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23靜水流深
其實安寧的擔心是多餘的,他和蘇洛雖同在美國,可是根本就不在一座城市,他在舊金山,而蘇洛在美麗的海濱城市洛杉矶。
初到美國的日子,過得還算充實,除了忙功課之外,他還找了一份兼職,在一家中國餐館裏打工,雖然工資是按美金計算的,但工作量其實還是很大的,這樣一天下來,累得全身像散了架一樣,只想往床上倒,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想別的事情。
和安寧的聯系也很少,因為時差和工作交叉的緣故,他們很少有機會能通上一個長長的電話,大部分事情都是在電子郵件裏解決,她有事沒事都會在電子郵件給他留言,說香港那邊的天氣,說她的實習,說她多彩多礀的生活……,有時候他看她發過來的郵件,常常會有一種錯覺,就是沒有他她也一樣能夠生活的很好。
只有一次,她說起香港刮臺風,那天她被困在了辦公室裏,又是停電又是斷網的,她說她當時很害怕,又問他如果再也看不到她了,他會不會難過的哭?
他第二天才看到了郵件,馬上就給安寧去了電話,撥打了幾次,她都并沒有接聽,他很着急,差點要立刻買機票飛回香港去了。
又上網查了有關于那日香港臺風的新聞,得知并沒有傷亡情況,他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一直到晚上,安寧才回了電話過來,原來她一直在補覺,手機放在包裏,而包放在客廳裏,她睡得沉,并沒有聽到手機的鈴聲響。
他聽着她的聲音,懸着的心才總算是安穩的落地,想想自己也是傻,她當然是沒什麽事,否則也不能上網給他發什麽電子郵件過來。
安寧并不知道他這一天來的提心吊膽,還在電話裏嘻嘻哈哈地,說:“如果哪天我不幸死去了,你一定要記得把我的骨灰埋在海邊,那樣我就可以一直聽着潮聲入眠了。”
他有些生氣,卻發不出火來,只能勸她注意安全,遇到有臺風的天氣盡量不要出門,不要總是抱着僥幸的心理……,她笑着說他啰嗦,可也規規矩矩答應了。
經過這件事後,他愈發地想盡快回到香港去了,要說來美國的人,大部分都是想留在這裏發展的,只有他,一門心思想着回香港,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安寧。
到了第二年,他的境況稍稍有了改善,在一家還不錯的企業找了份半兼職的工作,一邊學習一邊工作,部門主管對他還算不錯,給了他很多的機會,他開始漸漸有了如魚得水的感覺。
期間他随上司到洛杉矶去了幾天,辦完事還有半天的時間,他去看了蘇洛,蘇洛比從前胖了一點,而且真的交了一個中文名字叫林海的男朋友,林海是從小在美國長大的華人,個頭很高,卻長了一張娃娃臉,聽蘇洛說他比她還要年長幾個月,可實際上看起來蘇洛要比他大一些。
因為他的到來,蘇洛特地和林海一起請他吃晚飯,在一間中國餐廳裏,他第一眼看到林海就對他的印象不是很好,只因為那天林海穿了一身很嘻哈一族的衣服,耳朵裏一直塞着耳機,時不時地還跟着旋律用力地哼上那麽幾句,但樣子倒是蠻乖巧可愛的,就是笑起來的時候有些小小的壞。
許沐澤就想,也許蘇洛當初看上的就是他笑起來壞壞的樣子,有種大男孩的魅力,很吸引人的目光,尤其是女人,但許沐澤橫看豎看都覺得,這個叫林海的男孩和他和蘇洛都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也許是從小在美國長大的緣故,林海很新潮西派,而蘇洛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也算得上時尚前衛,但是骨子裏,她還是一個很傳統的女孩,至少許沐澤是這麽認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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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起來,才知道林海是在一家電影公司裏工作的,對蘇洛也算是體貼照顧,席間蘇洛一個眼神過來,這個大男孩馬上就能猜測到蘇洛的意思,把蘇洛想要的東西送到蘇洛的身邊,間或對蘇洛露出一個情深的微笑。
如果真的如蘇洛所說,她找男朋友目的只是為了幫自己修個鎖換個燈泡疏通一下馬桶等此類功能的話,他想,這個林海應該綽綽有餘。
