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再遇
在陸楓的心裏，姚若林一直是那種很知道該怎麽為自己打算的人。
一年後隔壁的劉老搬去與自己的女兒女婿同住，他立刻就跑去與人商議，哀求劉老将他的房子租給自己。
西區的這片老城區十多年前就在說要改建，劉老又真以為他是陸楓的老朋友兼大學學弟，因此在象征性收取姚若林的一點租金後，他就将房子全權交給了姚若林打理。
姚若林從來不會與人客氣，劉老一搬走，在征求過他的同意後，他又很快就一樓改成了餐廳。
在診所做事的那段時間，陸楓其實每個月都會按時付姚若林薪水，雖然薪水在同行業中已算不錯，但他還帶了個孩子，又是奶粉，又是衣服尿不濕，支出龐大，所以姚若林一臉糾結與自己開口借錢那會兒，陸楓也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意外。
這一年多的時間，兩人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生出一種類似莫逆之交般的友誼，可能是因為陸楓替他保守了這麽大一個秘密，又可能是因為陸楓一直在幫他，所以即便這一年多陸楓過的着實有些辛苦，但一想到自己此生能找到姚若林這樣一個摯友，他又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餐廳剛開的第六個月就開始在盈利，二蛋兩周歲生日那天，姚若林将自己灌得人事不省，與他一同喝的酩酊大醉的陸楓，當晚只記得兩件事。
一件是姚若林是不停的與自己道歉，說他根本沒失憶，當時他是被逼的走投無路，才使出這樣龌龊的手段騙了自己。
第二件事，是那晚姚若林狠哭過一次。
可能是因為他心裏藏了太多的事，又可能是在沒有遇見陸楓之前他吃了太多的苦，如今見自己家二蛋健健康康的長大，自己又能借着那家餐廳自食其力，因此不免有些感概。
在此之前，陸楓以為自己已經足夠的了解姚若林，但那晚的姚若林多少又給了他一種不同的感受。
人前他永遠都是一副樂觀向上的樣子，臉皮也比一般人厚，不管自己怎麽諷刺他，亦或別人怎麽輕視他，他都會笑臉相迎，可是在看到那晚他類似動物般的悲鳴後，陸楓對他的感覺就只剩了心疼。
心疼到有些心酸。
什麽事都自己扛，什麽都不願同別人說，就好像他始終是獨立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那種人。
除去他們家的二蛋，以及陸楓後來才知道的他身體并不是很好的媽媽。
同情會使得陸楓不自覺的包容他的一切，雖然一開始姚若林對自己的态度稱得上恭敬，可是熟識以後，他就變得十分的毒舌。
說什麽陸楓你真黑，黑的你站在夜裏我都看不出你這個人，又或者陸楓，你的性格這麽暴躁，也只有我可以忍受你，願意當你的朋友。
知道他是真正将自己放在心裏才會說出這樣的話，除了偶爾的反唇相譏，陸楓還沒真把他說的這些話往心裏去。
已經三十二歲，認識姚若林也快六年的時間，所以即便自己将來會結婚生子，也不見得他和姚若林的關系就會因此變得疏遠。
等到飯菜做的差不多了，姚若林才輕手輕腳的跑去卧室叫自己的兒子起床。
姚向前的性格有些悶騷，人前不愛說話，但與人熟識以後，他喜歡暗戳戳的瞎鬧騰。
只是相比較其他的同齡小朋友，他畢竟太過安靜了些，想着是因為不健全的家庭才造成他這樣的性格，姚若林就不免有些心疼。
