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自知的心動

在葉念深簡短的演講之後, 晚宴就變成了權貴們最适合的社交場合。

即使是掌控權勢但不善言辭的軍部人士,也都沒有避開這樣的機會。雖說作戰協議會在蟲潮來臨之前集中單獨開會完成,但是增強與各個部門的聯系并非壞處。

尤其是這種晚宴, 也可以看做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聯誼會”。

邊若飛并不打算進行無意義的社交。或許是因為他的身份和地位存疑, 大多數人都還處在觀望的狀态。

反觀葉念深,在遇險之後回來, 成為抗擊蟲潮的主帥這件事似乎也變得板上釘釘, 在他的周圍是數位端着紅酒與他攀談的權貴,甚至還有帶着自己的千金試圖引見兩人結識的人。

邊若飛樂得清閑,他随意找了一個角落, 開始填自己饑腸辘辘的肚子。自從能力提升之後,他就變得特別容易餓。

端了一整盤高熱量食物, 邊若飛就專注地開吃。與理想國基地不同,這裏的餐食相當具有本地特色。如果一定要類比, 那麽烏托邦的食物更偏向于西餐, 而葉氏基地的餐食更傾向于中式。

兩種他都适應良好,無論哪一種, 都是盡量多端肉來吃。

邊若飛邊吃邊看着被人群包圍的葉念深, 心想這壓根不需要自己來撐場面吧。看對方游刃有餘的模樣,解決社交問題只是分分鐘的事。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邊若飛剛剛吃完一盤食物,就有人坐在了他的面前,正是葉念深同父異母的兄弟葉寸時。

“看來你在別的基地一定是受到了苛待, ”葉寸時帶着點暗諷地說道,“所以見着這樣的食物竟然也不顧儀态了嗎?”

“儀态?”邊若飛用旁邊的紙巾擦了擦嘴, 說, “你是貴族嗎?還要講究儀态。”

“你明明就是自己想吃還端着架子假裝自己不喜歡吃, 現在見到我這樣你就酸了。”邊若飛煞有介事地胡說八道, “你這是嫉妒。”

葉寸時面上有點挂不住,他沒想到葉念深帶回來的人會是這種性格。

“不……”他感覺自己如果辯解就是在這種小問題上較真,如果不辯解那就是承認了這種幼稚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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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至少也是在名利場之中長大的人,葉寸時很快就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禮貌地說道:“你說笑了。介不介意借一步說話?”

“哦?”邊若飛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好啊。”

兩人走到落地窗外的陽臺上,将宴會的人聲鼎沸隔絕在身後。清涼的夜風徐徐地吹過,讓人的心情也仿佛變得更好起來。

“我知道你,差點登上了教廷聖子之位。”葉寸時卻說出了煞風景的話,“年輕人總把權勢視作糞土,殊不知它們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不用拐彎抹角,直接告訴我你想做什麽吧?”邊若飛端着杯果汁,一邊眺望着遠處的景色,一邊說道。

“剛剛宴會上,葉念深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重視你啊。”葉寸時說道,“他甚至沒打算讓你結識權貴。一個人被冷落在角落中的滋味不好受吧?”

“嗯。”邊若飛随意地應着,只想看這個男人想在自己面前吐露出什麽鬼話。

“不如和我合作,我可以給你結識權貴的渠道,你只要幫我給他使點絆子……”葉寸時點到即止地說道,“畢竟,脫離了理想國基地,你現在其實什麽都不是。更何況,還有那麽多的教廷人在試圖追殺你,我可以提供相應的庇護。你只要聽我的命令行事。”

“聽起來是一個相當劃算的交易。”邊若飛慢慢地說道。實際上,他在思考,幫自己小弟撐場子的過程,包不包括打臉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

他沒有立刻拒絕的模樣,仿佛是因為方才的話而有所松動,這讓葉寸時頓時露出了些許志得意滿的表情。

“但是你能憑什麽讓我轉入你的麾下?”邊若飛不緊不慢地說道,看着對方的笑意凝結在臉上,“論權勢,葉念深在這個基地中的威望比你強上許多,論實力,你恐怕在他手下都撐不過三分鐘,論顏值,他也能甩你半條街。”

