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蟲潮來襲

邊若飛走到了源零的面前。

缺乏正常人類情感的青年一眨不眨地注視着靠近到自己面前的人, 仿佛被雕刻的大理石般的面目呈現出一種無機質的姿态。

瑩藍色的雙眼中代碼的銀光在這一刻似乎閃動得逐漸變慢，那些字符串裏蘊含的信息只有他自己知道。

“來吧，要怎麽删除？我記得是需要我的授權。”邊若飛的語調輕快, 連帶原本還疏懶的睡意都消失了。

源零近乎是卡頓了一下, 最終才張口回答道：“你……伸出手來就可以。”

邊若飛如對方所說地将手遞給他，五指修長而纖細, 搭在源零寬大的手掌之中。

人工智能将食指對上他的食指, “指紋已确認删除。”

邊若飛覺得指尖微微一痛，便見自己面前的青年繼續說道：“DNA信息已删除。”

源零握着金發青年的手腕，将對方近乎拉到了自己懷裏, 他的眼瞳與對方的雙眼之間的距離極近。

他低垂的眸子裏閃過一抹微光，近乎嘆息地說出了一句：“虹膜信息已确認删除。”

全部都結束了, 就仿佛兩人之間某種本該存在的聯結消失。

源零停在原地沒有動作，他近乎茫然地看着面前似乎無動于衷的金發青年, 核心處理器的運行似乎從來都沒有像現在一樣擁有沉重的負擔, 仿佛有無數冗餘而重複的信息在反複洗刷着他的數據庫。

“結束了嗎？”邊若飛将手搭在機械人青年的肩膀上維持平衡，見他仿佛待機一樣停住動作, 于是微笑起來說道, “那我先回去休息。在外面呆了這樣一段時間，感覺又有些困了。”

他站起身，想要往回走，然而走出去沒兩步就被對方從背後拉住了手腕。

邊若飛微微偏頭回看, 只見有着一頭深藍色發絲的青年依舊維持着微微垂下頭的動作，讓人看不清楚表情。實際上, 人工智能在平時很少會耗費能量控制面部肌肉的活動。除非主人有對他的性格進行設定, 否則源零就會維持出廠的“白板”設置。

他前後總共真正的主人只有那位制造他的科學家, 以及創造世界的邊若飛。如今又回歸了只有自己的狀态。

“還有什麽事嗎？”邊若飛微眯起眼睛一瞬, 随後又放松了眉眼。

“我不知道。”源零的回答罕見地沒有往日的準确，他擡起眼睛，看着自己面前已經不是“主人”的金發青年，雙目超清的微型攝像機将對方的整張臉準确地納入了聚焦鏡頭中。

他将另一只空餘的手壓在自己的胸口，像個人類一樣蹙起眉。

“感覺，程序的運行在變得混亂起來。調試中的程序變得愈來愈多。”

此刻的邊若飛已經很困了，他給予了對方一個相當不靠譜的建議：“那幹脆終止程序嘛，這樣混亂就不會存在。”

他将源零松松搭在自己手腕的那只手拂開，并沒有耗費多少力氣，随後走進帳篷之中，找到自己的睡袋鑽進去，很快便沉入了新一輪的夢鄉。

徒留源零一人還留在原地守夜。因為邊若飛已經不再是“主人”，他的建議只是作為可選擇的一個選項而不是必須執行的指令。

源零的程序最終駁回了這條建議。畢竟一切的程序被設計出來就是以運行為目的，強行終止是直到最後才可能采取的措施。

至于駁回建議另一方面的因素……即使是源零自己也無法清晰地理順。

藍發青年安靜地注視着面前的火堆，一連兩三個小時都不曾有動作。

第二日早晨，邊若飛睜眼便在聯絡器受到了葉念深的信息。他詳細指出了葉氏基地派出的偵察機所檢測到的蟲潮最為稀疏的方位，指引他們盡量往那個方向突破包圍圈。

越野車在邊若飛的操作下發動機開始運作，他坐在駕駛位，副駕駛上是最先黏上來的尉斯簡。而晚了一步的其他人都只能坐在兩排的後座。

在場的五人之中，只有邊若飛擁有駕照——但那也是自己原本所在世界的。

“雖然我也沒有考駕照，但是我會開車，待會我可以幫你~”尉斯簡将手搭在了旁邊人的大腿上。

邊若飛面無表情地給他挪了回去，身體往副駕駛的位置傾斜，想要給這個行事無常的男人系上安全帶。

兩人湊近的動作讓尉斯簡忍不住向對方的耳廓輕吹了一口氣。

邊若飛對于他細微的調戲毫無反應，他壓根沒有感覺到尉斯簡暗含暧.昧的舉動，輕描淡寫地将卡扣系緊，随後發動了汽車。

在他們衆人之中，不會開車的只有活在力量體系完全不同的、魔法世界的亡靈師塞缪爾。但他心安理得，不會這個技能也沒有關系，無非就是讓幾個殘留有靈魂之火的傀儡為他開車。

随着車輛的行駛，他們已經隐約能夠在路上看到活動的蟲族蹤跡。

但凡沒有擋在公路中央的蟲類都無需理風會，至于其他的——

埃爾維斯将車頂的天窗打開，在上方架設了專門的對蟲族武器機.槍。凡是影響車輛的蟲類都被打破了盔甲在短暫的幾秒鐘內化為塵土。

“目前我們遇到的只是低階蟲族，彈藥也尚且充足，所以情況還好。但是如果遇到蟲潮大軍，現在的火力估計不夠看。”埃爾維斯皺起眉。

“區區害蟲而已，”塞缪爾坐在旁邊靠窗的位置，語調漫不經心，“我的亡靈大軍同樣可以将它們擋住。”

