀。
“學長學姐,你們好呀!”兩人微笑着鞠躬後,将他們引到一樓大廳的活動展覽區。女生介紹他們面前的活動版畫:“這是我們國中一百二十周年的活動詳情表,學長學姐可以看一下哦。”
楊竹君長得好看,笑容有親和力,以前在國中的時候也經常被校領導拉去當國中的學生門面。看到這個學妹,楊竹君不由态度更加親切一些。
“謝謝學妹。”楊竹君笑着和她道謝。
“不用謝學姐。”那個女學生笑得腼腆,她退到一旁,轉頭看到旁邊的男同學一直盯着楊竹君看,眼神略顯狂熱和激動,她撞了撞他,小聲提醒:“別看了,學姐有男朋友的。”
學姐的男朋友可帥了呢。
男生沒作聲,在傅斯越察覺到他目光轉過身來看他的時候倏地縮了縮脖子。
楊竹君全然不覺,她認真拍下國中校慶活動詳情表,視線落在下午的文藝彙演,她忽然眸光亮了起來。
“哎,傅斯越。”楊竹君叫住傅斯越,手指點在表格上的某一欄:“下午有國中太陽音樂社的表演哎,我要去看。”
“我陪你。”傅斯越掃了一眼她指的地方,說。
楊竹君怔愣一秒,她心中一動,手指緊緊攥住攝像機帶子,很小聲地問:“你宣講會不是在上午嗎,上午就能結束離開的。”
傅斯越低頭去看她的眼,試探着問:“你不希望我跟着你?”
“倒也不是。”楊竹君立馬否決,她擡眸看他,試圖去看清他的态度。
傅斯越眼中帶笑,溫沉地說:“我留或者走,都聽你的。”
啊。
這話說的。
楊竹君耳朵又可恥地紅了。她垂下眼睫,含糊地說:“那你要是下午沒什麽事兒的話,可以留下來看一看太陽音樂社的節目。”
“這個社團還是我當年創的,要是水準沒掉的話,表演一定好看的。”
這麽說,有種自誇的感覺,楊竹君有些不好意思。但她确實是這麽想的,她很為她的社團驕傲。
當年,她還是一腔熱血的女學生,對各種新奇的事物充滿好奇和探索欲望。在她和幾個熱愛音樂的學生的帶領下,他們成立了北城國際一中第一個學生樂隊——太陽樂隊。
楊竹君填詞,樂理知識精深的隊員作曲。她彈吉他,其他人玩貝斯、架子鼓等其他樂器。他們的出道作品在一次學校文藝彙演中一炮而紅,學生的傳唱度很高,甚至有專業星探過來挖他們簽公司。
他們的首支歌《日光》,曾經上過國中三年的文藝彙演。
——
“快快快,傅斯越在大禮堂給高三生宣講!”
“卧槽,這福利怎麽只給高三生啊,我也要偷偷去看!”
大禮堂後門被偷跑過來的學生推開一條門縫,學生們魚貫而入,貓着腰尋中後排的空位坐。
楊竹君也在中後排,她将鏡頭對準落下射燈的講臺,調試着攝像機的參數。鏡頭緩緩從左到右移動,将坐在第一排領導中間的傅斯越輕松捕獲。
他身上的白色風衣給他周身籠上一層柔和的白光,輕而易舉地和周圍的人區分開來。
禿頭校長老生常談,給高三生打了一波雞血之後隆重地将傅斯越給引出來:“我知道我這個糙老頭說的話你們也聽厭了,那現在就讓你們的傅斯越學長給你們分享點人生感悟吧。”
“認真聽,別光顧着看臉啊!”
校長一聲忠告,臺下發出爆笑。
楊竹君也抿唇笑。
臉還是要看的,畢竟長那麽好看呢。
在衆人期盼的目光下,傅斯越慢條斯理地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上演講臺。
他站在射燈下,璀璨的燈光映着他,理所當然地,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黯淡。
可是,他的眸光卻準确地抓住了黯淡中的一抹亮色。
和他身上一樣的白色。
其實,更準确的說,是他的日光。
他忽然勾唇笑了一下。
臺下那些稚嫩的學生們頓時被這個微笑蠱惑得心衿動蕩,楊竹君的呼吸也快了一瞬。
傅斯越啓唇,說了幾個勵志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他總裁辦的那些秘書和助理們,他們都是傅斯越這幾年親自招進來的,各個勤勉努力,擠破頭考上名校後依舊自強不息。
這些故事的主題很符合校長的期望,只是學生們癟癟嘴,不是很高興。
他們感興趣的又不是傅斯越的那些秘書,而是他本人。
楊竹君身邊的學生在說着悄悄話,話音落在楊竹君的耳中。
“我翻過傅學長以前的成績單,好家夥,看起來毫不起眼,其實是控分大佬。”
“學校的各種榮譽欄、照片冊都被我翻爛了,除了他們那年的畢業照,硬是找不到一張傅學長的照片。”
“也不知道是誰說畢業照裏傅學長的視線沒有看鏡頭,而是瞥向一個女生的,那張存檔在學校圖書館的畢業照都被女生們盤到包漿了。”
“他看的誰啊?”有女生好奇地問。
楊竹君的耳朵也豎了起來。
說八卦的女生重重嘆了一口氣:“照片老化嚴重,我看的時候都看不清人臉了,更別說眼神了。”
高中畢業照……
楊竹君眼皮動了一下,她記得自己家裏還好好存着一張,回去後要滿足一下自己被吊起來的好奇心。
在聽悄悄話的這段時間,臺上的人已經結束了演講的任務,到了學生提問他答話的流程。
有個女生被她旁邊的女生慫恿着舉起手發言,笑容是這個年紀的女生特有的青春腼腆:“傅學長,我想問一下,您對高中生戀愛的看法。”
楊竹君挑眉,她将攝像機鏡頭轉向臺下第一排的校長。校長驟然緊繃的後腦勺都頗具喜劇色彩。
傅斯越指骨輕敲話筒,“從校方教育的角度,我不提倡早戀。”
那個女生不認同地追問道:“那要是心動了怎麽辦呀?傅學長你高中的時候就沒有對女孩子心動過嗎?”
有麽?
楊竹君被周圍的緊張氛圍感染,吞咽了一下口水。
傅斯越沉默了好幾秒,在楊竹君心髒揪皺了的時候他忽然嘴角牽起一抹笑,沉緩地開了口:“克制。”
這話一出,全場都安靜了。學生們震驚于傅斯越竟然沒有因為有人試圖挖掘他的隐私而生氣反而大方地回答了。
“在不恰當的時候克制心動,”傅斯越的手指緩慢摩梭着指節,緩慢而低沉地說:“如果經年累月之後依舊有噴薄而出的洶湧愛意,那沒有人會阻止你的勇敢。”
他的視線越過人群,準确無語地和聽入神了而從攝像機後冒出頭來的楊竹君遙遙相望。
楊竹君感覺自己的心口忽然被啄了一下。不痛不癢,但悸動感久久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