“是什麽給你的信心,讓你覺得我能夠抛棄他,高高興興地跟着你這塊小點心?”一通輸出過後,邊若飛神清氣爽。

反觀站在他對面的葉寸時,此刻面色鐵青,眼裏都迸射出了憤恨的怒火來。

顯然,邊若飛所說的話完全戳中了他的痛點,并深刻地為之動怒。

“呦,不會把不會吧?我才說了這麽幾句話你就想動手了?”邊若飛深谙嘲諷技能的運用方式,反問的句式讓他看起來更欠打了。

葉寸時原本穩穩拿在手中的玻璃酒杯在他過大的握力下炸裂開來。紅酒随着碎片盡數滴落在地面上。

就在葉寸時向着邊若飛滿臉陰沉地走出一步的時候,這個半開放式陽臺的門被人再次打開。

“葉寸時,我果然不該高看你的素質。”來人面上有着銀藍色的紋路,在月光下閃着細微的光亮,出口的話語同樣帶着些許諷刺般的無情。

被叫到名字的葉寸時轉過頭去:“我當是誰,原來是哥哥啊。”

他在稱呼上可以下了重音,仿佛恨不得生啖其肉。

“你的姘.頭對你倒是相當忠心。”葉寸時冷冷地掃了站在身後的金發青年。

“注意你的言辭,父親的家教你都用在這種話上?”葉念深反唇相譏。

“我戳中你的想法了?”葉寸時卻是将原本憤怒的心情隐藏起來,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沒想到啊,葉念深,你竟然真的會對人動情?”

“這和你無關。”葉念深冷靜地說道,“相比起來,你更适合跑到父親的膝下哭着問問為什麽主帥的職位你拿不到。”

“你根本沒有與我争搶的資格。”灰眸的異種別有深意地說道,“無論什麽東西都是。”

葉寸時的表情又倏地陰沉下來。

“走着瞧吧。”

他撂下了狠話:“有些東西,該是誰的,別人就永遠都奪不走。”

葉念深嗤笑一聲:“同樣的話語返還給你,還有你的那位母親。”

畢竟,如果放在舊紀元的和平年代,周眉屬于小三上位。

可惜,在葉父的眼裏,私生子同樣擁有繼承權,葉念深是完完全全憑借自己強大的實力,才保住了自己本該有的地位。

葉寸時氣勢洶洶地離開了這裏,“砰”地關上陽臺的門。

“沒事吧?”葉念深看着靠在欄杆上的金發青年。

銀白色的月光灑落在他的身上,連帶原本金色的發絲仿佛也被變成了同樣的顏色。加上一身純白色的西裝,此時的邊若飛仿佛真的是神子降臨,全身透着朦胧而神秘的色彩。

然而這一切都在他開口的時候消磨殆盡。

“我當然沒事。”邊若飛笑了,“不僅如此,剛剛還把他氣得臉色都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他三步并作兩步地站在了葉念深的面前:“剛剛在場上我也很好地幫你撐住了氣勢,怎麽樣,當大哥的做到這裏,已經是相當棒的程度了!”

他得意洋洋地看着葉念深,眼角眉梢都是神采飛揚,仿佛永遠不知道煩惱為何物的小太陽。

也許是對方身上求誇誇的氣息太過明顯,葉念深沒能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觸感像他想象中一樣順滑。

“喂,你這保持沉默是怎麽回事?”邊若飛的表情卻是迅速變,“這不得好好表态,這種級別的幫助放在以前我朋友現在就該叫我好幾聲爸爸了。”

葉念深:“……”那倒也不必。

邊若飛忽而眯起眼睛,他走上前戳了戳對方的胸口,那裏便是心髒的位置。

這個動作讓葉念深微微一僵,但是他并沒有後退,而是問道:“怎麽?”

