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秦嶼駐步,薄唇輕啓,“尋嶺。”
尋嶺應了一聲,向秦嶼走來。秦嶼神情平靜,看不出絲毫情緒,蛟一則在一旁輕輕皺眉。
“帝君這次又有何貴幹?”秦嶼單刀直入。
尋嶺剛想張嘴說些什麽,結果秦嶼又說道,“瞧我這記性,帝君還能是來幹什麽的?當然是又要來警告我不要接近臨鶴,對不對?”
“不是。”尋嶺看着秦嶼因微微側頭而流瀉的鴉發,心頭一顫,但随即又因秦嶼的猜測陷入了低谷。
秦嶼微擡眉梢,頗為意外。尋嶺眼睛盯着他,雙手握拳接着又松開,久久無語,眼看着秦嶼快要不耐煩了,才深吸一口氣,說道;“我來向你道歉,上次我說的話有些重。”
“這一生你注定孤單,你所愛的人注定不會愛你”,原來在尋嶺的意識裏,只是有些重。秦嶼心中冷笑,這人還是那麽高高在上啊。
說完後,尋嶺便緊張地注視着秦嶼,此刻的他像刑場上等待行刑的犯人,一顆心跳個不停,就期待着判官能饒自己一命,可秦嶼一直是一副平靜至極的表情,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
尋嶺慌了,他想,難道秦嶼他不接受自己的道歉?
其實自秦嶼踏入仙界的那一刻起,他就感知他了他的氣息。中間他忍耐着性子沒有來找他,直到秦嶼從臨鶴府邸出來的那一刻,他才迫不及待地現身,目的就是為了和他道歉。自人界花燈節一遇,他回去後便不停地做夢,夢中都是秦嶼,有秦嶼在雪中奔跑的模樣,有秦嶼喊他哥哥的模樣,有秦嶼執梅向他遞來的模樣……
每次從夢中醒來都會被無邊的空寂吞噬。
後來尋嶺就想,他對秦嶼的确是過于苛刻了。秦暄的死,不能歸咎到他身上,因為秦暄不死,死的就是秦嶼了。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一直下意識忽略,畢竟誰讓他對秦暄有虧欠呢。然後他為了彌補虧欠,又去虧欠了另一個人,還對他說了那句不亞于詛咒的話。
“你……如果你現在無法接受我的道歉,我可以等,同時我會盡我全力去補償。”尋嶺看着無動于衷的秦嶼喉嚨發緊,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想到補償二字。
秦嶼終于有反應了,他輕嗤一聲,“帝君站得太高了,所以才有一個道歉就能輕飄飄地把錯誤掩過去的想法,但,普天之下哪有這般好事。
“我——”可以補償,這句話還沒說完,尋嶺便聽到秦嶼說,“至于補償,覆水難收的道理,我相信帝君不會不懂。與其事後補償,不如一開始就不做越線的事。”
“你想怎麽辦?”秦嶼可以說是把他的路全都堵死了,尋嶺想不出別的處理方案。
“那就——”秦嶼揚起了唇,這是他自尋嶺現身後露出的第一個笑容,他說,“那就把話再原原本本的還給帝君吧。”
不顧尋嶺瞬間蒼白的臉,秦嶼一字一句道:“這一生你注定孤單,你所愛的人注定不會愛你。”
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傷害他人的那一刻也要做好被人報複回來的準備。
妖界
泉水作響,草木葳蕤,流雲萦繞,此地處處都彰顯着生機勃勃的模樣,但蹊跷地是周圍連一聲鳥鳴也沒有。
“應該就是這兒了吧?”賈義幾乎沒來過妖界,一時摸不清有沒有來對地方。眼睛掃過周圍的環境,他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總感覺這裏透露着古怪。
“錯不了,這裏應該就是那個男人說的洛川——竺蘭草生長之地了。”陸蒙摸着一棵樹的樹幹道,“之所以寂靜,估計也是有妖獸在此駐紮的的緣故。”
凡是花草類珍寶,皆有妖獸守護,也是一大常識了。
賈義一驚,他對自己的實力還是心知肚明的,“我們趕快找,找到就趕緊回去。”可不能命喪于此啊。
……
“我要沐浴。”一回到承明宮,秦嶼便提出沐浴的要求。
“殿下稍等,我馬上派人去準備。”蛟一勤勤懇懇地服從他每一個命令。
“快去通報仙君,我們有要事告知他。”
一看又是這二人,仆從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又來了,他都不想進去通報了,反正仙君的回複就一個,不見。
陸蒙看他不放在心上,火氣瞬間湧了上來,他直接上前一步,提着他的領子,咬着牙道;“你就去說,此事事關墨麟,仙君他不會不見我們的。”
“事關墨麟?”臨鶴猛地站了起來,神情詫異。
“兩位仙人的确是這麽說的。”仆從不知道墨麟是誰,他只是看陸蒙、賈義确實滿臉寫着着急,似乎真的有要事,便進來通報了。沒想到仙君反應竟然這麽大,也不知道墨麟到底是何方神聖。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臨鶴立刻下達命令,“馬上把他們帶進來!”事關墨麟,他不敢掉以輕心。
“仙君。”兩人一進門便要行禮。
“免了,趕緊說到底是什麽事?”臨鶴不耐煩地催促他們。
“是,我偶然聽到一消息說,致使墨麟受傷的,另有其人,當年我們找出來的兇手其實是替死鬼。”
“什麽!”初次聽到這個消息,臨鶴驚地把椅子的扶手都湮成了粉末,“你從哪裏聽來的消息?真正的兇手是誰?”
