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沖過來的人很高, 很壯,肌肉發達,像是常年經過訓練的人, 只是這人身上此時帶着濃重的酒氣, 黎多陽完全不認識他,可那人二話不說就将他猛地推到一旁幽暗處的牆角裏。
黎多陽吓懵了,身體本能驅使着他擡腳,朝對方裆部踹去。
那人剛發出慘叫聲就又警惕地四下看了眼, 硬生生憋了回去。
黎多陽趁機轉身要跑, 對方忍痛着趕忙伸手把人拉住:“別動!”
“滾開!”黎多陽徹底冷下臉,想也不想便把手上打包好的牛肉面朝他頭上砸去。
那男人被流出來的湯汁燙得大叫, 一連罵幾句髒話, 卻死活都不放手,同時眼睛不停四下張望。
不是緊張得怕被發現的眼神, 而是在搜尋什麽的樣子。
這很奇怪。
可在突如其來的意外面前, 黎多陽完全沒心思多想, 一邊和這人扭打一邊把錢包往遠處用力一扔,試圖把人引走:“錢在那兒!銀行卡現金都在裏面!密碼是我身份證後六位!”
可那人卻連錢包看都沒看一眼, 手腳并用,牢牢抓着他不放,看他還在奮力掙紮,氣惱地罵了幾句, 臉一狠, 竟拼命把人往後面的巷子裏拽去……期間還試圖去捂那張呼救的嘴,可一捂, 黎多陽就立馬掙紮開了。
他只好放棄捂嘴專注拖人。
雨變大了, 黎多陽知道在這人手裏逃脫有些困難, 眼珠子一轉,忙朝他身後喊:“大哥救命!”
那人果然驚吓得往後看,黎多陽趁着他一個松懈,不逃反攻,猛地朝前一撲!誰知那人被撲倒後,竟第一時間抱着他的雙腿欲要往地上掼。
絕對是練過的!
黎多陽搶先一屁股坐下去,雙手撐地,借力抽回一條腿,往那張臉上狂蹬。
那人像是豁出去了,咬牙迎着他的踢打伸手朝他抓來……
千鈞一發,巨大的聲響由遠及近。
一輛摩托車急速剎車,黎多陽還沒看清來人是誰,跳下摩托車的人影已經沖過上前……
他正用腳蹬着臉的男人痛叫一聲,被來人那一腳踹得倒地不起。
高大青年卻沒就此停止,過去将那他人單手撈起,提拉着往牆上狠狠掼去,仿佛手上提着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死魚。
接下來的一拳一腳,幾乎都在往死裏打。
雨水“啪嗒”打在臉上,黎多陽終于回過神,忙喊:“裴時屹!”
青年仿佛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滿臉陰寒地将人打得不停求饒認錯仍沒放輕半點力道。
“裴時屹……”
黎多陽站起來的時候,那輛熟悉的車剛好從遠處行駛過來。
車門打開,下來的是沈助理和一個陌生男人。
沈助理上前焦急地問他有沒有事,另一個人男人則跑過去扶起歪倒的摩托車:“哎呀你們可真是的,半路借人車都不知道好好珍惜!”說完一臉怨念地看向事主,這一看,吓得臉都白了,“卧槽!你們幹嘛呢?那人快被他打死了!還不攔着?!”
沈助理早在他開口就已經過去阻攔了,可半點兒沒用。
裴時屹整個人都瘋了,好像突然間成了一個沒有感情沒有情緒的機器,把人揍得鼻青臉腫,最後目光森冷地掐住那人脖子……
黎多陽拉住他胳膊:“裴時屹!夠了!”
那只遍布青筋的手倏地停下。
裴時屹餘光望向他,原本陰冷鋒利的目光漸漸變得有些迷茫,片刻後,突然湧現出一絲恐懼來。
黎多陽小聲哄着:“沒事了,你先停下好不好?”
青年一腳将那人重重踹進泥濘裏,轉身便過去将黎多陽死死抱在懷裏,和平時的擁抱全然不同,對方的腦袋被他顫抖的雙手包裹着,似乎要将他完全裹進自己的身體裏才罷休……
地上的那人還在哭喊:“嗚嗚嗚我,我醉了,我認錯人了,別打了我錯了……”
“險些就來晚了。”沈助理握拳過去,終于沒忍住,四周看看 ,發現這地方似乎是對方特意物色出的下手地點,監控死角。
他毫無心理負擔地給了那張腫脹的臉重重一拳:“畜生,趁着現在把指使你的人說出來,我還能少打你一拳。”
“嗚嗚嗚嗚你在說什麽啊我聽不懂!我真的只是認錯人了!”
地上那人見他又要打,哭喊着要報警。
路邊檢查着自己摩托車的陌生人一聽這話趕緊過來:“別急啊,我來我來!說不定還能得個樂于助人的錦旗呢!”
泥濘裏的男人連忙用看救命稻草的眼神看向他:“快……”
那人撥了號碼,義正言辭道:“警察大哥您好,這裏是xx區xx街道西南巷口的拐角處,有個男士被一名醉漢襲擊了,不過現在我與熱心群衆已經把人制服,真是吓人啊,還請你們過來處理一下,我是人證,會配合做筆錄的……”
泥濘裏的男人:“……”
等待警方過來的這段時間,黎多陽已經被全身緊繃的裴時屹抱進車裏。
那位熱心群衆對着地上的人指指點點,沈助理問話無果,警惕地四處看着。
後座上,黎多陽被裴時屹抱得極緊,這會兒裴時屹和沈助理的反應已經讓他發覺到了不對勁。
這不像是一場意外,尤其那個人襲擊他的時候,也很奇怪。
他有很多問題想問,可嘴巴還沒張口,脖子上就變得濕乎乎的。
黎多陽連忙側首看過去,裴時屹冷峻的臉此時濕得一塌糊塗,通紅的眼睛擡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要殺了他。”
黎多陽以為他說的是地上那人,面色凝重起來,他湊過去用鼻頭蹭青年的鼻梁,輕輕安撫:“沒事了,真的沒事了,就算你不在也沒人能輕易傷得了我,你真要是來晚了,我說不定已經把他鼻子踹掉了!”
