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張叔将車開到莊園別墅時, 黎多陽消了毒的創口處已經沒先前那樣刺痛了,可一開車門,他還沒說話, 裴時屹就執拗地把人背下去, 神色冷硬,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被人逼着背。
別墅前院,陳倫他們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調頭準備回去找人, 剛滑到停車的地方,便見一輛沒見過的黑色賓利緩緩開了過來。
車身越過時, 他看到了那位經常接送裴時屹的司機。
陳倫剎住, 回頭看去。
黎多陽被裴時屹背着下來時, 先前等在那裏的一群人當場傻眼。
陳琪先發現他身上的傷,大聲道:“陽陽哥摔壞了!”
黎多陽看過去,還記得反駁:“沒壞, 就是皮外傷。”
“……”
陳倫終于回了神, 連忙沖上前。
黎多陽的手腳确實摔得不輕, 由于擦了碘伏,創面顏色加深,顯得更是觸目驚心,駭人極了, 他伸手就要把人從裴時屹背上扶下……
“別動他!”少年偏過頭, 嗓音淩冽,把後面要過來的幾人都吓了一跳。
黎多陽也懵了懵,轉頭對他們道:“沒事, 裴時屹幫我處理過了。”
“……”
那幾人還要再問, 裴時屹已經背着人快步進了屋。
“把我放這裏就可以了。”路過客廳沙發時, 黎多陽開口。
他在車上就聽張叔說了,這大少爺也是過來玩的,肯定還有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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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那句話說完,裴時屹也沒停,仿若未聞地背着他徑直上樓,最後走進二樓的一間套房。
“可是我住在一樓……”黎多陽解釋。
裴時屹不言不語把他放到沙發上。
剛坐好,張叔就敲門進來了,他将裴時屹的物品放到房間裏面,出來時道:“醫生半個小時內就會過來。對了,這裏提前已經讓人消過毒了,還有什麽事,你再給我打電話。”
黎多陽:“醫生為什麽要來?”
張叔看向他,笑了笑:“怕少爺手法不專業,要專業的人給你看看處理好。”
“……”他險些站起來,“他處理得很好,真的不用。”哪有那麽誇張,摔了一下而已,這種普通外傷他平時都能自己弄好的。
身子剛往起聳,就被一旁的人摁住肩膀:“你腿不要了?”
“……”
“用不了你多久時間,坐着。”
“太誇張了……”黎多陽小聲說。
裴時屹瞥他一眼,朝張叔擺擺手。
中年男人笑着走了。
室內只剩他們兩人,裴時屹看他嘴唇發幹,去飲水機那裏接水。
黎多陽沒事幹,打量了下四周。
他此時坐在這間套房自帶的小會客廳裏,卧室在裏面,他視角暫時看不到。
不過和大多套房相比,這裏顯得有些奇怪。
沒有電視電腦,牆上也沒挂任何畫或裝飾,雖然整體簡約雅致,但總覺得像是少了些什麽。
他早上來時背了包的,裏面帶着一天的換洗衣物,來時陳倫讓他們自己挑房間,因此一樓房間他都看過了,套房的布局大致一樣,套房的小廳就算沒電視,牆上也有合适的裝飾物品,而不是像這裏到處一片空白……
這別墅是陳倫包下的,為的就是兩天內能在莊園裏玩個痛快,可看裴時屹那架勢,好像要在這間套房住下去。
黎多陽看着看着,又想起一件事,二樓這間套房原本好像是鎖着的。
早上問時,服務生說是不對外開放。
他們也沒多想,反正夠住。
現在來看,一早就是裴時屹的特定房間了。
張叔走了沒多久,外面就來了好幾個人,人沒來聲先到,是陳倫他們。
“多陽!”
裴時屹把水杯放到他手裏,過去二話不說把門關住反鎖。
黎多陽:“……”
外面傳來咚咚咚的敲門聲,又重又急。
“多陽,你在裏面嗎?”
“肯定在!我剛都看到了!”
“誰鎖的門啊?”
“裴時屹你要幹嘛?綁了黎多陽當人質是吧?!有本事單挑!”