賈義立馬把話接過去,“仙君,你聽我們細細道來……”
原來,他們二人采到竺蘭草,正想離去時,突然迷路,進入了另一片林子。在那片林子中,依稀有軍隊的影子,他們怕被人當成間諜抓住,立馬找了個地方躲起來,打算等沒人了再出去,結果這一躲就聽到了一個大秘密。
說話的人是個其貌不揚的男子,他對人說他曾奉親王殿下的命令對一個人出手,他以為那個人會是什麽大人物,結果就是一只有蛇族血統的半妖,而且親王沒讓他下死手,反而讓他給那個半妖留下一絲生機,事後還找人做了替死鬼……
男子描述的不算詳細,但陸、賈二人還是猜出了他口中的半妖是誰,因為這一切都像極了他們的朋友——墨麟的遭遇。
“怎麽會這樣!”聽他們說完,臨鶴失魂落魄地癱倒在地,随即他手指抓着地毯,一臉憤恨。
既痛心于沒有保護好墨麟,又痛心于沒有抓住真正的兇手。
至于為何沒有懷疑這個消息的真假,一是他把墨麟的消息隐藏的極好,少有人知道,不可能百年後還有人拿不知真假的事亂說。除了當事人,誰會知道的這般清楚。而且消息還是陸蒙、賈義偷聽來的。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一早就覺得秦河不對勁。
為什麽矛頭直指秦河?
親王殿下,整個妖界只有一位親王殿下,除了秦河還能有誰?對于秦河,他記得當初他找到自己說,我知道你喜歡的人受了重傷,命不久矣,我恰好知道一救命法寶。正好,我也有所求,我們正好可以合作,各取所需。
現在想想真是處處隐藏着蹊跷,只是他那時過于擔憂墨麟,沒有多想,找到一根救命稻草就抓着不放手了。如今真是可笑,恐怕秦河一早就盯上他,秦河先是派人重創墨麟,然後再告訴他龍丹可救人一命,慫恿他去剜走秦嶼的龍丹,坐收漁翁之利。
比起費心費力解決秦嶼,秦河只要動動手指就行了,剩下的自然會有他來完成。“好算計,真是一出好算計!”臨鶴仰頭大笑,可他笑着笑着的同時,一滴滴眼淚又從他的眼眶中流了出來,一張臉扭曲至極,不像仙,反而像極了被心魔纏身的魔。
秦嶼置身于蒸汽缭繞的浴池中,神色輕松,“臨鶴應該感謝我,要不是我派人告知他真相,他還在蒙在鼓裏,你說是不是,蛟一”
“是,殿下心善。”蛟一表情仍舊是一貫的淡漠,但他的語氣卻相當真誠。
秦嶼卻說不下去了,如果不是了解他不拘言笑的性格,他會以為他在說笑。而明顯,蛟一不是在說笑,他是真的這樣認為的。
真是忠誠,秦嶼托着下巴,看着浴池旁邊衣着整齊的蛟一,心想,根據他在別的世界中學到的詞,蛟一可以被稱為忠犬。
許是心情不錯,秦嶼的腦海裏倏地蹦出一個念頭。他以手掩唇,淡淡地笑了笑,接着垂下手,道:“蛟一,過來服侍我穿衣。”
蛟一聞言應是,這事他并不生疏,他先是從屏風後取了一塊幹燥的布帛,接着走到浴池邊,俯下身,等着秦嶼起身替他擦幹身體,姿态恭敬。
水珠順着秦嶼的臉頰滑下,他看着蛟一,問,“你有沒有對我産生過怨恨?”
“我怎麽會對殿下産生怨恨,殿下何出此言”蛟一顯然被吓了一跳,睫毛微顫。
秦嶼從水中起身,身體靠近蛟一,“你身為妖界統領之一,卻一直待在我身邊,替我處理大大小小的事物。”接着,他又指了指蛟一手中的布帛,“還要在生活起居上照顧我,就真的一點也不怨恨”
“不怨恨,因為服侍殿下本來就是我的職責。”蛟一頓了一下,面對着秦嶼又說道,“蛟一本就是為殿下而存在。”
秦嶼指尖一動,暗想,犯規了,這還讓他怎麽好意思進行接下來的事?
但他還是打算嘗試一下,“好吧,或許我的話太重了,我換個說法,你有沒有生過我的氣?”
“也是沒有。”蛟一回答。
“完了,你可能馬上就要生氣了。”一直偷聽的系統暗暗地想,雖然他也不知道宿主接下來要幹什麽,但總歸有些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