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新任聖子與他的祭品
第二天, 聖子遴選的最終慶典如約而至。
昨夜肆虐的暴風雨已然沉寂，雨過之後的天氣晴朗，萬裏無雲。所有的建築物都仿佛被洗滌過一樣, 套上了清晰度增加的濾鏡。
巍峨的神像高高地聳立在位于天空的烏托邦之上, 高高舉起手中的火把。純白色的石像在陽光的照射之下顯得耀眼而聖潔，仿佛從沒有覆蓋過任何陰影, 也不曾滋生過任何罪惡。
異種的待遇一如既往, 在這種重要的時刻，作為“戴罪者”他們沒有資格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活在平民區的民衆只需要經過安檢和身份驗證，就可以登上烏托邦, 參加聖子選拔儀式的慶典。
信仰人神的民衆們熙熙攘攘地聚集在一條條道路上和房屋旁，手中捧着鮮花, 眼裏全是如出一轍的狂熱。
“屏幕前的觀衆們，我是你們的小甜甜加比, 大家好啊！”新紀元內, 額頭上是紅色發帶的視頻博主站在自己的全自動攝像球前，熱情而大聲地打着招呼。
攝像球下方挂着的屏幕上, 正迅速劃過一條條彩色的彈幕。
“你們沒有看錯！此時此刻, 我正在直擊人神教廷的‘神之子’選拔慶典現場。”主播加比繼續慷慨激昂地介紹道。
“我現在所處的位置，正是理想國的核心，名為烏托邦的神奇建築內，它以特殊的磁場, 能夠神奇地抵消大部分重力的作用，幾乎可以稱作懸浮在天空之中。”
“現場的氣氛真的相當火爆, 此行不虧！”他自來熟地拉過旁邊的一個平民, 對着鏡頭比了一個“耶”的手勢。
士兵們成排地站立着維持秩序, 試圖壓下趁機渾水摸魚的偷盜者和在人群中搗亂的鬧事者。
而貴族和狂信徒們則可以有資格站在神像下的廣場上, 近距離觀看儀式過程。
教廷內部的工作人員們統一穿着白色的長袍，胸前的教廷标志在太陽的照耀下熠熠閃光。
這似乎是屬于教廷的盛世。
外表年邁的教皇坐在教廷內象征着他自身權勢和地位的金紅座椅上，手中拄着粗重的權杖，在那稀有金屬制作的聖物頂端，是一顆碩大的寶石。
Advertisement
透過落地窗，能夠看到成群結隊的信徒們擠滿了由士兵拉起的警戒線外。
大主教看着外面的景象，欣慰地說道：“教皇大人，看來民衆對于人神的信仰根深蒂固，教廷的地位會永遠超脫于一切。”
然而，聽到這話的教皇卻并沒有順應他的話語而感到高興。過了一會，他才緩慢地彎起嘴角：“當然，人神高于一切。”
“只是在吾神的光輝下，還有些許躲藏在陰影之中的老鼠。在這種時刻，就應該讓他們被暴露在神光下，得以淨化。”
“陛下說的是。”大主教深深地彎下腰，肅穆地說道。
————————
“凱文，架好你的槍了嗎？”梳着利落高馬尾的女子站在熱鬧的街區上，面前全部都是舉着教廷旗子和标志的人群。
她的手中同樣随大流地拿着一個彩色旗，靠在一家商店櫥窗旁的牆壁上，嘴裏嚼着薄荷味的口香糖。趁着說話的間隙，女子還吐了一個泡泡出來。
兩鬓垂下的頭發極好地掩飾了她左耳的無線耳機，修身的長袖長褲不僅包裹住了她的好身材，也遮掩了作為異種與人類截然不同的、腰腹部的鱗片。
“等我三分鐘。”耳機內，對面的聲音似乎有些忙亂。
“嘁，垃圾。”女子聽着對面細碎的聲響，盯着面前載歌載舞的喧嘩人群，随口吐出了這樣的字句。
“你別亂開嘲諷啊，教廷還派了數百架無人機巡邏，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完美的狙擊點的。”在一處有着露臺的房屋，趴在草裏，一身迷彩服的黃毛青年碎碎念道。
半晌，等他真正架設好狙擊.槍，對面都沒有傳來一句話。
“你怎麽忽然不說話了？”他有點擔心對方是不是被敵人發覺。
“我只是在思考……”女子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穩，“為什麽這次兩人一組的搭檔行動，我會倒黴地被分到和你這個經常性掉線的小子一組。”
“？？？”凱文滿頭問號。
另一邊，葉念深本人卻是坐在了一架隸屬于教廷的戰機之中。隔壁的戰機內，是同樣已經扣好安全帶的少女莉迪娅。