“……”
“這裏現在是我的地盤了,你給我出去!對了,黎多陽也趕緊還給我們!”
“……”
黎多陽摸着腦袋回了幾聲,可隔着一扇們,那群人又太吵了,光靠嚷嚷就把他的話全部蓋住。
簡直就像嘴巴被捂住一樣。
他索性閉上嘴巴,等着那群人安靜下來。
裴時屹面無表情地走到外面的陽臺上打了個電話,回來不多時,樓道那邊響起腳步聲,由遠及近。
聽聲音好像是幾個大人,接下來,也不知道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麽,吵鬧的聲音小了些。
陳倫他們好像被勸走了。
黎多陽不太清楚狀況,拿出手機,就看到陳倫發來的一堆信息。
他低頭扣着手機,一個個回道:
【在下坡滑的時候沒注意摔了,不要緊。】
【裴時屹應該也是過來玩的,這次多虧他,不然一時半會回不來……】
【等我傷口好些了再來找你們,你們先玩,我這樣也出去不了。】
……
醫生來時,黎多陽已經把一杯水喝完了,安靜地伸着手臂和膝蓋給對方檢查。
“沒多大問題,其實都已經處理得好了……”醫生拿了些外敷藥,讓他早晚換一次藥,又說了很多事項,沒幾分鐘就告辭離開。
室內再次陷入尴尬。
這時,裴時屹手機響了,少年看了眼,直接就挂,鈴聲卻又響起,反反複複。
最後,裴時屹一臉煩躁地去了陽臺那邊接聽。
黎多陽對他和誰通話不感興趣,趁機将茶幾上的藥收拾好,拿出手機估算了請醫生和藥物的大概費用,等少年從陽臺那邊回來,低聲問:“我可以加一下你的微信嗎?”
那雙修長的腿徒然一頓,兩秒後,又一派不在意的模樣走過來坐下,而後拿着手機點了幾下。
下一秒,黎多陽便收到一個好友邀請。
頭像很熟悉,還是那個毛筆畫出的梨。
兩人在此之前,一直沒有彼此的微信。
裴時屹自從暑假那次加到沈華雲賬號後,再也沒做過這種事。
他自己都覺得荒唐。
剛剛聽到那句話後,神思一下就恍惚起來,也忘了先前鬧出的丢人事,本能地用黎多陽的手機號搜了下,賬號顯示出來前猛然回神,好在最後出現在屏幕裏的并不是沈華雲那個賬號……
那次游船後,沈華雲就換綁了自己的手機號,黎多陽也注冊了新的微信號。
頭像是很多漂亮的水母,昵稱就是自己的名字:黎多陽。
絕對不可能再是他的家人了。
順利成為好友後,黎多陽沒有立刻轉賬,他放下手機問裴時屹:“你在這裏玩幾天?”
裴時屹盯着手機:“到明天。”
黎多陽眼睛睜大了些許:“我們也是!”
“……”
他當然知道!
又沒頭沒尾聊了幾句,等服務生送水果進來的時候,黎多陽才想起自己的那箱葡萄。
他這兒不那麽難受了,雙腿還能活動,只是不能像之前那樣自然迅速地彎曲,站起來慢慢走還是沒問題的。
裴時屹看他突然起身撐着牆往外走,愣了下,登時上前把人攔住:“你做什麽?”
黎多陽指指下面:“我摘了葡萄,還在下面,特別甜,你等一會兒……”
少年表情冷凝,伸手還想攔他,樓梯口那邊忽然沖過來一個丫頭,一口一個“陽陽哥”地跑過來。
黎多陽扭臉看過去,朝對方揮揮手。
陳琪小牛似地一口氣沖過來:“總算看到你了,我扶你下去!”
“能走的,”他搖搖頭,又試着往前走了幾步,都很穩,“你哥他們都在下面嗎?”
