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這件衣服……”張彎打量着楊竹君曼妙身材上包裹的長裙, 掩下眼底的嫉妒和不甘,用恰到好處的停頓彰顯去拿捏楊竹君的心情,“是姜姨那邊照斯越哥哥說的話做的吧?”

張彎在大學是學心理學的, 對揣摩研究人的心理有一套。她早就看過楊竹君的資料, 對楊竹君的過往可以說是相當了解,此刻她知道該從哪裏入手讓楊竹君怯步。

楊竹君是高傲的人,過往的失敗和落魄就是她的心結。

破産的坎兒她或許現在都還沒有跨過去。如果真是這樣,那拿她和傅斯越的家境和階級差距說話,她就會難堪。

楊竹君沉默地默示了答案。

張彎笑了一下,佯裝很羨慕地說:“姜姨那邊做衣服都看心情的, 好多豪門太太都請不動她,要不是有斯越哥哥說話,她今年都不一定會做一件衣服出來。”

這話裏的潛含義:她楊竹君能穿上這件衣服是托了傅斯越的福分, 沒有傅斯越,她連雲姨的店門都進不去。

楊竹君怎麽她話裏這麽明顯的輕視,只不過很多時候情緒并不能由理智控制得波瀾不驚。她閉了閉眼,又睜開, 在心裏對自己說這種話是事實, 聽聽就好了, 沒必要因為她而情緒起伏。

楊竹君小口抿了一口紅酒, 看向她,嘴角牽着一抹淡笑, “張小姐有話不妨直說。”

張彎拿酒杯的手伸過去, 自顧自和她碰了碰杯, “你是個爽快人, 那我也直說了。楊小姐你就別在斯越哥哥身上耗費太多時間了, 不值得的。你這樣的大好年紀, 在同齡人中找稍微出色一些的男性當未來結婚對象應該很容易,但是像斯越哥哥這種出色太多的人,你未必能和他結上婚。”

“及時止損,不是麽?”張彎直白地說。

楊竹君想到了豪門聯姻。之前不是沒有想過傅斯越之後會和合适的豪門千金聯姻,但是那時候她對傅斯越并沒有太多想法,所以并沒有介意。這幾天,聯姻的念頭也不是沒有在楊竹君的腦海裏冒出來過,只是那個念頭剛冒出個頭就被楊竹君硬生生掐斷了。

終其原因是,她不敢去想了。

楊竹君斂下眸中的怯意,冷靜開口對張彎說:“可是我并沒有聽傅斯越說他有聯姻對象。”

張彎臉色一沉。

她覺得楊竹君在罵她在傅斯越眼裏不是個東西,毫無存在感。

Advertisement

她表情有一瞬有裂痕,不過強撐着沒有暴露在情敵面前。她幽幽地對楊竹君說:“我和斯越哥哥聯姻只是時間問題。”

“你應該知道,在一段婚姻關系中,家長的态度有多麽重要吧。”張彎說到這個,表情傲嬌了起來,“傅斯越哥哥的媽媽是支持我和斯越哥哥聯姻的,他的父親也是。傅家長輩的門第觀念很重,普通人家是絕對不會考慮的。”

楊竹君都有點感謝她那麽擡舉自己,現在就為她考慮後能不能嫁進傅斯越家裏的事情了。張彎越說,楊竹君越感到滑稽。

心裏升起來的那一抹畏縮的情緒都消散了。

“你滿嘴的傅斯越後母,傅斯越家裏長輩,”楊竹君直視張彎,氣勢上比她更加冷靜淡然,“那傅斯越的态度呢?結婚不考慮當事人的感受麽?”

傅斯越又不是個被家族操控的傀儡,他有自己的思想和手段,想必也不會接受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

她是這麽想的。

張彎啞然一瞬,又裝模做樣地嗤笑一聲,“都聯姻了,感情還重要麽?”

雖然對于她自己來說感情是很重要的,但她不會當着楊竹君的面兒這麽說。

“不然,他有說過娶你麽?”張彎繼續裝腔作勢。

見楊竹君抿唇不語,她眼眸亮了一下繼續朝着容易坍塌入愛情中的女人心理防線進攻:“他不會連喜歡你都沒有說過吧?”

楊竹君眼神閃了一下。

張彎步步進攻,而楊竹君節節敗退。楊竹君看到了對面女人臉上顯而易見的驚喜和得意,她眼睫顫了顫,握着酒杯的手無力而使得酒水傾倒,黏膩的汁液沾染了她的手指。

思緒慌亂,身體也在不聽話地和她作對。

楊竹君深吸了一口氣,說:“他說過。”

雖然,是傅斯越和她簽合約的時候說的,而且理由是為了入戲方便。所以,那份“喜歡”是純粹的喜歡,還是摻了假意的真情,她不清楚。

但,至少,是喜歡的吧。

楊竹君又重複了一遍:“他說過。”

是特意重複給張彎聽的。

給她添堵的人,她都會想方設法地還回去。

張彎臉上得意的笑容在第二遍聽到楊竹君的回答再也繃不住了,她握住酒杯的手驟然抓緊,臉色不虞,最後只是紙老虎般扔下一句話:“說過又怎麽樣,你們又走不到最後。”

