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洛依依一向是語出驚人,這次也不例外。

娶誰?

臨鶴懷疑自己的聽覺出了問題,秦嶼有婚約了?什麽時候的事?他怎麽不知道?

秦嶼唇角下壓,“我不喜歡林瑤,更不會娶他的。”臨鶴松了一口氣。

“可林瑤喜歡你啊!”

林瑤是鲛人一族的少主,他們一族無論男女皆可生子,是妖界極受歡迎的種族。而林瑤作為族中的少主,有不少人喜歡他,但他全都置之不理,一顆心全放在了秦嶼身上。

“所以呢?”秦嶼神情相當平淡,“因為他喜歡我,我就要接受他,和他在一起,即使我不喜歡他洛依依,你有些無理取鬧了。”最後一句話,他口吻非常嚴厲。

一番話下來,洛依依頓時蔫了,她沒有反駁,因為他發現表哥說得對,她的确無理取鬧了,垂下視線,洛依依盯着鞋尖,“沒所以了。”

雖然看到一同長大的林瑤傷心,她會很難過,但若讓表哥娶一個不愛的人,她會更難過,即使他們在一起了,最終,估計也會落得個都不幸福的下場,唉,“表哥不喜歡林瑤,那麽有喜歡上別的人嗎?”但對于表哥的感情問題,她還是很好奇。

臨鶴豎起耳朵,帶着一股期待。

“沒有。”秦嶼回得幹脆利落。雨兮団兌

洛依依不死心,“稍稍動心的人也沒有?”

秦嶼沉吟了一瞬,視線掃過自己的手,手指微微一動,最終斂眸回道:“依舊是同樣的答案,沒有,而且我本就沒有娶妻的打算。”

“為什麽?”

他把在倚書閣對秦淵所說的話又重新複述了一遍,說完後,氣氛霎時變了,在場的人除了秦嶼,心情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響。一時間,觀荷亭中除了微微的風聲,再沒有別的聲音。

其中,當屬臨鶴受到的影響最大,仿佛被一桶冰水澆到了頭上,臨鶴覺得自己徹底邁入了寒冬,四肢、軀幹連同身體裏流淌的血液都是涼的。

與蛟一、洛依依不同,臨鶴沒有把精力放在在對秦嶼的憐惜上,他關注的是另一件事。

沒有動心的人。

臨鶴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重複這句話,使得自己整個人怨憤不已,衣袖的一角都被揪皺了。如果是往日臨鶴還可以安慰自己,秦嶼肯定是不想在別人面前表達對自己的愛意,但現在他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因為,在說沒有時,從始至終,臨鶴都沒發現秦嶼的眼神有半分波動,言辭決絕。換言之,他是真的沒有動心的人。至于秦嶼不想納妃這一點,臨鶴不在乎,畢竟他只要得到他的心,獲得他的愛就夠了。

可秦嶼說他沒有動心,臨鶴無法接受,原來自己一直以來都在抛媚眼給瞎子看!他面對他時故意做出來的嬌羞、怯意,對方全都沒有放在心上。

是的,直到現在,臨鶴仍認為他對秦嶼表現出的這些情緒都是他精心僞裝的結果,而那些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情意,都是他為引秦嶼上鈎而特意設置的,全是假的。殊不知,假的做多了,也有變成真的可能,再說,感情的事,真真假假誰又能分得那麽清。

臨鶴如今完全沉浸在一腔心血白費的憤怒中,根本就無法騰出心情想這些,甚至一氣之下,他活生生地把嘴唇把咬破了。

感受着舌尖上的鐵鏽味,臨鶴心想,既然秦嶼你一直不為所動,接下來,就不要怪他出狠招了。

……

“殿下,您……”蛟一看着秦嶼欲言又止。自前幾日,得知了秦嶼對秦淵說的話後,蛟一便陷入了複雜的情緒中,他想安慰秦嶼,卻又不知說些什麽。有時終于組織好了語言想開口,可一面對秦嶼又說不出來了。

我再次提起,會不會再次把殿下拉入痛苦的漩渦,他不安地想。

其實,就算蛟一不開口,秦嶼也猜到他的想法了,他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放心,全都過去了,我不會再在意了。而且,我還有你,不是嗎?”