睡着的姚向前看起來就是一副乖小孩的模樣，雙手握在一起放在自己的下巴那裏，如果不吵醒他，他甚至可以保持這樣一個相同的姿勢直至他清醒。
“二蛋，起來了，吃飯了。”
“不要。”
說完這句，姚向前幹脆翻身，将自己的腦袋更深的埋進被子裏，只露出半個屁股面對自己的老爸。
“再不起床就沒有吃的了。”
“我不吃飯，我要睡覺。”
“乖兒子，起來了，你不陪我吃飯，老爸也會變得不想吃飯的。”
這句話很快起了作用，姚向前不甘心的在被子裏扭動幾下以後，閉着眼睛伸出自己的雙手，說：“爸爸抱。”
“哎喲！我的乖兒子，還是你最體貼爸爸！”
在兒子臉上狠親了幾下，姚若林才抱着他出門。
陸楓此時接了姚若林的聖谕安靜的站在餐廳擺碗筷，見二蛋依舊把頭埋在他的懷裏，他忙走過來說：“吃飯了！寶貝兒子，幹爹先帶你去刷牙洗臉好不好？”
因為姚若林時常擠兌陸楓，使得四歲多的姚向前很早以前就開始有樣學樣，只是他這會兒還沒睡醒，聽到陸楓這麽說了以後，他只是安靜的伸手投入等候多時的陸楓的懷抱。
身為餐廳的老板，姚若林原本就有很多的拿手菜。
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湯，陸楓立刻食欲大振的夾了塊炸得金黃，面上灑滿芝麻的排骨丢進自己的碗中。
因為小孩子吃口味偏淡的食物為宜，所以但凡陸楓在場，姚若林都會将相同的菜式做上兩道。
見姚向前夾着一塊只撒了一點鹽的魚肉吃的津津有味，姚若林又為他夾了一點青菜，說：“二蛋，青菜也要多吃一點。”
小家夥估計是餓了，在小心将姚若林已經為他剔除魚刺的那塊魚肉吃完後，他還當真将那幾片清水煮過的青菜扒拉進了自己的嘴裏。
見姚若林一臉洋溢的父愛，陸楓也不甘示弱，說：“二蛋，再過一個月我們就要搬家了。”
此時街道上所有的餐廳都想等着隔壁的那所專科技術學校搬走了他們再關門。
聽到陸楓這麽說以後，把臉埋在碗裏的姚向前擡頭，說：“我們要搬去哪裏？”
二蛋亮晶晶的眼睛讓陸楓心情大好，說：“市中心，那裏很多的玩具！還有你喜歡的棒棒冰！”
“那晨晨會和我們一起搬過去嗎？”
晨晨是住在隔壁的另一家餐廳老板的兒子，兩個小家夥自小認識，感情最是要好，想着姚向前略顯敏感的個性，姚若林拿了張紙巾擦了擦他的嘴巴，說：“我們以後可以去他住的地方找他玩。”
“他不去嗎？”
“嗯。”
“那我不搬！”
語氣異常的堅定，見對面的陸楓還想說話，姚若林忙夾了一塊剁椒魚頭丢進他的碗裏，說：“吃你的飯，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這樣的話四歲多的姚向前還聽不懂，只是一想到相關兒子的事就會變得很較真的姚若林，陸楓立刻依言吃飯。
吃完飯替姚若林洗了碗，又陪姚向前坐在地板上與他玩了近一個小時，陸楓才起身告別。
“我明天先去把訂金和租金交了？”
那兩家連在一起的鋪面原本是一對年輕的夫妻在經營，一邊開了理發店，另一邊就是一個美容診所，如今兩人有了孩子，又打算回老家發展，因此才沒有再續租。
聽到門口的陸楓說了這句，姚若林轉身，說：“你等着，我把銀行卡給你。”
“得了吧你，要餐廳有點什麽急事你還可以拿着它應急，再說了，我現在不缺錢。”
說完也不等姚若林開口，陸楓已經揮手下樓。
站在門旁目送着他離開，姚若林才轉身回房。
“爸爸，我們明天要去看奶奶嗎？”
明天周末，想着最近一段時間餐廳的生意還算不錯，他們上個星期又才去看過宋香菊，姚若林搖頭，說：“下個星期去。”
“那我可以去找晨晨玩了？”
“當然可以。”
