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羔羊與灰狼
衣着紅色長袍的大主教站在臺上, 從上方打下的燈光讓他本就發量不多的頭頂反射出锃亮的光芒。
“看到整個基地最尊貴的人集中在這裏，遵從神的教誨，我們……, 感謝各位……”
開頭是冗長的客套話和感謝詞, 理所當然地吹捧了他們整個教廷內人們所信仰的“人神”。貴族們紛紛鼓掌。
陰暗的光線之中，邊若飛掃視這裏形形色色的人, 發覺他們的表情各異。顯然, 即使是信徒也會分為狂信徒和被迫入夥的邊緣人物。
而大部分貴族……雖然聽得認真，但是并沒有露出過于狂熱的模樣。
畢竟，他們并不是教廷的工作人員。
萊斯頓還站在邊若飛的身邊, 衣服上還有幾滴酒水落在地面上。
在沒有任何營養而言的開場白寒暄過後，大主教終于開始步入了正題：“今日群英荟萃, 一共有兩件令人振奮的消息即将公布給大家。”
“首先，是時隔五年, 教廷經過層層篩選, 反複斟酌，在聆聽神谕之後, 終于決定再在如今一位大主教, 兩位紅衣主教的基礎上，破格增加一個屬于紅衣主教的席位。”
大主教停頓了一會，下方果然傳來了窸窣的竊竊私語聲。而少部分人則是在短暫的驚訝之後目露了然，顯然是猜測出來了引起這次改動的人選。
“如果是那位的話, 倒也說得過去。”一個貴族對自己身邊的女伴說道。
短暫的聲響過後，在教廷的積威下, 場上重新安靜下來, 所有人繼續注視着站在臺上的大主教, 等待着他後續的發言。
邊若飛倒是不合時宜地想, 此刻整個大廳都處于相對黑暗之中，只有對方的位置被打上了強光，如果有人想要搗亂，那麽大主教就是最顯眼的靶子。
“而有資格升任紅衣主教的年輕人，大家想必都有所耳聞。他無論是在宗教裁判所，還是在教廷執事的位置，都做出了耀眼的表現，顯現出卓越的才能。他的名字就是——”
“諾亞·格雷西！”
随着仿佛瓢潑大雨一樣的掌聲，中間甚至夾雜着幾位女士的尖叫，紅發青年順着臺階走上去，站到了禿頂的大主教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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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教廷手下出鏡率極高的執事，或許平民會對他酷烈的行事作風感到畏懼，但對于一部分養尊處優已久的貴族來說，平民的生命只是數字，得天獨厚的長相反而是某些人更為注重的東西。
甚至有人當場往臺上丢下了鮮花和首飾表達另類的“愛慕”。
竟然會是他。邊若飛眯眼看着臺上，也不知是穿越導致他被迫修身養性不看手機的原因，原本高度近視的他此刻竟能看清那位格雷西的微表情。
在注意到下方貴族投上的零碎物品之後，這個向來表現張揚而肆意妄為的青年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了些許，望向下方的目光帶了點殺氣。
他穿着與發色相似的紅色長袍，訓練過的健壯軀殼很好地撐起了衣服，在臺上俯視衆人的角度裏，眉眼間帶着點不可一世。
但畢竟已經在教廷混跡多年，剛剛的表情只是一閃而逝，他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客套的笑容：“我很榮幸能夠得到教皇大人的重視，被給予了紅衣主教的責任……”
禮節性的話語就像是提前背過的發言稿，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帶着點習慣性的威勢，竟真的唬住了在場相當一部分人。
諾亞·格雷西習慣性地掃視全場，卻在一個角度産生了細微的停頓，随後便繼續将整個臺下納入眼底。
他的發言沒有任何磕絆，因此幾乎沒有人發覺他的這個小小的異常。
除了邊若飛。
因為那正是他所在的方位。
本以為在這種環境之中，對方不可能注意到自己。邊若飛就放心大膽地擡頭，沒想到竟真的與他産生了一瞬間的對視。
在意識到對方絕對注意到了自己之後，邊若飛的心跳頓時紊亂了一拍。不是羞澀也不是害怕。
只因為他想起來了諾亞·格雷西在教堂時對女裝的自己莫名其妙的搭讪。
不會吧……
年輕人雷達這麽敏銳嗎？
邊若飛低下頭，讓劉海遮住自己的樣貌，帶着萊斯頓換到了更加不起眼的位置。
公布諾亞·格雷西的就任只是一個開始。
在短暫的轉場之後，便是此次宴會的主題，也是重頭戲。
“就在不久前，發生了讓整個理想國都為之默哀的沉痛事件。高貴的聖女，被神最為眷顧的她在為信徒們祈福的路上慘遭異端殺害。”大主教象征性地揩了揩并不存在的眼淚，“她會回到神的身邊，而我們将永遠記住她。”
貴族們也紛紛捧場地發出一陣陣低泣。