“嗯!都在呢……”陳琪說着就小心瞄了眼門裏面的裴時屹,湊近他悄聲說,“我們失策了,我哥剛問了表叔才知道這邊是裴氏旗下的産業……”
……怪不得。
黎多陽回頭望去,裴時屹已經轉身回了屋。
服務生也退了出來,微笑着從他們身邊走過去。
一樓客廳,黎多陽剛下去就被那群男生們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關心詢問。
陳倫動作麻溜地把人一個個撥開,等黎多陽坐下後便道:“咱們換個別墅,今天不住這兒了!”
黎多陽不解:“為什麽?”
陳倫面色不好,欲言又止的模樣。
何子軒勸道:“換什麽,還是算了吧,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就是,這是裏面最好的一棟,你臨時換,根本換不到。”
陳琪也說:“只要謝尋不在,我住這兒就沒什麽問題。”
一個人笑道:“那肯定不會在的,我堂哥和謝尋同班,說他們一家計劃國慶出國玩,現在已經都已經在大西洋另一邊了,肯定不會這麽快回來。”
“還是別立flag啊!”
……
黎多陽在他們七嘴八舌議論期間,在角落找到了自己那箱葡萄,微瘸着腿拿到廚房的水池去洗。
陳倫遠遠看到,跟過去要幫他。
黎多陽便分出一大半給他,将剩餘的一小半放在小籃子裏,仔細清洗。
水聲中,陳倫聲音有些低,帶着試探:“多陽,你是不是……和裴時屹交上朋友了?”
黎多陽微愣,看向他。
陳倫低頭快速洗葡萄。
黎多陽道:“算是吧。”
這個年紀,暑假一塊玩,開學後一起坐車回家,還留過宿,算是朋友吧。
陳倫身子一定,不再說話。
黎多陽專心洗葡萄,洗完濾好水,便抱着那一籃葡萄準備離開。
走到門邊,身後的陳倫突然道:“難道你一直都不讨厭他嗎?”
圈子裏的男生沒幾個喜歡裴時屹的,有個別的或許開始會被他的外表迷惑,可了解過相處過的,基本都受不住他那脾氣。打小就霸道的性子,更是讓同齡人敬而遠之。
黎多陽轉過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陳倫再次低頭,用力洗葡萄,有幾個葡萄都被他洗壞了。
“不讨厭,為什麽要讨厭?他沒有傷害我。”
少年聲音輕輕的,卻沒任何起伏。
陳倫一震,随即緊咬牙關,手裏的葡萄捏碎了兩個。
滿腦子都是黎多陽那句話。
最後全變成了他帶人在球場上欺負黎多陽的畫面……
陳倫放下籃子,在黎多陽等室內電梯的時候及時追過去,他白着臉,第一次說話支吾起來:“我、我那會兒不是那個意思……唉,我就不該說那些話!”
“是,我一開始是欺負過你,我人雲亦雲,但是我那時候真不知道……”
“我、我剛剛只是……只是想讓你站我們這邊,是我說話不過腦子……你生氣了麽?”
黎多陽直直看着電梯按鍵:“我有很多朋友。”
“……”陳倫一頓,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他們誰都不能強迫我按照他們的要求做事。”
“我沒……”
電梯門開了,黎多陽抱着籃子邁步進去。
陳倫一時心急火燎,他總覺得如果不說些什麽,黎多陽可能真的就要跟他解除這層朋友關系了,連忙阻止電梯關門,道:“我……我以後不會這樣了,對不起!”
他太清楚黎多陽的性子了,看着溫良,可一旦生氣就會動真格。好在只要不是觸及底線的小事,真心道歉悔過,又能很容易得到原諒。
電梯門關上前,裏面的黎多陽輕聲說:“好吧。”
……這就是原諒了。
陳倫終于松了口氣,電梯門關上,他轉身回到廚房,把葡萄重新洗好拿到客廳,還沒開口,不料沙發上的陳琪一臉見鬼的樣子,再看其他人,也都擠眉弄眼地小聲說話。
陳倫皺眉:“怎麽了?”
“那會兒是誰烏鴉嘴的!”陳琪猛地哀嚎一聲,在沙發上打了個滾,“謝尋來了……”
陳倫:“……”
他讪笑一聲:“今天出門确實該看看黃歷的。”
二樓。
黎多陽出了電梯,就和謝尋打了個照面。
對方從樓梯那邊上來,一瞧他就笑開了:“诶,你還真在啊!”