因此蘇洛在他回到酒店之後打電話迫不及待地問起他對林海的印象,還有她和林海合不合适的時候,他笑笑,說:“怎麽說呢,主要是你對他的感覺,你覺得他好他就好,你覺得他不好他就不好,別人的意見不一定正确。”
“那你的意思到底是說好還是不好呢?”蘇洛着急地問他。
他不想讓蘇洛有什麽別的想法,畢竟談戀愛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因而還是說:“……我覺得還好。”
蘇洛顯然有些失望,說:“……這樣呀,我還以為你會說點別的……”她并沒有說她以為他會說的那個“別的”是什麽,而是轉向下一個話題,說:“其實我和林海認識也沒有多久,二十多天的樣子……”
他還是聽出了蘇洛口中的猶疑,便說:“時間是短了點,戀愛是要慢慢談的……”
蘇洛很是驚訝,說:“還要慢慢談,我都二十四了,我爸媽說我這個年齡在家鄉就是老姑娘了,你以為人人都能像你和安寧那樣從上小學的時候就認識,然後不緊不慢的從中學談到高中,再談到大學……”
他聽着蘇洛的牢騷,在蘇洛還在為自己的未來擔心發愁的時候,他卻不由自主地想念安寧,他走到窗前拉開窗簾仰望着窗外繁星閃耀的天空,不知道此刻安寧在做些什麽,有沒有像他這樣想念如海潮般洶湧。
這年的平安夜,他從學校裏和一幫中國留學生參加完聚會回來,在公寓的樓下看到一個紅色的影子在燈下徘徊,一會兒往前,一會兒又停下的,一直盯着樓道裏那個門做苦苦掙紮,許沐澤走近一看,背影有些熟悉,他就試着喊了一聲:“蘇洛?”
那個女子很快轉過頭來,可能沒有想到他會在她身後出現,她驚異了一下,瞳孔裏反射出的是一副迷茫,惶惑交織的表情。
女子果然就是蘇洛。
他帶她上了樓,到他的住處去坐,并沖了一杯熱咖啡給她,蘇洛低着頭看着那杯熱氣騰騰的咖啡,一口都沒有動,倒像是要從那杯咖啡上看出花朵來一樣,只是盯着它久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他覺得很擔心,說起來他和蘇洛也算是好朋友,好“哥們”。
穿着一件紅色的衣服的蘇洛這才慢慢擡起頭來,還是一臉迷惘的表情,開口說:“我……和林海分手了……”
他被她這樣的大标題真真地吓了一跳,緊張地看着她,密切地注視着她的眼睛,他甚至開始環顧着紙巾盒所在的位置,以免她掉下眼淚的時候能夠盡快地将紙巾送到她面前去。
“……可是,可是我一點也不難過……”蘇洛眼睛裏的迷惘更加深切了,她似乎在為看不懂自己而煩惱。
這樣的煩惱安寧經常會有,他有時候會被安寧折磨到頭痛,主要是她的那些問題總是超出他所能理解的範疇。
他總以為安寧之所以會如此,主要是學文科的緣故,文科生和理科生想問題的方式顯然不一樣,安寧有時候發發神經也很正常,但蘇洛不同,她和他讀的都是理科,他之所以和她關系如此之鐵,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她那有些神經大條的性格,至少她不會弄出一大堆奇怪的問題來折磨他的思維。
但……,他在松下一口氣的同時心頭又湧起另外的一種擔心來。
“昨天晚上我去找他,居然看到他和另外一個女人在……”蘇洛接着敘述了下去:“我當時很氣憤,打了他一巴掌,他拉着我對我說,他其實最愛的那個人是我,他和別人不過是在逢場作戲,然後請求我原諒他,給他一次機會,我當時就拒絕了他……,然後我們就分手了,出來之後,我一個人站在街道上,街上很冷清,大家都在家裏過節,只有我是和男朋友剛剛分手的,我本來以為我會大哭一場,就像小時候那樣,不管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只要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哭過之後,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也都忘記了。”
“可是奇怪的是,我卻哭不出來,我在街上坐了很久,中間還碰到一個黑人過來搭讪,還趁我不注意,搶走了我的包……”
“蘇洛……”他擔心地看着她。
蘇洛釋懷地沖他笑了笑,安慰他說:“別緊張,我的包裏什麽東西也沒有,錢包和手機我都随身帶着的。”
他愈發的不明白蘇洛想要表達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