還有我?蛟一頓時怔住了,仿佛有片羽毛落在他心上,很輕,卻足以讓人心蕩神搖。

看到自己的話起了作用,秦嶼莞爾,他上前拍拍他的肩,“所以,你永遠不必擔心我。”那個年幼而又體弱的秦嶼很久以前就不在了,“還有,以後有什麽話盡管說出來,對着我不用過于拘謹。”

聞言,蛟一後退一步,躬身道,“屬下願意為殿下做任何事。”這是他此刻最想說的話。

沒想到又會聽到對方表忠心的話,秦嶼情不自禁地揚起唇角,“你啊!”他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中包含着多少寵溺。

穿過一處懸天而下的瀑布,再行過一片花木扶疏的樹林,幾條清幽的小徑,臨鶴向前方的宮殿走去。

這裏是月清宮,妖界親王秦河的宮殿之一。

是的,臨鶴來找秦河了,當然他是帶着僞裝來的,到底有些事情是見不得光的。

臨鶴踏入殿門時,秦河正坐在大殿內正中間、能以絕對姿态俯視殿內一切的主位上,手中還握着一把長劍,劍體通黑,相當拙樸。可走近了,就會發現它不但與拙樸二字絲毫不沾邊,反而整把劍都透露着銳利的氣息,鋒芒畢露,讓人忍不住心生戰栗。

“秦河!”臨鶴低呵。

結果秦河連眼都沒擡,仿佛人根本就不存在,他依舊看着手中的劍,并慢悠悠地對着它吹了一口氣,待清脆的劍鳴聲在殿內響起,秦河忍不住大道了一聲好,随後才撩起眼皮,掠過早已面露不耐的臨鶴,道:“仙君怎麽上我這來了?沒和我的好侄兒在一起?我可是聽說你們成為朋友了。”

很顯然,秦河知道來人是臨鶴,并且打心底裏不懼他。

朋友?臨鶴冷哼一聲,目光不善,一副你趕緊給我閉嘴的神色。秦河笑了,他放下劍,拿起一旁的折扇,搖了兩下,裝模做樣地嘆氣,“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我可憐的侄兒啊!”中途他換了一個姿勢,用折扇指着臨鶴,“說起來,你算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上個能被稱為朋友的人,還是幾百年前的尋嶺,怪可憐的。”

“啰啰嗦嗦說了一堆,說夠了沒有?”臨鶴上前一步,壓制下心頭的不快和猛然升起的慌亂,森冷的目光對着秦河,“你若真心痛秦嶼,又何苦讓我去騙他?”

秦河神色一凜,過了片刻才重新恢複輕松的模樣,他摩挲着主位的扶手道,“誰讓我坐的還不夠高!我實在太想換個位置了。”

他與秦暄想得一樣,都想得到妖界那至尊無上的位置,并且都把秦嶼當成了第一個要除掉的對象。

不同的是,當初秦暄選擇先對秦嶼動手,難免有自傲、嫉妒的複雜心理在其中作祟,秦河不一樣,他考慮的東西比秦暄多得多。自查清妖後、也就是秦嶼的生母是被人陷害的後,妖皇秦淵就垮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可能等不到他動手,對方一聽到秦嶼死亡的消息就會仙逝。

再者說,如果他先除掉了秦淵,秦嶼反而會得利,畢竟他是可以名正言順繼位的儲君。到時,受到掣肘的人是他。所以,與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除掉秦嶼這個大麻煩。

秦河思緒幾經流轉,面上仍是不顯。臨鶴聞言唇邊扯起一抹弧度,薄涼至極,“那麽,為了早日達成你的目标,也為了早日實現我的目的,你必須要幫我一個忙了。”他心中恨死秦河了,可為了後面的謀劃,又不得不與他臨場做戲。

“還有臨鶴仙君搞不定的事情?”

眉心驟然一跳,臨鶴不悅地開口,“我也沒想到秦嶼會如此冷心冷情。”臨鶴做不到承認自己的魅力不足,只能轉頭說秦嶼心冷,泛不起波瀾,“如果再不采取一些措施,我可不保證你會不會再等個幾百年才能坐上那個位置。”

秦河起身,走到臨鶴身前,“仙君都這麽說了,我還有什麽拒絕幫忙的理由?”

臨鶴滿意地笑了。

“你看到了不熟悉的人?”秦嶼把玩着匕首,問眼前的人。

“是,屬下的确看到了。”回話的人,正是被秦嶼策反為內應的韓嚴,他回憶着當日的情形說,“屬下看到他去了月清宮。”

秦河向來多疑,他在自己的所有宮殿中都下了限制,除了特定的人,剩下的人一進入到規定的範圍內,便會被壓制修為,瞬移也不行,這正好給了他可乘之機,完成秦嶼交給他的命令,時時注意秦河周圍有沒有不熟悉的人的出現。

“你做得很好。”秦嶼誇了他一句,接着扭頭看了一眼蛟一。蛟一微微點頭,不用秦嶼多言,他就走到韓嚴身邊道:“跟我去府庫吧,韓公子。”府庫是承明宮中用來存放珍寶的場所。蛟一知道,秦嶼一向喜歡軟硬兼施,獎懲并重。

注視着二人離去後,秦嶼也出了密室,他沒有回書房,轉頭去了摘星閣。

站在摘星閣上,向下看,亭臺樓閣、湖光山色,無數風景盡收眼底。可惜的是,今日天不太好。

看着陰沉的天幕和積聚在一起的墨色雲團,秦嶼幽幽開口,“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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