黎多陽卻想到不久前在客廳聽到的話,意外道:“你沒在國外?”
對方笑意更深,過來伸手要幫他拿籃子。
黎多陽避開了:“謝謝,我拿的了。”
謝尋無趣地收回手,慢悠悠地跟着他一起往前:“我出國的消息,你是不是聽陳倫他們說的?”
黎多陽沒出聲。
謝尋一臉揶揄:“知道他們在意我才故意那麽說的,天天跟我作對,我偶爾也得反擊幾次嘛,再說了,誰做計劃沒變過?你嗎?”
黎多陽瞄他一眼,覺得這人真無聊。
到了那間套房前,對方先他一步敲門。
門開了,裴時屹一看來人是謝尋,惱道:“走開!”
謝尋在他關門前立馬閃進去。
裴時屹正要去拽他,餘光看到後面的黎多陽,神色微變。
黎多陽說:“葡萄。”
話落,手上的籃子就被拿走了。
少年側過身。
黎多陽走進去:“這是給你的,已經洗過了。”
謝尋哼着歌四處亂逛,黎多陽在沙發上坐下後,對面的少年也坐下了,盯着那籃子葡萄看來看去。
黎多陽:“你嘗嘗吧,很甜。”
裴時屹正要伸手,那邊參觀完陽臺的謝尋笑哈哈過來了:“你是不知道,我這表弟最讨厭甜膩膩的東西了,水果裏的葡萄芒果啊什麽的,他都不愛吃。”說着,往沙發上一坐,毫不見外地吃起葡萄來,“……确實甜,挺會挑啊你,謝謝啦!”
裴時屹臉色沉郁,餘光瞥着謝尋。
黎多陽也不知道他們表兄弟是不是鬧了矛盾,也不多留,拿起自己的藥起身:“快到午飯時間了,我先下去了。”
離開房間時,他轉身關門,目之所及的小廳那邊,少年起身将桌面上的水果籃子拿起,謝尋伸手要去抓葡萄,沒抓到,笑罵起來……
他們午飯是在莊園的特色餐廳吃的。
飯後,一個眼熟的服務員推了把輪椅過來,走到黎多陽身旁,說是看他行走不方便,給他暫用。
“……謝謝。”黎多陽頗有些意外。
陳倫幾個男生輪換着在後面推他,時快時慢的,跟推玩具車似的,好在路面平穩,黎多陽就任由他們亂來。
陳琪跟在後面滑滑板,還拍了幾張照:“真好玩!跟帶一群護衛似的!”
“……”
黎多陽沒想到這兩天的游玩會變成輪椅上的時光。
下午沒什麽太陽的時候,陳倫一群人在露天泳池比賽游泳,都是菜雞互啄,沒一會兒,比賽就變成了潑水項目。
黎多陽不能下水,坐在岸邊看他們玩鬧。
陳琪追着上午“烏鴉嘴”的男生一頓折磨,陳倫和和何子軒比賽憋氣,另外幾個在學蛙泳……
水面還飄着幾朵摘來的野花,少年們撲騰來撲騰去,鬧得跟煮沸得餃子似的,一派活潑生機。
二樓陽臺上,裴時屹垂眸望着。
泳池邊,輪椅上的黎多陽時不時笑着,半晌後,有人爬上岸,趴在他輪椅旁悠閑自在地跟他聊天,他偶爾點頭,有時候開口應幾聲。
裴時屹冷着臉回了室內。
謝尋還沒走,翻看着一沓文件道:“你的猜測沒錯,小姨那次出事的前半年,約過一次心理醫生,但是後續沒怎麽配合治療……我之前完全沒往這裏想過,你到底是怎麽發現的啊?”
裴時屹面色發涼:“沒讓你今天過來。”
謝尋啧了聲:“這不是看你突然來這邊,以為這邊有好東西麽,誰稀罕……”
“……”
趁對面的裴時屹不注意,謝尋手速極快地又拿了顆葡萄咬住,笑着:“要知道這麽沒意思,我肯定不來!”