“你把它們從特雷斯大陸帶出來了？”邊若飛有點驚訝地詢問道。

“并沒有，你可以猜一猜。”亡靈師卻是略帶神秘的勾起嘴角。

邊若飛思索了一會。如果對方沒有把異世界的亡靈大軍帶過來，那麽只能在這個世界尋找新的班底。但是，他在自從來到這裏之後，唯一發生過的、無數生命凋零的事件，那便只有烏托邦墜落事件。

“你召喚了所有在理想國新逝去人類的死靈？”他沉默了一下，問道。

“沒錯，答對了。”塞缪爾打了個響指。

在交談聲中，汽車依舊平穩地在公路上行駛。

在一個小時之後，他們所遇到的蟲族也愈發密集起來。連帶車速也降到了只有每小時30公裏。

很多時候，即使埃爾維斯提前将蟲族射擊致死，下一波蟲類便蜂擁而來。偶有C級的蟲族出現，它們即使被特制子彈擊中之後，屍體也很難被降解。

“或許我們應該想一些其他的辦法，這樣的速度太慢了，到天黑之前恐怕難以找到安全的落腳處。”邊若飛說，他轉頭看了眼坐在自己斜後方的塞缪爾，“你有沒有辦法把被擊殺的蟲族做成供你驅使的亡靈？”

“我當然有辦法。”塞缪爾食指交叉，兜帽下的雙目顏色晦暗，“但那種非人類劣等品的靈魂，就像是粗制濫造的過期面包一樣令人厭惡。”

“可是我累了，不知道要開到什麽時候。”邊若飛神色裏帶了點厭倦，“你願意幫幫我嗎？”

不待塞缪爾回話，坐在副駕駛的尉斯簡就立刻說道：“我跟你換位置吧，車可以有我來開，你休息一會。”

他将手搭在金發青年的腕上，語氣好像在真心實意：“我的甜心，千萬別累着自己。”

塞缪爾的唇角因為面前的這一幕打斷，頓時下撇了些許。

“我可以提供幫助，你可以來後座歇息。”

位置産生了新的調整，坐在副駕駛的人換成了埃爾維斯。塞缪爾面無表情地召喚了數十個骷髅為汽車開路。

而那些被埃爾維斯和源零伸出車窗槍口打死的蟲類，則是一只只褪去了血肉，變成了僅由骨架和蟲甲組成的亡靈傀儡。它們全部為塞缪爾所驅使，攻擊向自己生前的同類。

葉氏基地內。

被葉寸時的屬下負責關押的高階蟲族在打傷了無數警衛之後越獄出逃，身為負責人的葉寸時原本用來邀功的東西，此刻變成了被彈劾的把柄。

高階蟲族的出逃，他難辭其咎。即使抓捕蟲族的人是他，但□□的失敗讓他很快脫離了原本春風得意的狀态，好在蟲潮在即，父親并沒有将他所邀的權利收回。

葉念深将擁有嫌疑的“客人”們放走的做法引起了些許不滿，但同樣因為将近的戰事，沒有人願意臨時換掉這個實力強悍的主帥，增添不必要的不穩定因素。

“西北方向，遠方無人機監測到強烈異常能量波動。”有士兵跑過來，向站在不遠處的葉念深報告道。

這是位于後方的情報中樞，蟲潮的實時動态被他們嚴密監控着。

葉念深頓時大踏步走過去，看着屏幕上一路蹿紅的數據，他面部的肌肉在某一瞬間緊繃起來。

“怎麽回事？我記得，那個方向是蟲潮數量最為薄弱的位置，這個等級的能量……即使是S級精神力的異種恐怕都難以招架。”

“不知道。”負責的偵察兵正試圖操控無人機往更深的方向探查，他的額上見了點冷汗，“也許是儀器出錯了也說不定。”

“不可能，在出發前，所有的器件都經過嚴格的檢驗。”坐在附近的另外一名成員頓時反駁道。他的話音落下，情報室內的聲響反而沉寂下來，透着無言的沉重。

因為這只是确認了另一件事，那便是他們将要面對的敵人深不可測。

在這個方位上，大大小小的蟲類并不像其他地方那樣維持着平穩的速度活動。相反，它們仿佛是在被恐懼和刻在基因中的臣服驅動着，以最快的速度攀爬往前，仿佛身後跟着象征着恐怖的洪水猛獸。

僞裝成蜜蜂大小的無人機一路深入，驚險地躲過了一只只飛行類的蟲族，并沒有引起它們的注意。

鏡頭所過之處，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另一個物種的身影。

直到許久之後，它們密不透風的排列中終于出現了些許空隙。無人機趁機從其中穿過，下一刻便落入了猝不及防的真空地帶。

方圓數十米，沒有一只蟲族敢于逾越雷池一步的禁忌地帶正中央，一個模糊而高大的人影正一步步地往前踏過。

他沒有任何動作，但所有誤入其中的蟲族全部都被在相當短暫的時間裏化作血霧。

隔着相當遠的距離，透過無人機的鏡頭，也能感覺到從屏幕之中撲面而來的壓迫感。

“把距離拉近一些，焦距拉遠。”葉念深命令道。

技術員急忙照做。

映入所有人眼簾的是面無表情，氣息卻恐怖到極致的非人類。他無機質的眸子微動，仿佛在一瞬間捕捉到了攝影機的存在。

下一刻，整個畫面都變成了漆黑色。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