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卧室外的露臺, 是豔豔陽光。

幾縷帶着青草氣息的晨風從露臺處吹過來,空氣裏泛着自然的清涼感,比空調吹出的冷氣舒服許多。

黎多陽醒了, 伸着懶腰翻了個身,眯開一條眼縫往陽臺那邊看。

某人高挑的身姿立在那兒, 聽到動靜, 倏然回頭望向他。

黎多陽立馬把眼縫合上了。

昨晚親過後,兩人都有了醉意,尤其是黎多陽, 明明只喝了一點兒,完全夠不到喝醉的量, 可親個嘴親壞了, 像是上了一瓶烈酒, 直接把他搞得暈頭轉向,意識到出格, 可又不舍那種難以言說的暢快感,到最後完全把自己弄得暈陶陶了。裴時屹讓他留宿時, 想也不想就點頭答應。

裴時屹的卧室很大, 內裏布置和曾經在江雲他們樓上的卧室布置相差無幾。

他們像年少時那樣睡同一張床, 盡管黏着親了那麽一陣,可上床後, 倒是什麽都沒幹。

只是沒再用兩床被子。

黎多陽喜歡側着睡,裴時屹便跟他臉對着臉,額頭幾乎抵在一起,黎多陽眨了下眼睛, 他聽到對方說:“我好想你。”氣息微燙, 熨在他的面頰, 聲音鐘鳴般醇厚低沉。

黎多陽看了他一會兒,說:“好吧,我允許你想。”

被子下的手被緊緊裹住了。

當時是真的有些困,黎多陽摸了幾下自己的嘴巴就淺淺睡去,睡得不熟,期間醒了一次,是被額頭的異樣感弄醒的。

床邊的青年身子探過來,宛如雕塑的輪廓與他眼瞳離得很近。

裴時屹垂頭,輕輕吻着黎多陽額頭上那個極其微小的星星狀疤痕。

是兩年半前,那一摔後留下的,其實并不明顯,不仔細看甚至都不會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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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多陽卻因那一親縮了腦袋,伸手推他。

裴時屹下颌定住,不再親了,盯了他片刻就擡手哄他睡,還是老習慣,一只手輕輕拍着他的背。

黎多陽還真被拍出了困意。

恍惚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十四五歲的時候,等對方收回手躺下關燈時,在最後一抹光亮裏,朦胧視線裏,對方手腕上那條紅繩似乎多了個先前沒有的玉墜。

紅繩上之前只有一個很随意的玉珠,可玉珠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個圓形、似太陽的小玉墜……

當時犯困沒心思多想。

現在一醒,看到外面的太陽,黎多陽瞬間就想起那玉墜了!

是他給招陽的那個!

好奇和震驚的趨勢下,也顧不得害臊,黎多陽直直坐起來。

那邊的裴時屹也在同一時間回到床邊,他看着心情很是不錯:“陽陽,我買了早飯,吃完一起去學校。”

黎多陽沒出聲,伸手就去扒他袖子,對方猝不及防,想拉下袖口已經晚了。

黎多陽眯起眼睛。

果然,昨晚沒看錯。

“你怎麽搶招陽的東西?”黎多陽一言難盡地看着他。

幹的好事被發現,對方身體緊繃,耳垂滾燙,面上卻沒慌亂,張口就來:“才沒搶,昨晚我打電話問了大師,玉屬寒,和它沖了……回頭我再給它打一個金太陽。”

黎多陽:“……”

他無奈地瞄向青年脖子上露出的銀鏈,本能地伸手把那銀鏈也拉了出來,下面是那個月牙玉墜。

“偏偏你就都能戴,”黎多陽嘀咕,“那你戴的時候記得千萬別碰你蛇兒子,小心沖上。”

裴時屹緊繃的身子松緩了些,還認真回道:“嗯,我記住了。”

“……”

黎多陽徹底抿嘴說不話了,以前和裴時屹天天一起上學,對方并不愛戴這些東西,現在又是戴手上又是戴脖子的,顯然是很喜歡。

何況這兩塊玉墜,原本就來自一個平安扣,如果沒碎,本都是他的。

分出來的“親子玉”,到頭來自己都拿回去了!

一想就覺得好笑。

黎多陽精神抖擻地下床。

至于昨晚那個吻,誰都沒提,兩人臉上都沒任何尴尬,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

吃完早飯,一起去學校上課。

中午,黎多陽約了同在B城的餘嘉文和陳家兄妹晚上一起聚餐。

餘嘉文和他一個學校,還和裴時屹一個系的,其實昨天就在學校裏見過,只是當時大家都忙,只匆匆打了個照面就走了。

B大和Z大離得不遠。

夜裏,幾人在附近的餐廳吃飯,黎多陽選的,是裴時屹昨晚訂菜的那家。

進了餐廳,看到和黎多陽一起來的裴時屹,大家都有些不可思議。

餘嘉文的反應最小,他中午在食堂就看到了這兩人一起,應該是和好了。

陳倫是個憋不住話的,起初還顧念着剛開學大家都挺樂呵不能掃氣氛,可一杯酒下肚,就全都抛在腦後了,語氣不善:“裴時屹,好久不見啊。”

裴時屹面色不動:“不久,高考時見過。”

陳倫:“……”

他氣得郁悶,笑道,“我還以為你真忘了黎多陽,搞半天是我弄錯了啊。”

裴時屹動作一頓,朝黎多陽看了一眼,明顯慌張起來。

陳倫只是想損人,沒想到他會反應這麽大,摸摸鼻子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話,正尴尬地想岔開話題,妹妹陳琪就替他找臺階:“我哥那段時間偶像劇看多了,問人家一句人家不搭理,就當人家失了憶,快吃菜吧!這家真不錯,下次我也帶新交的小姐妹過來吃!”