游泳池邊。
陳倫一上岸就彎腰大口喘氣,瞧黎多陽還乖乖坐在那兒,過去唉聲道:“早知道,就不讓你上滑板了!”
黎多陽沒那麽在意:“好久沒坐輪椅,偶爾坐一次也挺好玩的,再說了,是我自己摔的,你們攬什麽責任。”
“啊?”陳倫和趴在輪椅邊的何子軒都愣了下,“你以前還坐過輪椅啊?”
發現自己說漏了嘴,黎多陽連忙補了句:“小時候好奇,坐別人的輪椅玩……”
“哦……”
天色不早,所有人都上了岸,開始準備燒烤。
黎多陽坐在輪椅上切水果,偶爾幫些小忙。
夜幕降臨後,露臺變得熱鬧起來,何子軒原本帶了家裏一瓶紅酒過來,想着又沒大人在,偷喝也沒什麽,結果一拿出酒瓶就被陳倫重新塞回他行李箱了,餘光朝黎多陽看了下。
何子軒明白了,回想以前每次一起吃飯的畫面,黎多陽确實從不沾酒,有時候看他們有倒酒的動作,都一副教導主任的眼神。
甚至還說過“小屁孩就要喝小屁孩該喝的東西”這種讓他們笑到後仰的話。
吃完燒烤,大家東倒西歪地聊天唱歌,黎多陽在望遠鏡那裏看星星,陳琪本來不感興趣,瞧他看那麽久那麽認真,也湊過去看,看完就哇了一聲:“那個星星,像雪片一樣……”
她一叫,其餘人也被吸引過去看,但大多人沒那麽豐富的想象力,星星而已嘛,看幾眼就走了,拿出紙牌準備玩桌游。
黎多陽跟他們玩了會兒,漸漸困了,坐久了也不舒服,扶着輪椅自行下去。
到一樓客廳,碰到了從外面回來的裴時屹。
下午陳倫他們游完泳,裴時屹就和謝尋出去了一趟,黎多陽之後就沒看到過他們。
他朝裴時屹身後掃了眼。
謝尋不在,只有他一個人。
對方在看到他時,腳步微微頓了下。
黎多陽像往常那樣跟他打招呼。
裴時屹随意嗯了聲,漠然上樓。
“……”
黎多陽上輩子和現在的人生加在一起,也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人,真是變臉比翻書快。
怪裏怪氣的。
他簡略把雜亂的客廳收拾一下,回房間沒多久就接到爸媽的電話,聊起今天玩了什麽,很快忘了那一茬。
露臺那邊的笑聲隐隐傳來。
黎多陽不能沖澡,簡單擦洗了下,給傷口換了一道藥,期間聽到有人下樓,以為是露臺上的,沒放在心上。
上床前,他打開微信,把今天估算的醫藥等費用按照最大的數目轉給了裴時屹,附文:醫生和藥的,謝謝。
躺上床後,想起上次認床兼撒謊後的噩夢,他提前把玉觀音取下,緊緊攥在手心。
就算只是心理作用那也是有用處的。
這次還沒睡着,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
黎多陽開了燈,稀裏糊塗地問:“誰呀?”
片刻的靜默後,熟悉的聲音隔着門傳進來:“裴時屹。”
“……”
第一次聽他正兒八經回話,居然是在這種時候。
黎多陽起身下床,僵着膝彎小心走過去,他走到異常慢,可一直到開門,外面都沒有任何催促的話語。
往常那麽急躁的人,有些反常。
打開門。
黎多陽怔主。
面前的少年和他想象中截然不同,原本幹淨利落的運動服沾上不少黑灰和泥土,褲子前面也被磨破了不少,能看到裏面透出暗紅的印記……
黎多陽再眼熟不過了,那是滲出的血珠子。
他睜大眼睛。
裴時屹一只拿着手機,另一只手拎着一張嶄新的雙翹滑板。
大少爺雙唇抿得發白,半晌,終于出聲:
“我不要錢,我要你照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