“我是想問,你到底是不是單純地在利用我?”邊若飛目光清淩淩地落在了面前異種的身上,注視着對方灰色的眼睛。

在這樣的目光之下,仿佛一切的污穢和肮髒的想法都無所遁形。一向表現得沒心沒肺的青年,在此刻卻仿佛有着某種驚人的清醒。

短暫的時間過後,葉念深近乎是狼狽地躲過了他的目光。

他垂下眸子,連帶睫羽都微微顫抖,心髒在這一刻漏跳了幾拍。

“當然不是這樣。”他的語氣和往常一樣溫柔,握住了對方正在輕點自己胸口那只手的手腕,“你的身份被洩露出之後,我會保護你的。”

“是嗎?”邊若飛微微湊近,看着對方似乎強撐出來的平靜神色,在這一刻顯現出了一閃而逝的攻擊性,“那你可要努力了哦。”

他驟然脫開身,與葉念深拉開了距離,面上恢複了往常的模樣。

“咱們快回去吧,我好餓,剛剛被你弟打斷了吃飯,我連三分飽都沒有呢。”邊若飛拉開了玻璃門,嘟嘟囔囔地說着。

他也沒有回頭看對方是否跟上來,将對方留在了外面靜谧的月光裏。

葉念深撫上胸口,在方才,這裏仿佛感受到了些許動搖。但是事情已經被做下,此刻也并沒有任何反悔的餘地。即使再重來一次,他大概率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只要多派些人跟在他身邊保護,或許就是最穩妥的做法……

————————

“恕我拒絕。”當夜,一切結束之後,在葉宅暫住的邊若飛卻斷然說道。

“這是為了安全考慮。”葉念深試圖向他解釋這樣做的重要性。

邊若飛雙臂交叉,在胸前打了大大的叉。

“我身邊就有許多能打的朋友,沒必要讓你的手下跟着我。那樣會讓人很不習慣。”邊若飛認真地說道。

“其實最好的方案是你留在這裏,雖然家裏其他人并不是适合交談的人,但是葉宅附近的安保系統是最好的。”

“不用這樣,之前在理想國基地的時候我也基本沒有費心思掩藏身份,照樣活得很好。”邊若飛拍拍對方的肩膀,“你的想法我心領了。”他像是長輩一樣欣慰地說道。

這樣謎之态度讓葉念深沉默了一下。

在他的堅決拒絕之下,葉念深最終還是沒能拗過邊若飛本人的意願。

當天晚上,邊若飛躺在葉宅的客房裏,打開了聯絡器裏的游戲,在與布倫特組隊開黑三局之後才意猶未盡地将之關掉。

“話說回來,你現在應該是和這裏的親戚相處不錯吧?”他在組隊頻道對另一個人問道。畢竟,如果沒能找好落腳點,此刻也不會有空與他打游戲。

對面的布倫特沉默了一會,讪讪地說道:“雖然并不想隐瞞事實,但是……實際上,沒能跟他們好好相處。”

“嗯?”邊若飛發出了一聲危險的疑惑音,“你現在在哪?”他盤問道。

“呃……”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布倫特,此時竟然微妙地感覺到了只有從陛下那裏才能感應到的壓力。畢竟想要維持一個謊言就要無數個謊言來填,實際上他根本沒有人類親戚,談何投奔。

“網吧。”他最終說道。

“你買了刷夜?”邊若飛問。

布倫特回頭掃了一眼戰戰兢兢站在角落裏仿佛鹌鹑一樣站着的老板。

在他剛剛進門的時候,對方看他年少,就想勒索自己的錢財,布倫特因為要隐藏身份,便沒有下殺手。現在對方頂着鼻青臉腫的模樣在為他的杯子裏續可樂。

在意識到自己被注視之後,這個黑吃黑失敗的網吧老板手一抖,差點把飲料杯弄倒。

“嗯,沒錯,就是在這裏通宵一晚上。”布倫特收回目光,對着聯絡器另一頭的青年說道。

“你這樣不行,”邊若飛說,“等明天我就回外面住,埃爾維斯好像找到了房子,屆時你可以暫時和我們擠一擠。”

“好啊。”布倫特殘酷的面龐上浮現出近乎微笑的表情,“你明天離開姓葉的住處?那我去接你。”

說罷,他不等邊若飛拒絕,就挂斷了電話。

第二日。

也不知道另外兩人是怎樣聯系的葉念深,邊若飛剛剛踏出葉氏別墅,就見到站在前院綠化帶之外,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布倫特和埃爾維斯二人。

兩人之間拉開了一個仿佛加長版轎車的寬度,仿佛生怕和對方扯上關系一樣。

“他們正好都到了,在外面等你。”葉念深說,“其實我可以直接把你送到住處。”

“不用麻煩了。”邊若飛揮揮手,“感謝款待。”