他的話鋒一轉：“然而，我們的神不會看着世人內心動蕩，長久地沉湎于哀傷之中。祂将在人類中選中新的代言人。如今在場的每位貴族都有資格舉薦一位候選者，教廷內神職在身者同理。”
“就在七日之後，教皇陛下會親自檢閱。還望各位精心準備。”
……
“下面，請大家繼續享受宴會吧。”
所有的燈光按照次序打開，屬于教廷的人從臺上退場。
待在樂池的工作人員重新開始奏響樂曲，人們逐漸開始喧嘩起來，整個烈日公館內亮起了暧.昧而柔和的光線。侍者将盛放着豐盛食物和酒塔的桌子推到廳內。
舞池上開始有成雙成對的人類穿梭。所有名流齊聚一堂的場景并不多見，因此他們并不會浪費這個可供交際的機會，舉着酒杯交談的人随處可見。
而旁聽結束的邊若飛只想帶着旁邊的工具人萊斯頓早退。
按照諾亞·格雷西那種人的性格，他絲毫不懷疑對方結束事務之後，來到宴會大廳來找尋自己的可能性。
萊斯頓衣物上存在的顯眼酒漬是很好的離場借口。
即使萊斯頓的性格并不讨喜，來巴結他的貴族依然不少，但因為地位都比他低，所以幾句話便能打發。
然而幸運女神不會一直眷顧他。在應付了一名貴族後，邊若飛才剛剛與萊斯頓走出去沒幾步，就被一個年輕人攔住。
而這就是個不能随便被打發的麻煩。
他是萊斯頓唯一的遠房親戚，名字是艾倫·萊斯頓。按照輩分，是這位貴族的侄子。
“萊斯頓叔叔。”來人有着一頭很有特色的卷毛，嘴唇厚而性感，見到來人誇張地睜圓了眼，“您怎麽弄得這麽狼狽的？”
說話間，青年還忍不住來回打量了站在旁邊的金發女孩，視線在她的面部逡巡。
——沒錯，這個萊斯頓的侄子，也是一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
“哼，還不是那個瘋女人。”萊斯頓陰沉着臉，回答他的疑問。
“啊。”艾倫的表情變得有些尴尬，顯然清楚地知道長輩們的愛恨情仇。包括萊斯頓前妻的光榮事跡。
他撓撓頭，說：“您去旁邊的房間換套衣服吧，這裏都會有備用服裝的。”
說罷，不等邊若飛控制萊斯頓開口拒絕，他就招來了一旁的侍者。
“你帶我叔叔去換件衣服。”
“是。”訓練有素的侍者恭敬地彎身行禮，對萊斯頓禮貌地說，“請随我來。”
萊斯頓卻站在那裏沒有動彈。
艾倫頓時說道：“您放心去換衣服，女伴我會替你看着的。”
這下就沒有了拒絕的餘裕，萊斯頓慢吞吞地跟上了侍者，繞過一個拐角不見了。
年輕的貴族轉身看向了旁邊樣貌精致仿佛洋娃娃一樣的女子，暗自嘆了口氣。
他勾起一個自認為迷人的微笑，向女孩伸出手：“那麽，反正也無聊，我陪你走走怎麽樣？門外有個漂亮的花園，裏面的夜光噴泉很不錯。”
而女孩卻是遲疑地擡眼看他，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裏反射出星星點點的光芒。
艾倫頓時覺得自己被擊中了。
“或者，幹脆你跟我回家？”他脫口而出。
對方的發言讓邊若飛一時間有些呆滞。雖然萊斯頓已經被塞缪爾幹掉了，但是他依然覺得對方的頭頂綠油油一片。
不對，是兩片青青草地。剛剛連他的前妻都想帶他走，現在大侄子也開始背刺他。
這個男的，到底混得有多不受歡迎啊？
而艾倫·萊斯頓并不知道自己面前女孩的所思所想，甚至覺得自己的主意相當不錯：“趁着叔叔不在，我帶你回去。反正一個女人，他不會介意我帶走的。我對女人都很溫柔。”
“信我，你要是跟着叔叔，在他手下幾乎沒有女人能活過三天。”他勸誡道，伸手想要搭上女孩的肩膀。
——被躲開了。
“別怕啊。”艾倫試圖安撫，然而事實就是他進一步，女孩便退一步。直到他将人逼到角落。
邊若飛當然不可能答應對方這離譜的要求，萬一他被帶走，距離超過一百米，那邊的工具人萊斯頓就成一灘爛泥了。
他下次能召喚塞缪爾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不可能随意報廢掉那個亡靈傀儡。
“你跟我走吧，回去我帶你吃燭光晚餐。你喜歡什麽樣的寶石？”眼見女子退無可退，艾倫想要握住她的手腕。
然而，不等他繼續行動，後方卻傳來了一道冷得仿佛冰碴的聲音，裏面帶着點危險的火星。
“你難道看不出來，她不願意嗎？”
艾倫被推了個趔趄，被迫挪了幾步。他不爽地轉開視線，想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竟然敢對自己動手。
然而在對方的臉映入眼簾的那刻，他頓時就啞火了。
來人顯然就是在剛剛榮升紅衣主教，目前風頭正勁的教廷惡犬，兇名赫赫的諾亞·格雷西。
艾倫吃癟的表情令這位新任主教很受用。紅發青年露出了一個不帶善意的假笑，絲毫不掩飾眼底的兇惡。
——他來拯救那只純白的羔羊。
作者有話要說：
就讓他得意一會，畢竟是不知道真相的傻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