話落,就聽黎多陽笑道:“真的假的?像偶像劇?有那麽酷嘛,感覺老了能跟人炫耀。”

他穿書前可喜歡一個人在房間裏演偶像劇裏的生死絕戀片段了。

陳倫嘴角直抽抽:“……”

陳琪哈哈笑道:“我哥确實腦洞大開,按理說,失憶也該是陽陽哥失憶好不,他出國前腦袋還撞破了,這不就妥妥的失憶前的标配嘛!”說完看向裴時屹,對方正望着黎多陽,臉上的慌亂已經褪去幾分,陳琪一句玩笑話而已,他像是當真了,不知想到了什麽,面上一白,說:“不行。”

黎多陽點頭:“我也覺得不行,好不容易記下的東西給忘了,這也太恐怖了。”吃得高興,又腦洞大開起來,“你說失憶的人會忘掉最喜歡和最讨厭的口味嗎?萬一去飯店點到自己最讨厭的菜,那可怎麽辦?”

桌上一靜,随即爆笑。

黎多陽也跟着笑,笑着扭臉,看到青年映一雙着燈光的瞳孔。

裴時屹沒笑。

晚飯後,大家開開心心地約了以後見。

黎多陽要回宿舍,裴時屹送他。

周一到周五還是住宿舍比較方便,但裴時屹有潔癖,不喜歡和別人住在同一個空間。

快到宿舍的時候,裴時屹突然開口:“我才沒有忘。”

黎多陽吃得很飽,消化後就有些遲鈍,沒在第一時間明白的他這句突如其來的話是什麽意思。

這時他們走到一棵樹附近,月光被遮擋,昏暗的光線下,他擡眼過去,就看到對方低着頭,像是小孩子被訓斥後難過委屈,卻又想申訴的模樣。

黎多陽呆愣住。

裴時屹站在那裏看他,像是要哭了:“我死都不會忘記你。”

黎多陽:“……”雖然……但是……這句話為什麽要說的這麽恐怖啊!

“母親說,”那道聲音變得沙啞,“不能保護你的時候,你就不能成為焦點。”

他當然知道裴時屹沒忘。

黎多陽挨過去,他想看看裴時屹是不是哭了,沒有哭,只是眼圈微紅,他還想再仔細看看,單薄的身體就被一股強而有力的雙手箍住了。

鐵一樣,簡直要把他焊上了。

裴時屹的擁抱實在把人勒得透不過氣了,黎多陽都被勒精神了,連忙推開他。

不料,昨天都被他摸到腹肌臂肌的矯健青年此時居然被他推得往瞬間後退兩步,修長的身軀站定後,看他一眼,利刃般的眼眸往下微斂,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

黎多陽:“……”碰瓷啊?

還沒開口,竟聽裴時屹疑似哽了聲:“你推我。”

黎多陽:“???”

裴時屹的傷心并不似作僞,他低着頭背過身去,年少時傷心生氣還能肆無忌憚發脾氣,可現在有了軟肋,只能獨自傷心,又怕黎多陽轉眼就走,啞聲說:“你等我一會兒。”

黎多陽幾步上前,剛繞到青年面前,對方就立馬背過身去。

他一下子想到了少年十四歲生日那天,因為和父親吵鬧厮打,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大發脾氣,黎多陽被他吵後轉身就走,結果沒走遠就聽到裏面的哽咽聲……

黎多陽突然生出一股子神力,把裴時屹肩膀掰正,又把那張臉捧起:“你現在還好嗎?跟病情有關系嗎?”

鋒利的眸子仿佛一把沾了水珠的刀,映着月光,直直看着他。

裴時屹垂眸:“沒有。”

黎多陽墊腳,在那雙微啓的薄唇上親了下。

裴時屹身子一顫,直直瞪着他,眼睫在抖。

黎多陽撫貓一樣撫着那張臉:“你抱得我不舒服了,我就要推開你。”說着,望着那張雕琢般的薄唇,思緒被牽引,又回味起親嘴的好來……

這是上頭了。

一邊心裏覺得自己流氓,一邊卻又期期艾艾湊過去:“你病好了就追我吧,嘴……嘴巴再給我吃一口,以後還你。”

熄燈前,黎多陽回了宿舍。

還在打游戲的寝室長張科擡頭,吓得“花容失色”:“怎麽回事?你去掏蜂窩啦?”

其餘兩個室友也聞聲而至,一看皆是不可思議:“學校有蜂窩嗎?在哪兒啊趕緊說下,我以後絕對要避開走!”

“現在就這麽腫這麽紅,明天可咋辦?不得成香腸嘴?那不剛開學就要沒桃花啦?”

黎多陽被他們的反應吓一跳,去照了照鏡子,感覺是有些腫,但也沒那麽誇張。

張科說:“到底怎麽弄的啊?真被蜜蜂叮了?”

黎多陽搖搖頭,他撕開在樓下買的冰棍,咬了一口說:“我吃東西吃的。”

室友們愣住,問:“吃變态辣燒烤啊?”

黎多陽“唔”了聲,紅着臉沒說話。

大家以為他默認了,笑着鬧他一陣,還拍了照片,黎多陽被鬧得搖搖晃晃,嘴上還專心吃着自己的冰棍,吃完就去浴室洗澡,上床後,收到了黎淮發來的消息:

【大學生活感覺怎麽樣?和室友相處有問題麽?】

黎多陽在床上滾了半圈,手指飛快地回複:

【很好,比高中好玩,吃的也好,超開心的辣!】

片刻後。

【……開心就開心,別亂賣萌。】

【好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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