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欺瞞
三日之後,我終于被放了出來。景非在宮門口等我。兩頂小轎。我見他第一句話就是:“太子可是大好了?”
景非瞧着我,神情古怪。他嘆口氣,點點頭,然後遞給我一杯熱茶和一個包子,道:“慢點吃,別噎着了。”
我一把抓過茶杯,一飲而盡,将空杯遞給景非,又要。景非一杯杯給我喝。五六杯下肚,才緩過勁來。手上的包子已經被緊緊握着變了形,包子的暖暖溫度傳到掌心裏,連同下肚的熱茶,整個人舒暢開來。我這才大口大口開始啃包子,迅速吃完這一個,眨巴眼睛看景非。他笑,遞給我一小布包包,不忘叮囑:“可別一下子吃太多了,仔細你的胃。”
我嘴裏塞着肉餡兒,随便點了點頭,一躬身鑽進小轎。
景非一掀簾子探進頭來。我含含糊糊地問:“做什麽?”
他瞧了我好一會兒,說:“我就不随你一道兒回去了。”
我道:“也好也好。謝過王爺。”
他垂眼,放下簾子,轎夫擡着小轎,一溜煙小跑起來。
回到太子府,我已經飽飽吃了一頓,跳下轎子,跑進自己房裏梳洗一番,換了身幹淨衣服,這才去見景成。
景成歪在床頭,本是皺着眉,見到我,便笑開來。
我走進他,坐在他床邊。
他拉起我的手,說:“嗯,算起來好些月沒見你啦。”
我點頭。景成出去打戰大半年,回來就又昏睡了幾個月。确實許久了。
“如今我是太子府的女官啦。當了差,少不得要在外頭忙些。遲了些會兒才來看你。”我說。
我被封為他的女官是早晚的事情。他曉得。我也曉得。
“今兒可好?”他瞧着我的淺紫色袍兒,上上下下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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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這身衣服可喜歡?五品官服。”我抽出被他拉着的手,把五根手指頭整整齊齊有力地在他面前一伸。
他擡手覆上我的手掌,又把我的手重新握回到他掌心裏,笑道:“唔,不錯。精神。”
他又問我:“還有什麽要對我說?”
我咽了一口唾沫,想了想,說:“還有,我這幾個月,為你選了一個太子妃。”
他眼裏笑意一增:“可是丁家的?”
我點頭:“是。”
他眼裏笑意更濃:“好。”
我的手被他握着。這幾個月間的一切仿佛也同時被他握着一樣。我努力做的一切事情,依着他的意思選太子妃,依着他的意思操辦婚事。除了我被皇後關起來的事情,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并不如外間想的那樣,我選太子妃,先是看生辰八字,再是親自相面,最後用了個詭異的謎語完結這一通折騰。
丁家丁香姑娘,早八百年前就被我的太子選中了。這幾個月來的鬧騰,只是我在幫昏迷着的太子演好選妃的這一場戲。
太子初初見到丁香姑娘的事情,是一段很俗爛的故事。我喜歡聽戲,戲文裏有才子佳人樓臺相會,有游龍戲鳳。達官貴人公子哥兒在民間無意間遇到絕代佳人,一見之下就鐘了情。然後四處打聽是誰家的女兒,繼而就是登門提親。
景成和丁香,走的就是這個路數。
那日,我拉着太子去城門北邊的市集裏耍。北邊的市集遍地是古玩攤子,雜耍攤子,新奇玩意。我逛得野了心,和景成走散了。
景成不似我,多年沒有出得太子府,不認識路,只好找一處還算是安靜的茶樓坐着。老半天,直到夕陽西下,依然不見我這個野丫頭的蹤影。
茶樓老板上來催着要收茶水錢,景成窘迫,又不舍得把他手上的扳指腰間挂着的綴着翡翠的香囊沖抵了茶水錢,正僵持着的時候,來茶樓聽琴的丁香姑娘帶着貼身丫鬟出現了。
據後來景成對我的描述,丁香姑娘那一日着一身嫩黃的衣裳,略施粉黛,頭上只一根翡翠的簪子。嫩黃搭上這水頭極好的翡翠,鮮活活的明亮,景成如是說,仿佛窗子裏斜斜映進來的霞光都失色了。
丁香姑娘為景成付了茶水錢,飄然而去。景成回過神來後,才像店家打聽是誰家的姑娘。于是就對兵部侍郎丁家的丁香姑娘念念不忘。
景成長到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對我不停嘀咕着這一位姑娘。
這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從那以後,我隔上一段時間,就去外頭打聽這丁香姑娘是否許人了,然後回來告訴景成,讓他放了心。
兩年後,景成如願将把丁香姑娘娶回來。
我又為景成辦好了一樁事情。
所以說,我不當景成的女官,誰當?誰有比我更了解景成的心思?皇後老太太雖然可惡,可不糊塗,看得精準精準的。
我為了景成,在全天下人面前導演了這一番光明正大的太子妃甄選大戲。
景成笑着看着我的時候我頭有些發暈。我一笑,道:“如何?再過幾日便是你大喜的日子。我還為你備下了紅豔豔的穿戴,一針針仔細挑的。我這便去拿給你,你穿上試一試,可好?”