在這個停機坪上的十架飛機內，坐着的生物全部都是異種。
原本的駕駛員屍體全部被堆在了跑道旁的小房子裏，正有異種要付之一炬。
“野蠻的做法。”葉念深看到這一幕，微微皺眉。
在其餘的飛機內，全部都是反抗軍的成員，對于人類沒有一絲一毫的好感，只有無窮的仇恨和厭惡。也因此，他們對于殺掉那些飛行員毫無心理負擔。
作為暫且與反抗軍合作的相方，葉念深并不打算出手阻止他們的血腥行徑，內心對于這些陌生的人類也沒有任何同情。
在反抗軍的人員構成中，他們大部分都是活在教廷的恐怖統治下，決心反抗的異種。只有少數，是外界的異種之城內派來的成員。無論是哪一類，都極端地排斥人類，将教廷視為一生之敵。
在這場慶典之中，他們将會掀起一場史無前例的暴動。
“反抗軍果然開始躁動了。”紅嫣浏覽着手中聯絡器上的機密內容，啓唇說道。
“他們亂起來是好事，也是預料之中。”蔔樂說道，盡管他的鬓角已然發白，但是目光依舊極具壓迫力，“我們需要做的，就是在他們的襲擊之後，刺殺教皇。”
“明白。”車青兒點點頭，“也不知修女的進度如何。按照她的級別，混入地下宮的異種監牢恐怕還是有些困難。”
“只剩那裏還沒有搜查了。埃爾維斯或許就被關在那裏。”蔔樂揉了揉眉心，“教廷為了慶典派出了絕大多數士兵，趁那裏防禦薄弱，說不定能救出埃爾維斯。”
“直接上去幹就是了！”馬傑裏揮了揮自己沙包大的拳頭，站起身來聲音洪亮地說道。
“出發。”蔔樂同樣站起身。
一向作為情報人員存在的紅嫣也站起來，對着這些隊員微微欠身：“祝大家武運昌隆。時刻保持聯系。”
————————
教堂內，休息室之中。
三位候選人都已整裝完畢，邊若飛和艾倫的身上都是整齊的白色祭袍，而唯一的女性候選人露西妮身上則是簡約而聖潔的白色長裙。
為了發型的裝飾問題，這位個性的女孩還差點和教廷派來的造型師吵起來。因為她死活不肯披散頭發，戴上銀色的發箍，一定要梳着自己習慣的雙馬尾——用大紅蝴蝶結紮起來的那種。
“尼克夫人都沒管過我的發型，你們怎麽跟舊紀元裏記載的中學教導主任一樣？”她憤憤不平。
化妝師抹着汗跟這個女孩解釋，廢了半天，才讓她放棄了紅色蝴蝶結，改用銀白色的緞帶梳起标志性的雙馬尾。
而早已整理好儀表的邊若飛和艾倫則是在一旁默默吃瓜。
兩個男人對于所有的妝容和飾品都一竅不通。
等他們收拾完畢，時間已經逼近到死線。負責指引的女官急匆匆地走在他們的前面，腳步快得仿佛都要跑起來。
“三位大人，你們一定要快一些，屆時分別站在地上畫着三個教廷标志的位置。”女人邊走邊說道。
“知道啦~”露西妮邁着輕盈的步伐蹦蹦跳跳地跟在她的身後，一邊不耐煩地張口敷衍道。
正午時分。
随着整點的鐘聲敲響，人們的喧嘩聲也随之慢慢i降了下來，直至全部都保持安靜，摩肩接踵地擡頭，看着神像下被築起的高臺。
萬衆矚目之下，身份尊貴的教皇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頭戴着巨大的金色冠冕，身上是華麗而沉重的金色與白色交織的長袍，上面密密麻麻繡滿了教廷标志着的神紋。
年邁的教皇頭發花白，手中是與他自己齊高的權杖。
寬闊的廣場內，屬于狂信徒的人群爆發出了劇烈的歡呼聲。
在這聲音持續了一段時間後，教皇微微舉起權杖，杖頭輕輕往前傾斜，示意民衆安靜。
“不久前，我們為一代聖女的隕落而悲傷。然而人神的光輝永遠照耀理想國的子民，在這個所有神國教徒們都期待的時刻，我們将會在三位候選人之中，取得一位新的神之代言人。”教皇站在話筒前，随着各種喇叭和無線語音設備的接入，聲音清晰地傳遍整個漂浮在空中的烏托邦。
包括其他三大基地內，也有許多人類和異種正在觀看着這場慶典的或官方或私人的直播。
——而這些人是否懷着惡意或者獵奇的心情，那便不得而知。
教皇的一通發言，充分調動起了民衆們的情緒。
随後便是升起理想國的旗幟，所有站在廣場上的貴族和狂信徒都跪拜行禮。
儀式之後，教皇看着下方烏泱泱的人群，滿意地點點頭：“那麽，接下來就有請三位候選人。”
随着他的話音落下，有三個人在他面前被升降梯運輸到了前方低一階的舞臺上。