“你們也是風塵仆仆過來的,不如進家裏去坐坐?等喝杯茶再走。”在待人接物方面,葉念深是一向讓人挑不出錯的。

“不用。”

“可以。”

布倫特拒絕的聲音與埃爾維斯同意的聲音合在一起。

兩人神色各異地對視一眼。

就在這時,一輛車停在了別墅大門外,葉寸時從裏面走出來,在他合上門之後,司機就将車開走了。

他環顧四周,将陰鸷的目光一收,面上露出了禮節性的笑容。

“都是客人啊?站在門口擠着做什麽。”葉寸時說,“哥你也太不懂得招待客人了。大家都進去坐坐吧。”

在他的話語下,衆人便都順着金屬的門扉,進入了別墅內。

那裏被葉寸時新安裝的金屬門上的燈光閃過一個個綠色。

他漫不經心地回過頭,看見最後一個少年正從外面走進來,門扉上的亮燈在那一瞬間變成了紅色。

葉寸時的呼吸都凝滞住了。

因為與葉念深的關系很差,所以他裝這個安檢門的時候,也沒有告訴對方它擁有怎樣的功能。

如果那些研究員沒有糊弄他,那麽從外界走進來的這個少年,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高階蟲族。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停住的目光,那個金發碧眼的少年向他挑了挑眉。

葉寸時仿佛被燙到一樣迅速挪開了視線,心髒在以不正常的速度飛快跳動,冰冷的恐懼在這一瞬間仿佛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葉宅的安保系統再好,那也是對外。在室內甚至都沒有任何防禦性武器能夠使用。如果對方驟然發難,那麽在場的所有人都逃不過去。

在他極力掩藏的恐懼之中,所有人紛紛落座,并且互相寒暄起來。

葉寸時的手指都在微微顫抖。葉念深到底從哪找來的這種人?!

等等。

如果說,這個名叫布倫特的少年是一名高階蟲族,現在同樣也是葉念深的熟人。

而現在蟲潮在即,葉念深竟然會與高階蟲族交好,即使他不知道對方的身份,那也可能造成嚴重的後果。

而他大可以誣告對方知道少年蟲族的身份,給對方一個戰前通敵的罪名。這樣嚴重的指控下來,葉念深就算不會被上軍事法庭,也會被他狠狠地撕咬下一塊肉下來。

葉寸時的眸色變深,原本恐懼的心情也在這一刻稍稍安定下來。

不可多得的籌碼就在眼前。

邊若飛一種人并沒有在葉宅停留多久,在短暫的一盞茶功夫過後,他們便起身告辭。

葉寸時注視着這些人離開的背影,布倫特離開時,那個金屬門上的小燈再次短暫地變紅。

确認了這一點,葉寸時便打開了聯絡器,給自己的屬下發了信息。

指證對方是高階蟲族,自然不能缺少武裝力量。他會在最合适的時刻将一切揭露出來,讓葉念深這個天之驕子狠狠地跌落下來。

葉念深當然注意到了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弟弟陰沉的目光,但是對方向來都是這個模樣。他并沒有理會他,而是徑自回到了樓上。

埃爾維斯是邊若飛在這個世界遇到過的、最體貼而觀察入微的人。他總是默默做好了事情,随後便是等待,也從不試圖邀功,就像是一條沉默的獵犬。

他找到的住處是一排套間,五個單間連在一起,還有公共區域的剩餘。

“沒有多餘的房間了嗎?”邊若飛問,“布倫特也想住進來。”他想起了白茶給自己發的短信,然而面上卻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一樣。

“只剩一個比較小的雜物室。”埃爾維斯有些為難地說。

“沒關系,只要有一個地方可以睡覺就可以。”在這一方面,布倫特從來都不介意。蟲族生活的環境,除了蟲宮,其他的地方都惡劣許多。

于是,當夜在塞缪爾等人回來之後,便發覺這裏多了一名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

“又見面了。”布倫特勾起唇角打了個招呼,卻愈發像是在挑釁。

因為邊若飛早早便進屋休息了,所以在場的人都摘下了面具。

氣氛肉眼可見地緊張起來。

“吵架可以,但不要吵醒他。”埃爾維斯冷靜地說道,同時指了指邊若飛的房門。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又都收起了架勢。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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