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黎多陽知道這些絕對是裴時屹的手筆, 先前在費恩先生那裏陪對方看病時,跟他一同等人的沈助理曾接過一通那家珠寶公司相關人的電話——裴氏和那家珠寶公司接下來好像有什麽合作。

而那些“獎品”除了地址,包裝和禮盒也全都是該珠寶公司的logo, 因此桌上除了面色古怪的黎淮,并沒誰懷疑“獎品”來歷, 只詢問着黎多陽什麽時候抽獎之類的話。

在家人眼裏, 裴家相關的人雖然算不上什麽炸彈級別人物,但隔閡依在,黎多陽又開學沒多久, 異地上學,實在不想家裏人為此多想多操心, 只好配合着應下來,說是前幾天參與的一個大V博主回饋粉絲的線上抽獎, 因為對方和這家珠寶公司有合作, 送的禮品直接由該珠寶公司提供。

明明眼睫上還挂着淚珠子,撒謊倒是撒得有模有樣, 正正經經。

這下大家就更是深信不疑了。

黎淮全程默默望着他不說話。

哭了一場,黎多陽似乎把那幾分心虛勁兒給哭走了, 挺背坐直,仰着腦袋去看黎東成拿着觀摩的三塊玉牌, 眼底也泛起幾絲好奇。

一塊雕的是財神,一塊是豹子和喜鵲, 寓意報喜,還有一塊是什麽都沒雕刻的平安無事牌, 寓意平平安安。

和那些玉镯一樣, 都是上好質地結構的羊脂白玉。

黎多陽摸了幾把就又去幫沈華雲和老太太試戴手镯, 再折回來, 就開始分配起三塊玉牌來,平安無事牌送給大病後修複中的堂叔,財神和報喜則給父親和哥哥選,反正都是做生意的,這兩張玉牌對他們來說都挺合适。

黎淮沒動,可見父親要拿財神那塊後,頓時起身:“爸。”

黎東成:“怎麽了?”

黎淮一言難盡地看着那張留給自己的報喜玉牌,又瞥一眼他那還在認真給堂叔解釋什麽叫平安無事牌的弟弟,語氣十分複雜:“我不要報喜,咱們家裏人該有的學業、事業,也都有了,還能報哪個喜?”

“……你這孩子,說的什麽話?哪兒嫌喜事兒少的!”黎東成莫名其妙瞪他一眼,但還是放下手中那塊財神,拿了報喜的玉牌,“你不要,你老爸要,行了吧?”

黎淮:“……”

黎東成看大兒子一副欲言又止、十分憋屈的模樣,皺眉問:“你到底怎麽回事?”

黎多陽一聽,當即朝哥哥瞧過去,心裏也突突的,面上卻附和問:“哥,你身體不舒服嗎?我給你按按肩膀吧?”話落,一臉谄媚樣兒要去給他捏肩膀。

黎淮伸手止住他的動作,把人重新拉到一旁坐下,可到底無視不了對方那雙充滿期盼的炯炯目光,深深嘆了口氣,拿起那塊玉牌,握住時的力道卻格外大,仿佛要将那玉牌生生捏碎一樣。

黎多陽高興地把剩餘的大半杯果汁全都喝了,還應景地四下說着吉利話,祝這個平安,祝那個工作順利喜事連連,最後又瞥他一眼,順嘴就說:“哥,你會發財的。”

“……”

黎淮一臉郁結,不理他了。

飯快吃完時,沈華雲忽然想起一件事,走到那邊的盒子,重新打開看了看,空落落的什麽都沒了,嘀咕道:“怎麽都讓我們選完了,乖仔的呢?”

“本來就都是給你們的,”黎多陽扯了扯脖子上的珠鏈挂繩,彎着眼睛,“我有玉,戴了好多年,用不着新的了。”

“那可不能,”異國分開這兩年,一家人也就寒暑假的時候短暫相處些日子,因此,黎家夫婦對小兒子的愧疚感更盛,畢竟黎淮怎麽也算是從出生到大學都親自帶大的,可小兒子長大後他們不僅日夜忙碌于事業時常不歸家,就連最重要的那兩年備戰高考時光都是缺席的,心裏時常疼惜,只想什麽好的都擺在他面前讓他天天樂呵,哪能接受別人都有就小兒子沒有的事兒,便說,“吃完飯帶你去他們家附近的店面瞧瞧,爸媽給你買一塊。”

黎多陽起初還推拒,看爸媽态度強硬、哥哥甚至借題發揮以他不去就扔掉玉牌做威脅後,只好頂着壓力答應了。

最後出去逛了一圈,也沒有看到特別想要的玉,沈華雲直接做主在附近的金店裏買了把長命鎖:“雖然咱們家寶貝長大了,但做父母的永遠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到老,大家都愛你。”

黎多陽拿着長命鎖和哥哥叔叔奶奶的大紅包發起呆來,心裏感動得一塌糊塗,嘴巴卻緊抿着硬是說不出來話,最後被攬着上車時,還抱着那堆東西不撒手。

夜裏回了家,黎多陽才有時間搞搞“私情”,拿起手機就問裴時屹:

【你怎麽突然送那些過來?】

行程是他自己說的沒錯,但手镯還都是對應圈口的,玉牌也都合适……

于是又連忙補一句:

【你查我?】

對方幾乎秒回:

【你以前說過,我是你的好兄弟。】

黎多陽:???