揉了揉寶貝兒子的頭發，姚若林又說：“困了嗎？”
“我還不想睡！”
“那你在這裏玩，我下樓去餐廳做事？”
姚向前已經習慣了自己的爸爸早出晚歸，聽到他這麽說了以後，他依舊埋頭玩他的模型汽車，頭也不回的說了聲好。
餐廳裏很多等着自己做的事，比如要将明早用的面和好放在冰櫃裏，要将用來做佐料的排骨牛肉煮軟熬出味道。
等到第二天早上，姚若林還要帶着人早早趕去菜市場買菜，再将蔥蒜一類的東西準備好，炒菜用的配菜切好，趕在餐廳開門以前做好全部的準備工作。
“二蛋，有事給我打電話，不要自己出門。”
通往二樓的樓梯是租下這棟房子後姚若林自己叫人裝的，樓梯又高又陡，每次非得自己在場，否則姚若林都不會同意姚向前一個人上下樓。
“嗯！”
同自己的兒子做完所有的囑咐，姚若林才滿意的下樓做自己的事。
這家餐廳就如同自己的生命，對它姚若林也是付出了自己全部的身心精力。
見餐廳沒有打掃幹淨，他也會自己拿着掃帚拖布再将它打掃一遍，可能是因為他這樣一種态度，一家菜館反而成了街道所有餐廳中看起來最幹淨明亮的一家。
忙完了所有的事，等到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姚若林看着靠在沙發上抱着一個毛絨玩具睡着的姚向前，忙心疼的将他抱進卧室。
用溫水替他擦了臉和手，姚若林站在燈光下注視着自己的兒子，眉頭微皺。
想自己的寶貝兒子，也不知道刷過牙沒有？
只是兒子睡熟的模樣太過可愛，姚若林不忍心吵醒他，想着以後要天天在兒子身邊念叨他應該養成自己刷牙的好習慣，他依舊甩着自己有些酸痛的手臂去洗澡。
第二天中午陸楓與人去簽訂合同交房租的時候，姚若林還呆在廚房不曾挪動。
這一天因為其中的一個大廚生病請假，身為餐廳老板的姚若林就不自覺擔起了他全部的工作。
周末來這裏吃飯的學生最多，好友三五成群，又或者是剛看對眼的小情侶，姚若林呆在廚房不停的炒菜，直等到下午，他才終于得以舒口氣。
“若林，你家二蛋正在外面哭呢！你還不快出去看看？！”
聽到那人說完這一句，正在解圍裙的姚若林忙止住自己的動作跑了出去。
外面很多的人，看那陣勢，想必又是住在這裏的人和盛大房産的人吵到了一起。
二蛋的哭聲有些大，姚若林循聲撥開人群将他從另一個人的懷裏抱過來，一邊為他擦淚一邊說怎麽了這是？
“人正吵架呢，他跑過來看熱鬧，結果被那些人不小心推了一下。”
周圍都是認識了很多年的老鄰居，聽到那人這麽說了以後，姚若林哭笑不得的看着依舊趴在他懷裏抽泣的二蛋，說：“你個笨蛋兒子！誰叫你過來湊熱鬧的！”
小家夥一向懂事，再加上姚若林從前對他的那些教誨，雖然手臂那裏還有些痛，但他還是沒敢反駁，過了片刻，他才怯生生的擡高自己的手，說：“爸爸，這裏痛，你幫我吹吹。”
眼裏還噙着淚，只是從他的語氣表情，姚若林知道這是他急于讨好自己的表現。
笑了笑，正準備替他吹吹他完好無損的手臂，姚若林就聽見有人叫了他一聲。
聲音有些耳熟，等到姚若林回頭，他就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周世景。
太多年沒見，也沒想到兩人還有機會再見面，因此頃刻之間，姚若林就感覺到了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
作者有話要說： 宋香菊什麽的，我怎麽給取了個這麽銷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