“不會來晚!不會,這輩子都不會!”裴時屹像是被吓到,先前的克制也沒了,淚徑直往下淌。
“好,不會,我知道不會,”黎多陽心裏一時又驚又酸又疼,不由得親昵地叫他小名,“好了時屹,你病情最近進展那麽好,別再因為這個又回去了。”
聽了這話,原本還湧動着戾氣眸子一定,淚和那股郁色全憋了回去,眼底只剩濃烈的慌張不安,箍着他腰部啞着嗓子無比寶貝地問:“他打着你沒?”
黎多陽搖頭:“我都躲開了,不要緊。”
裴時屹依舊全身緊繃,眼睫抖着:“要緊,要緊!”
看他這樣,黎多陽心裏難過,湊過去在那張唇上親了親,待對方漸漸平靜下來,低聲問:“到底怎麽回事?”
車內一片死寂。
那張薄唇一顫,死死抿着,片刻後,裴時屹垂首,孩子一樣埋在他頸窩,說出的話卻讓黎多陽心驚:“裴佑平偷偷回國了,不久前,我從費恩那裏出來發現了他的人……”他語氣微變,是森寒的殺氣,“我只是有些懷疑,可他居然真敢盯上你!”
“……”
黎多陽還是有些糊塗,但大致明白這出意外應該和裴佑平有關,皺了下眉,心底還是有些不解。
就算裴佑平看他不順眼,可如今裴氏他已經說不上話了,按理說,好不容易回國,首要目标應該是重新取得老爺子信賴才對,怎麽還有心思花在他身上?
除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還有什麽用?
正納悶着,頸間一片滾熱,是裴時屹發現了他手上發紅的勒痕,又揉又親又吹,再次慌裏慌張地問他有沒有哪裏被打到……黎多陽挨着他臉,伸手摟住他腦袋,說沒有。
又說:“時屹,我不怕。”
車窗外飄進細雨,沒人有心思去關。
他們在車窗前抵着額頭接了一個綿長的吻。
吻畢,裴時屹的唇往下貼着他的鎖骨輕蹭,聲音還在繼續,比雨水還涼:
“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麽,對你下手,我再也不會留情了。”
B城市中心,某酒店的總統套房。
裴佑平坐在會客廳喝茶,惬意地看着窗外的雨幕。
張美妮不滿道:“我還以為你回國是想東山再起呢,合着就是去整整年輕人?早知道我就留在M國了,也不用再看你倒騰這些破事。”
裴佑平哼道:“你懂什麽?頭發長見識短,就知道看眼前。”
張美妮翻了個白眼,心想就你最懂,還不是被親兒子搞得回國都困難?起身剛要進卧室,外面這時傳來敲門聲。
她不耐煩地過去開門:“誰呀?”
“太太好,裴總的事都辦好了,我是怕出意外,親自過來一趟。”
會客廳那邊的男人聽到動靜頓時笑道:“快讓他進來!”
張美妮看着眼前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生,很快在他帽子裏發現幾縷紅發,确定這就是裴佑平回國後聯系的那兩人其中一位的薛之海,笑着讓開。
當初聽說裴佑平回國第一個要做的就是這件事後,張美妮很不贊同,本來就是,給那些年輕人短時間的教訓報複,除了一時之快,對他的事業有什麽用呢?萬一被人抓住把柄,反而更慘……
因此,兩分鐘後,在看到薛之海掏出的那些照片時,張美妮直接傻了眼。
“你們的目标居然是這個……”
那些照片全是兩個男生在車內接吻的親密畫面。
盡管光線有些暗,可仔細看,便能很快認出裏面的主人公就是裴家現在話語權極大的裴時屹,還有那個曾經的娃娃親對象黎多陽。
裴佑平看到那些照片後,激動得都有些坐不住了:“居然會這麽順利?”
薛之海試探地看着他:“也不算順利,那個人被抓住了,接下來恐怕要拘留一段時間……裴時屹那邊應該發現了異常,就是不知道那人嘴巴能不能嚴一些。”
裴佑平嗤笑:“錢我都給夠了,他也願意吃這個苦頭,沒什麽好說的,這個你就放心吧。”
薛之海松了口氣,這才微微笑起來。
張美妮小聲道:“你繞這麽一大圈,合着就是為了拍到你兒子你和這人的親密照?!”
裴佑平冷笑:“兒子?他怕是從沒将我當做老子?也還好有你,給我留了個後路。”
張美妮一怔,心虛之餘連忙朝他擠眼睛,示意還有別人在。
裴佑平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将那堆照片往桌上一扔:“怪也怪我這兒子精明得很,知道老爺子不贊同當年那樁婚約了,也知道黎家的人和我們家現在關系惡劣,當年裝失憶,現在跟人好了還偷偷摸摸的來!我回國前,也讓之海想辦法搞點兒照片當證據,結果硬是拍不到一張有說服力的,畢竟他們初中那時候關系就好,正常親近的照片拿出去,八成還會倒打一耙。可危急時候,難免真情流露,比如現在,不就成功了?這些照片,你覺得他還能解釋嗎?”
張美妮看向照片裏兩個側顏吸睛的青年接吻的畫面,讪笑着搖頭。
裴佑平得意道:“那小子怕是怎麽都想不到,我會來這麽一招。他走了幾年的運,還真覺得自己能騎在老子頭上了?瞧着吧,有他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