“他們的名字分別是，邊若飛，艾倫·萊斯頓，露西妮·尼克。”站在一側的大主教高聲念着自己面前紙張上的名單，“接下來，請教皇陛下聆聽神的旨意，遴選出唯一的神之代言人！”
穿着一整套華麗衣裝的教皇拄着權杖，緩緩順着鋪着紅地毯的臺階走到了三個候選人所在的平臺上。
邊若飛看着這個老人在三人的面前舉起權杖，卻隐隐感覺到了對方身上的些許違和。
動作和表情都有着些許的僵硬……
他并沒有多加思考，只當是對方年邁又身着盛裝，所以才行動遲緩。
一道光從高臺後，聳立的神像手中的火把上直直地落在教皇手中舉起的權杖上，那上面的寶石頓時爆發出耀眼的光。
随後，寶石發出一道輝光，直直地籠罩到了站在三個候選人中央的金發青年身上。
他沐浴在這特殊的聚光燈之下，神色還殘留着些許的茫然。
“聆聽吾神的指引，教廷新一任的聖子，行走于世間的人神代言人，他的名字是——”
“邊若飛！”
屬于狂信徒的人群猛然爆發出了沖天的歡呼聲，臺下的貴族們也在矜持地鼓掌。
激動人心的祭典專用音樂聲響起，人們紛紛舉起手中的标志物，随着樂聲搖擺，泛濫的人潮讓守衛在廣場外警戒線的士兵幾乎控制不住事态。
那歡呼聲持續不絕，而教皇也并不阻止。
他将已經行駛完使命的權杖暫且交給站在自己身邊的唯一的一名随從，轉身從大主教端過來的托盤之中拿下了體積較小、水晶制作的冠冕。
教皇轉過身，走到了被選中的金發青年身前。
邊若飛微微低頭，讓對方将之戴在自己的頭上。
他有些蠢蠢欲動，因為教皇此刻與自己的距離很近，只要他暴起，刺殺就極有可能成功。
然而邊若飛并沒有輕舉妄動，因為還沒有收到同盟.軍發出的行動信號。
當象征着聖子的王冠被戴在頭頂，也代表着新一任的聖子正式繼任。
禮成。
未被選中的艾倫和露西妮暫且站在了後方，等待着後續其他繁瑣的儀式，
“在不久前，我們曾悲傷地告訴過大家，上一任聖女死于刺殺。”教皇揩了自己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
——假惺惺的演技引得離他最近的邊若飛輕輕抽了一下嘴角。
“而此刻，我也願意向大家公布，那名刺客是一只異種。”
這句話在人群中掀起一陣嘩然。
“我們捕獲了它。”教皇繼續說道，“這只身上有着累累罪行的異種，刺殺了純潔無比的前任聖女。因此，它也将作為新任聖子繼任慶典上，最為合适的祭品。”
随着老人的聲音，高臺上的機械升降臺緩緩運作，将一個被鐵鏈結實地綁縛在十字架上的青年異種運輸上來。
銀發黑膚的犯人有着一身強健的肌肉，比例完美的軀體除了腰間遮羞的白布，幾乎□□。古銅色的皮膚上布滿了密密麻麻而觸目驚心的鞭痕。
所有隸屬于同盟.軍的成員都随着直播看清了這個畫面。
馬傑裏憤怒地捶碎了自己旁邊的牆壁：“那是埃爾維斯！教廷這幫畜生，他們怎麽敢！！”
作為首腦的蔔樂反應最快，他迅速在通訊頻道對紅嫣說道：“轉告露絲修女，埃爾維斯不在地宮監獄，讓她盡快從那裏撤離。”
紅嫣秒回：“已發送。”
然而信息卻石沉大海，露絲并沒有回複她的信息。
女人微微皺起眉，繼續觀看教廷的直播。
教皇扶着金發聖子的肩膀，将他推到那個十字架前，力道大得驚人。
他的聲音充斥着煽動性：“這只充滿罪孽的異種，将由新任的聖子——邊若飛，親自動手剝奪他充斥着原罪的生命，清除肮髒的污穢，告慰前聖女！”
另一名主教走上前，手中的托盤上，是鋒銳的利劍。
“請您用它貫穿那異端的心髒。”他對邊若飛說道。
金發的青年垂下纖長的眼睫，凝視着着放在紅布上的武器，最終擡起手握住了那劍柄。
嶄新的刀刃上映照出了他自己的半張臉，他擡起頭，看着被完全束縛在十字架上動彈不得的異種。
男人低垂着頭，銀色的發絲淩亂地遮蓋了雙眼。金屬制的止咬器扣在了他的下半張臉上，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隐約有暗紅色而粘稠的血順着他額前的發絲緩慢地滴落。
邊若飛擡起手中的刀鋒。
教皇和主教們目光鼓勵地看着他。
而下方的狂信徒們正瘋狂地喊叫，催促着新上任的聖子将那異種置之死地。
作者有話要說：
某種意義上的魔幻現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