說完,她也不看楊竹君的反應,自己先離開了。

空曠的走廊似乎還回蕩着“走不到最後”的話,楊竹君放下酒杯,走到走廊盡頭的洗手間。

冷水直下,将她蔥白手指上的酒漬緩緩沖洗走,楊竹君愣了會兒神,回過神來低下頭用力地搓洗手指。

指骨傳來摩擦破皮的痛感,她才關了水龍頭。

聯姻、喜歡,這兩個詞一直萦繞在楊竹君的耳邊,縱使她已經離開了那條走廊還是不斷回想。她按了下發緊的太陽穴,又在室外站了會兒。

冷靜過後,她走出宴會廳,坐上剛開到門口的出租車,徑直回了家。

郭冬源追在她身後喊的話,都破碎在風裏。

雖然沒有在找她挑釁的張彎面前落到下風,但她的話說得也有幾分道理在。楊竹君聽進去了,她只是普通家庭出身,她的時間和感情不應該浪費在連對方對自己是否動心的飄渺游戲裏。

既然是合約,那總有終止的那一天。

終止之後,傅斯越的喜歡會收回去麽?他都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喜歡自己,收回去想來也不難。

可是她楊竹君做不到那麽潇灑自如。

及時止損是保護她自尊心最好的方法。

半路上,楊竹君給傅斯越發了一條借口身體不适先回家的微信,然後買了晚上八點半的高鐵票。一回到家,她就脫了雲姨的旗袍摘下傅斯越的耳釘,叫了個同城快遞寄到傅斯越的別墅,然後簡單收拾了一下行李,拉着行李箱去隔壁市。

高鐵時間只要半個多小時。

十點時,楊家的小兩居門口響起了鑰匙解鎖的聲音。

前腳剛從店裏回到家的楊家兩夫婦詫異地看向門口。

“爸,媽,我回來了!”楊竹君推着行李箱快步走進家中,臉上揚起很大的笑容,她張開雙臂撲向朱娟的懷抱:“你們今天這麽早就收店了啊?”

朱娟揉着她的腦袋,“明天過節,店裏有倆小夥子要回外地老家,我們就早點收店了。不是,你提早回來也不說一聲!”

楊竹君在朱娟身上蹭蹭:“這不是想你們了嗎,有時間就提早回來,一個晚上都不想耽擱。”

她一邊伸出手,去抱朱娟後面的楊父。

“回來挺好的,”楊父拍拍朱娟的肩膀,“平時天天念叨着要君君早點回來,人家回來了就別擺架子了,高高興興的多好。”

楊竹君從他們身上下來,從行李箱上面挂着的袋子裏拿出兩個肩頸按摩椅出來給他們,然後推着行李箱回房間:“我先整理一下東西啊。”

“哎!我給寶貝閨女下碗牛骨湯面!”楊父興致勃勃地說。

等楊竹君的房間門徹底關上時,朱娟和楊父面面相觑,臉上不約而同地挂上了擔憂的神色。

朱娟推推楊父,壓低聲音說:“你去問問她發生什麽不高興的事兒了。”

楊父一臉為難,“她裝得這樣,擺明了就是不想我們看出來。過幾天君君要是還不高興的話我再去問她。”

朱娟思考兩秒,點了頭。女兒大了,有心事不太願意和大人說,可能是怕他們擔心,可能說出來他們也未必能理解。

她将圍裙給自己穿上,從口袋裏摸出來兩張百元鈔票給楊父:“你去樓下超市買點現在小孩喜歡吃的零食回來,挑貴的,貴的要好吃點。”

楊父應聲去了。

房間很幹淨,可以說是纖塵不染。櫃子裏的被子都是一股陽光的味道,想來她不在家的時候父母也經常将整理她的房間。

楊竹君将行李箱裏的幾套衣服和日用品拿出來擺好,又拿出一件居家服換上走出房間。廚房裏傳出來的牛骨湯香氣撲鼻,勾起她空空腹中的饞蟲。

再沒有了要打扮得漂亮顯瘦給別人看的念頭,楊竹君吃了滿滿一大碗的面條。

晚上,一家三口坐在電視機前看着家庭劇場的連續劇,楊竹君嗦着楊父買回來的烤翅和雞爪,漸漸地将北城的煩心事抛在腦後。

桌上手機震動了好久,楊竹君沒注意,還是楊父提醒她看手機的。她拿起來掃了一眼,呼吸微沉。

傅斯越:【君君你在哪?】

再往前翻,兩個小時前,幾乎是她借口離開酒會的時候,他就發了一條消息過來:【哪裏不舒服,你在哪,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楊竹君放下雞爪,抿了下唇,編輯回複:【生理期到了,不是病,不用麻煩你帶我去醫院的。】

放下手機,又拿起,她補充道:【我回家了,祝你中秋節快樂!】

深夜,星河花苑B棟門口,去了宴會廳不到半個小時就出來的傅斯越守在楊竹君公寓樓樓下,仰頭一直盯着那扇沒開燈而和夜色融合在一起的窗戶。

手機振動,他立刻低頭看。

“祝你……”

男人擰着眉喃喃出聲,敏銳地從這兩個察覺出一股禮貌疏遠的意思。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