【裴時屹:那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家人也是我的,一堆石頭而已,他們不嫌棄就好。】

【裴時屹:你父母和哥哥也是業內人士,想和人合作前,了解一下對方和親人的喜好,是常規程序。】

【黎多陽:……】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先不跟他辯駁這個了,那些玉飾價格不菲……

必須還回去!

黎多陽想了半晌,最後開始查顏嫚喜歡的珠寶飾品……

黎家衆人在B城熱熱鬧鬧玩到周一上午才啓程回江雲。

上午一放學,黎多陽就收到了他們下飛機的消息,沈華雲不停吐槽着大兒子看黎東成那塊報喜玉牌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臭臉模樣。

“……”他在群裏打着哈哈,刷着手機出教室,沒注意到迎面過來的身影,即将擦身而過時,胳膊才被猛地拽住。

黎多陽回頭,微微一愣,說:“你怎麽來這麽早?”他前不久才發消息給裴時屹說食堂見呢。

裴時屹沒說話,似乎遇到了什麽開心事,神色愉悅地上前半攬着他肩膀,姿态卻不像是勾肩搭背的好哥們,反而像是小心護着人下樓。

黎多陽還惦記着昨天那些玉的事:“昨天你也太胡來了,以後別再這樣,我感覺我哥都要看出……”

“他早就知道了,”裴時屹語氣不輕不重,不以為意,“那玉他扔了麽?”

黎多陽直接滞住,雙腳一定,不走了,還在他先前那句話中震驚。

裴時屹以為他是默認,低喃:“果然扔了。”看他神色讷讷,将他攬得更緊,引着他往下走,誘哄着說:“沒事,多送幾次,他就懶得扔了。”

“……”好一會兒,黎多陽才說,“我哥沒扔。”

裴時屹顯然有些意外,薄唇抿着,深思起來。仿佛在思索着應對什麽難題一樣,還沒思索出結果,就聽黎多陽恍恍惚惚說:“我餓了,先去吃飯吧。”

一直到國慶長假,黎多陽都沒怎麽敢找黎淮聊天。

裴時屹那天說的話,是指黎淮早就知道自己觊觎弟弟的心思,他自個兒卻理解成哥哥早就知道他倆奸情了,受到的震撼值有一萬點!

倒沒因此惶惶不可終日,就是別扭難為情,還有幾分心虛。

怎麽會發現呢?難道他和裴時屹偷偷接吻時,被哥哥在B城結識的熟人發現然後打了小報告?

怪不得那天說話老是夾槍帶棒的……

因此,黎多陽私底下還想戒了親嘴,誰知戒了兩天就故态複萌,甚至還“反彈”了,每天睡覺前也要“多吃兩口”才能好好睡覺這樣子……

國慶假回家前一天,黎多陽在裴時屹家陪着招陽提前過國慶。

招陽現在已經和他熟了起來,仿佛知道主人的奸情對象喜歡看自己喝水,時不時會在黎多陽面前展示小蛇蛇優雅飲水,然後繞着自己的金太陽看來看去。

裴時屹:“看,它喜歡現在這個太陽。”

看着招陽特意繞開金太陽縮進裏面睡覺的黎多陽:“……”

晚上洗完澡上床,想到明天就要回家了,黎多陽沒有老老實實睡覺,時不時往旁邊瞄一眼。

裴時屹在電腦上打着字,是臨時接到電話處理事情,也不知出了什麽事,原本還冷靜的表情逐漸陰郁,隐隐有些怒氣,沒多久出去打了個電話。

黎多陽模糊地聽到一句話,好像“他這輩子都別想回來”,嗓音霜冷如冰,和裴時屹平時說話的語氣截然不同,之後的話徹底聽不清了,對方似乎去了陽臺。

再回房間,青年神色如常,半點兒不見之前的郁色,瞧他沒睡,輕手輕腳上床,小心翼翼抱着他。

黎多陽小聲嘀咕了句話。

裴時屹沒聽清,剛要湊過去,繃着的薄唇便被迅速翻轉過來的黎多陽貼住:“我想親一會兒。”

“……”

親嘴這事自從第一次嘗試後,黎多陽像是有了瘾,但這種瘾更像是對一種新奇事物的上頭,每每都是他挑的頭,一把火被他吹大,就又心滿意足地睡覺。

空氣變得灼熱。

裴時屹無聲凝視着他,就在他又要再來時,悶聲道:“醫生說我的情況越來越好了。”

黎多陽一頓,點頭:“我知道。”

那道目光微沉,依舊望着他:“我很快就會好的。”

黎多陽還是說:“我知道。”

裴時屹:“就算沒好,我也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做什麽。”

黎多陽:“我知……”

這次沒說完,嘴巴倏地被用力堵住,帶着掠奪的強勢氣息,裴時屹盯着他微瞪的眼睛,難以琢磨的神色掩藏着慌意,動作卻半點兒不慌,鼻梁蹭在一起,他撥動那片和主人一起發呆的舌,在對方迷迷瞪瞪時,又溫柔地吮一下,胳膊微動,将一塊玉牌送進他手裏。

心跳變得不再規律,空調吹出的冷氣也像是沒了作用,空氣又熱又黏。

黎多陽用不熱的手摸摸耳朵,物理降溫,随後垂眸看去。

玉牌上面是一只羊,羊上方則是一片如意雲。

羊羊如意。

倒是好兆頭,只是……

黎多陽下意識道:“我不屬羊……”

“不是羊羊如意,是洋洋得意。”

……有什麽區別嗎?

倒是都有陽,有屹。

“寓意是什麽?”他聲音嗡嗡的,才說罷就聽到裴時屹道:“那天就想給你,告訴他們,我把自己許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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